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四月初十,土神誕。
在辰時后,福娘在家中,專門換上一身士子裝,做了書生打扮。
「福娘,你怎麼又弄成我的樣子出門?」
張春福在前院時,撞上了一個翻版的自己。然後,他是驚呼出聲。
一對龍鳳胎,臉龐九成九的相似。
再加上裝扮一模一樣,換個不熟悉的人來,還真是容易錯認面前的對象,究竟是雄?還是雌啊?
「二哥,你這幾日在家養病嘛。我借用你的身份,出去遊玩一翻。你不講,我不講,還有誰會知道啊?」福娘笑呵呵,走到了蠢哥身邊,低語一句,道:「還是說,二哥想讓學堂里的先生知曉,你一貫的優秀課業啊,皆是由他人代筆操勞的?」
張春福被咽住話了。
跟妹妹同歲,跟妹妹一張臉,但是,他們的能力有高下,性格也完全不同。
張春福覺得吧,他稍稍憨厚些、淳樸些。
架不住身邊總有人借他的名頭,到處招搖撞騙啊。
於是,讀書一直在懵懂間,還需要努力上進的張春福,在長著同一張臉龐的妹妹福娘代勞多回后,他變成了學堂里的優等生。
尋常時,偶爾生生病,身體底子有點虛的張春福,在長著同一張臉龐的妹妹福娘代勞多回后,他變成了行俠仗義,好為打抱不平的少年英俠。
德、智、體,三門都是跑步前進。
人人誇讚一聲的好兒郎啊。
張春福這個冒牌貨,很憂慮,他能怎麼辦?
他也很無奈啊……
「福娘……」
張春福還想掙扎一下,他想多說兩句。
福娘伸出左手,取了腰間的一管綠簫,右手腕一抖,從綠簫中抽出來一把短劍。
銀光閃動,福娘是靈活的牽引著短劍在手腕上轉了三五個劍花,那等優雅的寒光,劃過了弧形后,再度回落進了綠簫中。
「綠簫短劍,非常湊手的兵器。」
「二哥,我的武功自保綽綽有餘。你呀,無需擔憂我的安危。」
揚一揚左手的綠簫,福娘說話的聲音越來越溫柔。
張春福了解妹妹,這是赤果果的威脅啊。
「那……」
「你早去早回。」張春福非常沒底氣的轉了口風,道:「不能讓咱們的關係穿幫了。」
「謝謝二哥的體諒。」
福娘笑得和藹可親,回道:「我一定早些歸家。」
拱手一個士子禮,福娘帶著笑容出了門去。
院內,徒然留下了張春福一人。
他的心頭,有淡淡的憂鬱。
為什麼他在妹妹君的面前,又沒了哥哥的威嚴啊?
福娘出家門后,沒趕往了城外最熱鬧的土地神廟。她邁著悠閑的步伐,往甜水巷尾行去。
至巷子盡頭時,一個少女立那兒,正等著她。
「胡家二妹妹,你在等誰?」
福娘迎上門,學著她蠢哥張春福口吻,問了話道。
「等福娘你啊。」
胡妮兒溫柔笑著,似乎一株水蓮一樣靜靜的立那兒,是那般的婀娜多姿,又嫻雅美麗。
「你看出來了……」
福娘好奇問道:「妮兒,你說說,你到底有什麼竅門啊,每一回,都能正確的認出來我和二哥倆人?要知道,我爹娘、大哥他們有時候都會認錯人呢。」
「張二哥是張二哥,福娘是福娘。」胡妮兒認真的說道:「你們不一樣。」
胡妮兒笑而不多語,在心底,她想著,因為福娘身上總有一股很好聞的檀香味兒吧。讓她一湊近,就聞出了與別人的不同來。
「真不一樣嗎?」福娘自語了一句后,道:「妮兒,時辰不早了,咱們先往城外去吧。」
「一邊走,一邊聊,不擔擱掉遊玩的時間。」
「好啊。」
胡妮兒含笑的應了兩字。
出了京城,往紫金山去,一路的行人不算少。
今日,城外的土地神廟,遊人頗多的。畢竟,四月初八的浴佛節,這才過去兩天呢。今個兒,又是土地誕,這些節慶中時,廟會是一場接一場的喧囂熱鬧。
「人真多。」
福娘感嘆一句后,道:「妮兒妹妹,咱們先去正殿燒香如何?」
到廟裡,不燒一柱香,豈不是白來嗎?
