第174章

  南邊,京城,燕王府。


  這府第燕王住的次數並不多,畢竟,他常年是在封地燕藩。


  如今來了京城,雖說,是鐵板釘釘的未來天子,燕王還是沒有住在皇宮。燕王自然還是希望裝表一下他那註定不會美妙的名聲。


  奪了侄兒的皇位?

  燕王知道,別看表面上朝臣們對他俯首貼耳的。實際上,這些人啊,全是些牆頭草。


  當然,燕王只是暫時依靠了這些朝臣裝點一下門面,等將來燕王肯定會換下了這些尸位素餐者。


  說白了,一朝天子一朝臣。


  燕王要倚重的肯定是他的心腹們。


  不光是燕王住在了京城的燕王府里,隨他一道南征的次子朱高晸,嫡長孫朱瞻元也是同樣的住在了燕王府上。


  朱高晸最近春風得意。


  不光是因為這一戰,他立了功勞。更主要的還是他的身邊已經團結了一批人。沒辦法,他馬上就要成為皇子了,來燒熱灶的人還是挺多。


  這一日。朱高晸就是在衙門裡,見一個他挺賞識的軍官。此人名叫紀義,是燕藩的軍隊來下時,半路來投軍的。


  這人識文斷字,又是武藝不錯。


  端得一個人才,朱高晸自然是滿心欣賞的。說到底朱高晸有了心,想跟大哥爭一爭。這攏絡了心腹,就是免不了的。


  朱高晸做的事情,自然就是向紀義表明了他的賞識的。


  紀義這位瞧著容貌出眾的青年,在朱高晸的面前,是十分識像的。連效忠之語,也是講了出來。


  還別說,聽得朱高晸心裡非常的舒服。


  只是在心中,紀義想嘆息。


  紀義不是自願投軍的。當然,如今嘛,他嘴上已經改口了。他自稱是早見燕王有王氣,是心慕已久。燕藩南下后,專門投軍報效的。


  實際情況呢?

  紀義是在燕藩南下時,被大軍堵在了半道上。


  當時,紀義一看情況不對,就對攔住他的那位火長說了一翻大義。無外乎,就是他是心向燕藩,要投靠燕王的。


  當時,他這翻大義還是瞞得了人的。


  畢竟,那會兒誰敢肯定燕藩就能贏呢?


  紀義的打算就是半路開溜。不料,事情出乎了紀義的意料之外。燕藩連連打了勝仗,紀義也是火線提拔的陞官了。


  在局勢明朗后,紀義不打算離開了。


  紀義更擔心著,他在京城的親人。於是,他打算借著在燕藩里的軍官身份,等著京城的城破之時,還能護得家中一二。


  於是,安心待了燕藩軍隊的紀義,在城破之後,真是護住了他的家人。


  奈何可惜的……


  紀家的身份,有點尷尬。


  紀義的大哥紀德,娶妻胡氏。這胡氏就是宣惠帝太子的生母的親姐姐。


  算下來,紀家跟宣惠帝的關係非淺啊。


  紀義這時候,有些揣揣不安的。


  還好,天不絕人路。


  朱高晸這位燕王的嫡次子有心招攬了紀義。紀義二話不講,同意了。他需要給紀家,尋得一個靠山。


  「我很看好你。」


  朱高晸誇了紀義。還是賞了他一份禮物。禮物倒也是軍人的喜好,上等的千里馬一匹。對於戰場上的混的軍人而言。這馬啊,特別是好馬,不壓於一條生命。


  紀義是不客氣的收下了。然後,又是表了忠心。


  朱高晸很滿意,紀義是帶著滿腹的心緒離開了。


  晚。


  紀義回了家中。


  紀家目前是住在外城的一處小巷子里,一座二進的宅子。


  這宅子是紀義用他大哥紀德拿出來的錢財購買下來的。算得一家人有個居所。當然,房子的房契,也是落在了紀德的頭上。


  紀義、紀德兄弟這時候,在家中的書房裡。


  「夫君,二弟,這是專門給你熬的雞湯,你們且嘗嘗。」


  胡大妮端了兩碗雞湯進書房,還是勸了話,道:「祖母讓我跟你們說說,莫太晚歇下了。」


  「知了,你且回屋去吧。」


  紀德對妻子擺擺手,面上有些煩躁之色。


  胡大妮不敢多語什麼,默默的退出了屋子。


  紀義瞧著大哥的神色,也看得出來,大哥這是心情不佳。當然,紀義也能理解。想當年,大哥也是三品的官兒,如今呢?


