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秦王很生氣,當然,他更失態。
其實,秦王的內心容易猜。太子去逝后,秦王就是宏武帝實際的長子,這立嫡立長。嫡子沒了,宏武帝諸子中,他最年長。這便宜自然佔大發了。
然而,宏武帝沒按儒家的傳統行事。
宏武帝這位開國帝王,是玩了一手隨心所欲。
本來跟弟弟們爭儲君之位,就夠秦王心煩的。如今倒好,在秦王眼中還是毛頭小子的大侄兒朱高錦也上場了。秦王做何感想?
秦王只想說,父皇,何其偏心也?
只是,想想罷了,秦王再是失態,也不敢把心聲吐露出來的。
不提秦王,就是晉王和燕王的心頭,也是窩了一把火的。
朱高錦的上場,宏武帝擺出來的某些架式,還真別說,已經去逝的太子,遺留下來的一系人馬真的有些蠢蠢欲動了。
宮中的大宴,朱高熙、朱高晸這一對兄弟自然是陪著他們的父王一起出席了。所以,宮宴上的一切,朱高熙是看在了眼底。
只不過,以朱高熙的身份,他自然是裝了老實人。
嗯,就是朱高熙不裝,在旁人的眼底,他也已經夠老實了。
宮宴結束時,燕王喝醉了。
但是,扶著父王上馬車的朱高熙卻是發現了,他的父王在裝醉。
不過,不管事情真相如何?
朱高熙自然不可能拆穿了什麼?
只是,待回了燕王府後,朱高熙是整個人疲倦極了。
「我明日就想去跟父王辭行,我想離開京城這個漩渦。」朱高熙與妻子獨處時,是摟著妻子在懷中,講述了他的打算。
福娘靜靜的聽著,聽著她的夫君講了心底的話。
「每一個人都被九五至尊之位給耀花了眼,太子大伯不在了,一切的矛盾就擺在了青天白日之下。我突然發現,人人變得陌生。」朱高熙感覺他有些太弱。
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孩子,他的心底有許多的害怕,除了妻子外,他不知道應該跟誰講?
父王?
母妃?
在朱高熙的記憶里,父王永遠是嚴厲的。母妃雖然慈愛,但是,二弟高晸,三弟高孜比他年紀小,更需要母妃的關愛……
所以,朱高熙與父王、母妃的感情里,總是夾雜著遙遠與陌生的疏離之感。
朱高熙覺得,也許在父王、母妃眼中,他真的不如二弟、三弟那般的有份量吧?
「除了你,我都不知道應該對誰講了……其實,我害怕了……」朱高熙說這話時,跟一隻無助的小狼仔沒什麼兩樣。
他在害怕,他在彷徨。
「皇家之中的失敗者,從來不會有好收場。」
「我頭一回發現,我自己是一個懦夫。」朱高熙自嘲的說道。
福娘聽了許久,一直到頭頂的聲音停止了。
福娘伸手,摟緊了夫君的腰。
兩人緊緊的貼在了一起。
「我從不覺得,你是一個膽小的人。」福娘肯定的說了這話,道:「你只是太在意了,所以,變得謹慎小心。」
福娘給了正面的評價。
一個人的行為,在不同人的眼中,自然有不同的解讀。
福娘不覺得,謹慎些,小心些,有什麼不好的?
其實,福娘更欣賞了這樣的男人。
這是古代,這是封建社會。這裡講究一旦犯事兒,必然會牽連家人。
打從小時候在午門外,看過掉腦袋的犯人,看過那些犯人被牽連家眷的慘樣。福娘就覺得,一個真正有擔當的男人,就是那等穩重的,那等老實的。
「五郎,你有一件喜事要告訴你……」
福娘將頭埋在了夫君的懷裡,她滿面的歡喜,說道:「你想離開京城的這個想法,可能暫時實現不了。」
「因為,我懷孕了……」
「我們有了屬於自己的孩子,我們得給他一個健康安穩的環境。所以,遊學一事,暫時得擱淺了。」
福娘的話,像是一道驚雷,霹在了朱高熙的心湖上。
這一回,不是驚嚇,而是驚喜。
一個天大的驚喜,來得太突然,也來得太快了。
朱高熙有些接受不能,他一下子愣在了那裡。
「五郎,你當爹了。」
「五郎,我當娘了。」
福娘繼續的嘮叨道。
「我當爹了。」
「你當娘了。」
朱高熙重了這兩句話。
等待再重複了一遍后,朱高熙陡然大叫一聲嘿。
「我當爹了,你當娘了……」
「天啊……」
「我當爹了,你當娘了……」
這起伏有度,越來越高昂的聲音,從朱高熙的嘴裡說出來,那等歡喜之情,是不需要言表的。
這時候,朱高熙趕緊鬆開了福娘。
他帶著緊張的神色,他仔細的觀察著福娘,問道:「你可有哪裡不舒服?」
