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不必急著搬出東宮。」
宏武帝拒絕了長孫的請求。
此時,看著長孫朱高錦,宏武帝又像是看到了當年的太子。宏武帝對於東宮的一切,突然有一種懷念,生出來一種不想改變的心思。
帝王嘛,一旦拿定了主意。
旁人自然是更改不了的。
朱高錦最終是帶著宏武帝的寬慰與賞賜,在太監大總管田德的護送下,回了東宮。
這一件事情,對於宏武帝來說,也就是回憶了嫡長子。但是,對於某些人而言,卻是一種不可言傳,只可意會的暗示。
於是,曾經是太子臣僚,又或是偏向了太子的朝臣們,這時候,都是竄連了一二。
皇太子死了,但是,還有大皇孫在啊。
那麼,能立了皇太子,能不能立了皇太孫呢?
京城,暗流涌動啊。
燕地,薊城,燕王府。
冬,天是冷著。
比起南方而言,北方真是冷得掉冰茬子。
元熙堂。
一對小夫妻正在傷離別。
「我很快就會歸來。」
朱高熙說道。
「可是……」
福娘還是擔心,她道:「你騎射不好,又是去邊塞之地對陣北邊的胡人。我不放心。」
「要不,我去求母妃,由我扮了親衛,護在你身邊吧?」
福娘想了一想后,提了一個建議。畢竟,對於自己的功夫,福娘是十分自信的。
「……」
朱高熙蠻無語。
雖然,確實如妻子福娘所言,他騎射不咋的。但是,作為一個男人,他有自己的尊嚴。這話,特么傷自尊心。
「不跟在你身邊,你要是受傷了?又是穿得少了,染了風寒怎麼辦?」福娘絮絮叨叨的說道:「我還是自己監督著你比較放心些。」
這些都是理由,還是專門找來的理由。
真正的原因,是福娘不想跟夫君分開。
戰場上,刀槍無眼。
沒親眼見著人,福娘很擔憂,她在家中會睡不安生啊。
「你若真想去,我去求了母妃。」
朱高熙最終想了一想后,還是同意了妻子的話。
當然,他的想法是,他作為了主帥,在中軍的保護里。必然是全軍最安全的地方。妻子跟在身邊,兩人一起見識一下邊塞風光,亦是不錯的。
朱高熙想著,跟他一樣,福娘也是在京城長大。
那是南邊,跟北邊的風光不同嘛。
夫妻一起走一遭,亦是增長了見識。
「你不能說,是你的主意。」朱高熙不忘記叮囑了一句。
福娘點頭,表示記下了。
午時。
朱高熙去了元孜堂。
燕王妃正在陪著小兒子朱高孜聊天。
見到長子來,燕王妃還是笑得溫和,問道:「你出行的物拾,福娘都收拾妥當了?」
「都妥當了。」
朱高熙回了話后,說道:「母妃,兒子有一事,想求了您。」
對於長子此舉,燕王妃蠻差異的,她倒不多想什麼,只笑道:「你說說,母妃聽聽。」
「世子妃打小習武,武功高強。兒子身邊的親衛,全加一塊兒都未必是她的對手。特別是射術一道,世子妃最是善長。」
「母妃,兒子想讓世子妃扮成兒子的親衛,由她護衛兒子的安全。」朱高熙的目光是直視著燕王妃,問道:「母妃,您以為如何?」
燕王妃沉默了。
良久后,燕王妃問道:「這是你的意思?還是福娘那孩子的意思?」
「是兒子的意思。」朱高熙淡定的說道:「世子妃是兒子的嫡妻,兒子的安危擱在她手裡,她必是最用心的人。」
話到這裡,朱高熙自嘲一笑,再道:「頭一回上戰場,兒子心頭有些虛。讓母妃見笑了。」
燕王妃聽長子之語,越往後面聽時,越是有些愧疚之意。
燕王妃當然知道,長子去戰場上,面對了北面的胡人,雖說是作秀的成份大。可到底戰場之上,沒什麼百分百安全的地方。
特別是在燕王妃的心底,長子打小身體弱。
而長子為什麼體弱,還是當年的往事……
憶往昔,唉,燕王妃是一聲嘆息。
燕王妃覺得,是苦了高熙這孩子。
「既然你覺得福娘去合適,那她便去吧。」到底是親娘,燕王妃哪捨得兒子吃苦頭?真能讓兒子舒坦些,燕王妃不介意放些水份。
於是,有燕王妃的幫忙,福娘扮成了夫君朱高熙的親衛,夫妻雙雙征北蠻。
冬。
北風呼嘯。
草原上的胡人南下,最主要的原因。
就是北面太窮,南面富裕。
說起來,這造成的原由嘛,就是北面的草原是游牧制度。南面的漢人是農耕制度。
胡人最怕什麼?