  閑賦在家,無所事事。


  前程一片渺茫。


  特別是大嫂的身份,說起來也是一個麻煩。


  「二弟,你的差事還算穩當吧?」紀德提了這一問道。


  「目前也是走一步,看一步。」紀義淡淡的說道。紀德聽得這話,眉頭更緊了,紀德問道:「是為兄誤了你。」紀義搖搖頭,說道:「大哥不能這般講。咱們家當年什麼境況?大哥娶了大嫂后,家中也是富貴榮華享了。弟弟能學文習武,也是靠著大哥的多翻支持。這中間耗費的銀錢


  ,吃的米糧?哪樣不是大哥掙來的?」


  「大哥,親兄弟莫要講兩家話。」


  紀義的眼中,他的大哥自然是好的。


  「我投靠了燕王的嫡次子,如今的忠義將軍。」紀義說了他如今的形勢。


  紀德聽到二弟這翻話后,嘆道:「二弟,你這決定會不會太草率了?要知道,燕王是將來的天子,燕藩是有一位世子爺的。」


  說到這裡時,紀德還想勸什麼?

  紀德又是想起了,那位燕藩世子爺的嫡妻來。嗯,張氏福娘,曾經的師姐啊,紀德心頭有一種愰然隔世之感來。


  「大哥,當年你與福娘師姐的事情,我是知道的。」紀義淡淡的說了一句道。


  紀德更沉默了。


  「你皆知道了。」紀德良久后,回了這麼一句道。


  「皆知道了。」紀義說道:「因為我知道了,所以,我不敢去投靠了那位世子爺,也是未來的太子爺。這等往事,會是麻煩的。」


  紀德有些羞愧之色。


  他張唇,想說什麼時,又是半晌開不了口。「大哥,過去的事情就是過去了。咱們總要活在當下。我說出來,也是怕你過於介懷。」紀義笑了笑,道:「忠義將軍是燕王的嫡次子,將來一個藩王之位少不了的。我跟著

  他,也算一門出路。」


  「紀家的前程,一切總會好起來的。」


  「只要躲過了這陣子的風頭。」紀義這般寬慰了哥哥紀德。


  紀德還能如何?

  只能是點點表示同意。


  在紀德與紀義談話時。胡大妮回了房。她去看望了兒子紀彰,見兒子睡得香甜,也是心安了不少。


  在兒子的外屋。胡大妮的親娘,還是在靜靜的坐著。這位曾經的誥命胡氏夫人,如今是滿頭白髮了。一場富貴如夢,一場繁華皆成空。胡氏夫人當了半生的村婦,受了無數的搓磨,因為小女兒的得意,也是過了那等如夢似


  幻的富貴榮華的日子。


  如今呢,下半輩子就是得面對了現實的殘酷。


  這一活,若是大女兒大妮的婆家還算有本事,想一想,當時差一點兒,那些兵丁進門抄家時。若不是大女兒的小叔子帶人來救了人,胡氏夫人不敢想像了下去。


  那一晚,多少富貴人家被打落到了泥地里?


  胡氏夫人如今都是懼怕著。


  「娘。」


  胡大妮望著親娘,說道:「時辰不早了,你也早些睡吧。」


  「大妮,娘睡不著。一睡下了,娘會想到你妹妹,想到你那苦命的妹妹和外甥。」話到這裡時,胡氏夫人是淚流滿面了。


  胡氏夫人已經老了,這等一場榮華夢斷後,她真的老了。不光是面容,也是心態被世情摧老了。


  「娘,過去的都過去了。妹妹,咱們往後莫提了。」


  胡大妮對親娘勸了話,她說道:「娘,女兒和你如今全靠著夫家過活。咱們總不能從嘴裡說了什麼給大傢伙都招來麻煩的話。」


  「娘,聽女兒的,早些睡吧。」


  胡大妮能說什麼?除了這些勸話外,她也不知道還能講什麼了?


  胡大妮目前的人生中,有少女時的不得意,那等幼時的苦與難,相比起嫁進了紀家后的好日子,胡大妮覺得哪怕如今比起小妹在時,差上了許多。


  好歹,她的夫家沒散。


  胡大妮對於妹妹和外甥,其實並沒有太多的印象。


  因為,在宮中的那位娘,那曾經的太子,離她太遙遠了。那時候,妹妹宣召她進宮時,她都得給妹妹磕頭的。


  胡大妮不敢求什麼?

  她小時候受了太多的苦。


  胡大妮就是盼著,好好把兒子養大,能瞧著孩子娶妻生子,讓她瞧著孫兒誔生就是足矣。她一個婦人,從來沒什麼奢望的。


  「唉。」胡氏夫人一聲嘆息,最終依了大女兒的話,還是去隔壁的廂房歇下了。


  若說胡氏母女談話了,談了心底話。


  那麼,做為紀家的定海神釘,紀家奶奶卻是人老了,早早歇下了。畢竟,老人家呀,這些日子也是累得夠嗆的。


  光是驚嚇,也是讓老人家受不住了。


  當然,半夜裡,驚夢什麼的。紀家奶奶還是常常會的。


  這一晚,紀家奶奶就是受驚了。半夜醒來了,老人家也沒準備打擾什麼?還是老實的躺在榻上,她老人家在想了,這些日子紀家發生的事情。一回想,紀家奶奶就想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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