胡妮兒點一點頭,算是應了。
土地廟的正殿,還是修得非常高大。
廟內是供奉了一尊土地神和一尊土地婆,一對夫妻都穿著官袍的神像。
福娘和胡妮兒上香后,福娘便掏出荷包,捐了香油錢給廟祝。在廟祝說了兩句吉祥話后,二人告辭,順著廟堂的側門,繞道去往紫金山的石階小道。
「福娘,你看山頂,好耀眼的紫金色霞光……」
胡妮兒指著遠處的峰頂,聲音清脆悅耳。
福娘抬頭,眺望遠方。
「要不,咱們登山賞景如何?」福娘提議了話道。
胡妮兒想了想后,說道:「咱們登山一回,順路去靈山寺吧。」
「我聽說,那兒的佛陀可靈驗了。我想給姐姐求一支姻緣簽。」
對於胡妮兒的話,福娘聽后,笑回道:「好啊。」
「一舉兩得。」
登山,算一件樂趣。
攀階而上,有鳥鳴,有樹蔭,有天暖花開時,最活潑的勃勃生機。
未到靈山寺,先到睡蓮湖。
山腰處,那一汪的清潭,倒映著碧波一片,就像是最美的鏡子,鑲嵌在這一片天與地之間。
「妮兒,要不到涼亭那兒歇歇腳吧。」
福娘不累,她習武之人,體力是不錯。只不過,她算一個懂得體貼他人的人。福娘聽出了胡妮兒的呼吸微微急促些,也看出來,胡妮兒的額頭見汗。
「嗯。」胡妮兒頷首應了。
倆人進了涼亭。
剛落座,福娘就是抽出了綠簫,笑道:「我挺有精力的。要不,我給你吹一曲,解一解乏。」
胡妮兒沒有拒絕,笑著點頭,是一幅洗耳恭聽的態度。
福娘想了想,就是吹起了前一世,周董的那一首《青花瓷》的曲子。
這一刻,福娘真心覺得,那優雅的青花瓷,像極了面前的胡妮兒。都是端莊秀麗的女子,帶著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水鄉溫柔。
簫聲在山間響起,似乎空谷的天籟之音。
婉約若佳人的淺唱,纏綿如情人的低語……
「真美的曲子。」
在福娘將綠簫重新擱回腰間時,胡妮兒笑顏若春花,聲音溫柔的贊道。
「福娘,你吹得真好聽。」
福娘挺得意的笑了。
有這一會兒的小歇,倆人再度登山時,倒是閑情雅緻多了些。
胡妮兒還是路途中時,順道采了許多的金銀花,裝在她隨身帶上的布兜子里。至於金銀花的用途嘛,福娘同樣是知道的。
金銀花可以做藥材,也可以自制成泡茶湯的花茶。
靈山寺,比起紫金山腳下的山神廟,大上了十幾倍。
靈山寺,一重連一重,五重的禪院。
福娘這一回,只是上一柱清香,拜一拜即止。
倒是胡妮兒,非常虔誠的跪拜后,上一柱清香,還是添給了香油錢。
瞧著胡妮兒掏荷包數銅子兒的模樣,福娘都代替她心疼。
原由嘛,就是胡家的家境,並不太好。
宏武元年,胡妮兒的親爹胡大郎過逝了。據說,是死在修建帝王寢陵的皇家工程里。具體的情況,沒人知曉。官府後來補償給胡家十五兩的銀子,一條人命官司就是如此的了結掉。
這些年下來,胡妮兒和姐姐胡大妮,還有她娘,便是母女仨人相依為命。
主要的掙錢途徑,是給別人漿洗衣物。
富裕不可能,只能混個肚兒飽。
想吃好,不可能的。
攢點錢,更艱辛呀。
就是因為家底差,胡大妮都十九了,還沒說上一個婆家。
倒有提親的,可那些上門的人家,都不是什麼好的姻親。要不是二婚頭,家裡早就兒女一堆,想討胡大妮去當後娘;要不是家中窮的揭不開鍋,準備尋個吃得少,幹活多的勞力,白白使喚著……
胡大妮好歹是胡家媳婦親生的閨女,這等火坑,她自然不可能嫁女兒了。
於是,拖來拖去,胡大妮成為了這個時代的剩女。
「信女求佛主保佑,讓家姐嫁得如意郎君。信女願意……」
在給了香油錢后,胡妮兒去搖了簽箱。
在搖之前,她還是許了心愿。
「啪」。
在一支簽跳出來后,胡妮兒是拾了起來。
「我給你解吧。」
福娘說道。
畢竟,若求了解簽僧的話,又要再付給解簽語的錢。
福娘都為胡妮兒這個閨蜜的癟癟荷包擔憂。
掙錢不容易,花起來更心疼人的。
聽見福娘的話,胡妮兒沉思了一下后,將簽文遞到福娘手中。福娘拿起來一念,道:「佛主堂中坐,光明耀四方。吉祥遇貴人,如意謝上蒼。」
「妮兒,這是好籤,上上籤。」
「大妮姐姐的姻緣,一定會圓圓滿滿的。」
福娘喜笑顏開的說道:「瞧瞧詩文,前兩句說,佛主在上,佛光普渡,心懷仁慈。后兩句說,大妮姐姐會遇上貴人,嫁得好姻緣后,記得還上許願,就必然會滿美一生的。」
胡妮兒聽得福娘的解簽后,一時間,是溫柔含笑,滿面春風,喜意洋洋。
「大妮姐姐是心善的,必然有福報啊。」
福娘繼續說道:「看簽文上,就這般講。」
胡妮兒附合著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