「不,你不能累著了,你先坐下。」朱高熙帶著一種緊張過頭的情緒。他拉著福娘,把福娘讓到椅子上坐好。
「我當爹了,我當爹了……」圍著福娘來迴轉了兩圈。這個剛當爹的新手,那是高興的一坦糊塗。
「你別轉了,我眼暈。」
福娘真是受不了,這等喜訊出來后,她家夫君要變成逗逼的行為。
「我不轉,我不轉了。」
有福娘的話,朱高熙終於是止住了轉圈圈的興奮勁頭。
「你坐下,我們好好說會兒話。」福娘伸手,拉著夫君坐了她跟前的椅子上。
待朱高熙坐下后,福娘笑說道:「是今年九月時懷上的,來年六月他就會降生了……」福娘說著這話時,滿面的柔情。
前面失去了一個孩子,如今,又有一個天使要誕生。
這真的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情。
畢竟,一個新生命呵。
「太好了,太好了。」
朱高熙連連說道:「你應該好好養胎,我得陪你……」
「我們不遊學了,就在京城待著,哪兒也不去了。」
朱高熙開始想著他的第一個孩子,將要降生的事情。越是想啊,他越覺的美得冒泡。
「父王、母妃他們知道嗎?」
朱高熙這時候反映過來了,問了此話道。
福娘搖搖頭,說道:「我今個兒對魚湯有些反味,加上小日子晚了幾天。所以,請了大夫診脈,確認是有喜了。」
「我想著,你是我腹中孩兒的爹,這消息自然要頭一個講給你聽。」
福娘蠻肯定的回道。
「那明個早,我們一起去稟報吧。」
朱高熙說道。
「好,依你。」福娘點點頭,表示了同意。
「等胎兒滿三個月,你再去我娘家報個喜。」福娘又是叮囑道。
朱高熙聽得這一話,贊同的回道:「應該的,應該的。」「其實,我是擔憂,心底害怕。畢竟,宏武十五年八月的那個孩子沒留住,我這心頭不踏實。大夫也講了,腹中孩兒滿三個月就是坐穩胎了。倒時候公布喜訊,應當就無妨
。」福娘講出了她的心聲。
因為失去過,所以,更在意了。
「我會保護好你,還有我們的孩子。」朱高熙承諾了話道。
宏武十五年八月失去的那個孩子,不光是妻子的心病,對於朱高熙而言,也是他心底的痛。
遺憾與懊悔,總歸是難以彌補的。
十月十一日。
清晨。
辰時初。
往日按時來請安的朱高熙夫妻是會早到了。然而,今天這一對小夫妻到點兒依然不見人影。
這等失禮的事情,自然是引起了燕王的不快。
燕王妃打了圓場,笑道:「高熙夫妻是長子長媳,我覺得府上缺了一個小孫兒,這不吩咐了話,讓他們夫妻在自己小院用朝食亦無妨。」
「他們小夫妻之間,就應該多些時間相處相處。」
燕王看了一眼燕王妃,倒底給嫡妻面子,也就是表達一下不滿的態度后,不再多語了。
「嬤嬤,擺飯吧。」
燕王妃自然記得燕王還要去衙門辦差,這時候,也不擔擱了時間。
徐嬤嬤應了諾。
當然,得了燕王妃的眼神,徐嬤嬤亦是記住了,把燕王妃剛才打圓場的話,是讓小丫鬟去傳給了世子、世子妃知曉。
下人們在花廳擺飯。
排行老三的朱高孜就是安靜的落坐。
這位燕王府的三少爺,打從宏武十五年的八月落水,由風寒引起了高燒是壞掉聽力后。整個人就變得有些孤僻起來。
倒是排行第二的朱高晸,他的性子依舊帶著我行我素的小調皮。
哪怕被罰了,仍是大錯不犯,小錯不斷。
「母妃的眼中,大哥大嫂哪兒都好。」朱高晸說了這話后,望了一眼他的父王,呵呵笑說道:「我和三弟心裡酸了……」
說完這話后,朱高晸就是哈哈笑了場。
「你個活寶。」
燕王妃對二兒子的脾氣是了解的,她就是搖搖頭,也跟著笑了。「三弟,父王新賞了我一匹紅色的馬駒。它啊,渾身火紅色,奔跑起來時,像一輪赤色的太陽。可神氣了。」朱高晸湊到三弟跟前,說道:「我記得,三弟你最喜愛紅色的動
物,我用這一匹紅色的小馬駒,換你馬欄里的那一匹白色小母馬,你看如何?」
朱高孜因為聽力的原因,所以,他昂了頭,雙眼的注意力在二哥朱高晸的嘴唇上。
藉助自己的聽力,以及學會的一些唇語,朱高孜的反映力並不慢。
「好。」最終,朱高孜給了這麼一個簡短的答案。
旁邊的燕王、燕王妃都非常滿意。這一對夫妻看得出來,次子高晸是在跟弟弟修復兄弟之間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