白災。
大雪茫茫一片,多少牲口得凍死?
在北方的大草原上,最不值錢的是人命。為何?無它,太窮爾。
窮人窮得只剩下一條命了,所以,那自然就是掙扎求活。
當然,看人看事,最主要還是看立場。
彼之英雄,我之賊寇。
立場不同,看法自然不同。
燕王府的中軍,是作為了壓鎮的後續部隊。
地方自然有郡兵在守衛了疆土。
一路行來,福娘發現,燕地越往越北,似乎民間就越窮。窮歸窮,這些百姓的氣質,卻是越往北,越是彪悍。
燕山口。
太行八徑。
這裡是胡人南下的一道關卡。
在這裡,倒下的胡人非常之多。
大軍進了燕山口的堡城后,朱高熙就領著福娘一起從堡城的哨樓上,觀看了堡城外北邊的情況。
那裡有許多的冰雕,是人形的。
沒一個活人,全是遺留下來的屍體。
「胡人……」
福娘說了兩字。
「全是胡人。」
朱高熙回了四字。
「你莫在意,左軍師是常年跟隨在父王身邊的老人,他必然有全盤的計劃。南下的胡人,討不好的。」
福娘安慰了話道。
說起來,朱高熙前來燕山口的堡城,作為的是一個誘誀。當然,也是作為的一面旗幟。
至於福娘嘴裡的左軍師張源,那更是燕王心腹中的心腹。
這一位左軍師在燕王府,能當半個家。
朱高熙見了這等長輩,是得躬身一禮的。
「我知。」
「我就是覺得,一路行來,胡人的惡行太多。心中憎恨。」朱高熙講道。
朱高熙會如何此的原由。
是因為在靠近北方的幾處村堡,有被胡人打了草場的。
胡人,不事耕種。只以南下搶劫為目的。
這等野蠻的行為,對於勤勞治富的漢人而言,跟蝗蟲又有什麼區別?
對於燕地未來的主人,目前的燕王府世子朱高熙而言,那些胡人就是在挖他的肉。是在挑釁了他這個燕王府世子的威嚴。
「是,胡人的惡行太多。」
福娘也承認了這話。
想一想,那一個城堡里,獨獨一個將要死了還在嚎哭大罵的老人。
沒了活的男人,沒了活的孩子,沒了活的婦人。只餘一個受傷的老人,在咒罵了胡人。
那是一個註定會死去的小鎮子,那是胡人的惡行。
那裡無數的漢人屍體在控訴了,這個時代里,胡人的罪與孽。
燕地,是漢人的土地。這一片土地是漢人的傳承與繁衍之地。漢人在這一片土地上勞作,漢人在這一片土地上耕耘。
漢人付出了漢水,漢人依靠勞動來收穫。
結果,秋收的喜悅剛過,胡人來了。
無數的悲傷,無數的冤死者,他們沒了未來,他們變成了屍體,他們曾經生活過的土地上,那美麗的世界呵,被催毀了。
「他們是文明的毀滅者,他們是兇殘的野獸。」福娘對胡人,只有這樣的評價,只有無限的憎惡。
因為,那些不會建設的人,那些造下了惡與孽的人,不配被稱為人。
這一個冬。
在燕山口的堡城。
福娘渡過了人生里,最為重要的一段時光。
在這裡,她見識到了,何謂真正的野蠻。
那是赤果果的,在生死之間,在人性與毀滅之間,文明者與毀滅者的較量。
在冬月過了。
臘月來時。
左軍師張源的計劃成功了。
凡是繞過了燕山口,漫入了燕地的胡人,註定是永遠留在了燕地的疆土。他們要為自己的罪與孽,付出了應付的代價。
那就是去死吧。
唯一死,贖其罪。
從邊塞歸來,再回薊城時。
已經是臘八節。
臘月八,喝臘八粥,是一種節慶。
「你父王來信,來年開春,讓咱們去京城。」
燕王妃對長子長媳,說了燕王的吩咐。
穿著常服的朱高熙和福娘是對視一眼后,朱高熙問道:「母妃,那燕地這邊做何打算?」
「由左軍師代勞。」
燕王妃簡單的回道。
「兒子明白了。」朱高熙回道:「兒子無異議。京城也是蠻不錯的。那地方比薊城更暖和。說不定,咱們一家人往後就會住那裡呢。」
這話中,朱高熙有一些小試探。
燕王妃自然聽出來,所以,她望著長子是笑了起來,說道:「高熙,你這話在薊城說說無妨。去了京城后,就得注意些分寸。莫被人抓住把柄,給你父王惹來麻煩。」
「母妃的話,兒子謹記。往後定然小心。」朱高熙答話道。「如此就好。」燕王妃亦是不多講了其它。在燕王妃看來,長子高熙是個聰明的孩子,會懂得她的叮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