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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沐流火

  隻是在眾人作畫之前,來了兩位意想不到的貴客。


  按理現在最大的當屬月晦,所以通報的內侍官第一個步伐矯健卻不顯亂到了月晦跟前附耳低聲說了一句話。


  月晦看向尹千城。他知道女子聽得到。


  女子瞥了他一眼,他眼裏甚至還有輕微難辨的不知所措。這也難怪,畢竟今天對於月晦和月朔來說都是新生。任憑你是上天,也無法讓一個赤心慣了了人突然之間玩轉權謀。所以月家兩兄弟看似輕率隨性的顛倒了身份,但是其中難度和隱含的威脅,不言而喻。


  所以尹千城在與月晦對視一息之後,又看向那個內侍官。她從前從未想過會在東延待很久,如今更是心覺東延不會是久留之地。她會幫月晦,但不是凡事包攬。她有她襄助的方式。


  月晦思考了一下,問道:“可認得準確?”


  “千真萬確。下官看到了族徽。”


  月晦再不疑有他。


  能做上大殿通稟內侍官的人必然有其長處。但上位者要做到,不是一味地接受信息,而是在接受之前甄別真假。


  尹千城此刻已經看向殿外。


  月晦瞥了尹千城一眼,揮了揮手讓內侍官下去了。


  此時長孫潛默和一些敏感之人的注意已經在兩人這邊了。


  尹千城不動唇瓣發聲道:“來人代表之重,你當親自迎。”


  月晦極為複雜地看了尹千城一眼,為何她不一起同去?但尹千城是他第二信任的人,自然詫異歸詫異卻不會去懷疑,爾後徑直快步朝殿門口走去。


  此時長孫潛默已到尹千城身邊,“尹宗主,發生了什麽事?”


  尹千城淺笑看著這位王輔,一句帶過,“有兩位身份非同小可的貴客前來祝賀。”她之所以沒有同月晦一道去殿門處,其一是知道對於長孫潛默這裏必須還等提前知會一聲穩住,其二就是方才內侍官說沐家一男一女到了之後,蟬蟬附耳說了‘紅衣’兩個字。


  蟬蟬說的必然是最關鍵的所在。就算隻是紅衣兩個字,沒有明說著紅衣的男子還是女子,但尹千城可以肯定,必然是男子。


  紅衣男子,唯一人而已。


  景榮可是從昨夜就不見了蹤影呢,而且,還有景榮與沐家的那層關係在。若此時代表著沐家的是其中之一是他,她不會去迎。因為她知道他會不喜。此時她真欣羨栢顏,這人不似她和景榮有這些瑣事絆住腳。


  片刻,月晦與一女一男並排緩緩上前。中間是鵝黃衣女子,女子身側是一個一身紅衣戴著麵具的男子。除卻男子周身難以掩藏的逼人氣勢,最引人眼球的就是他身側女子腰間的一枚中心刻著一個沐字的族徽。


  族徽。那是四大家身份的象征。一般族徽隻會出現在一家家主手上。難道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就是這一代的沐家家主不成?


  言安城喃喃出聲道:“是她!”


  夜傾淵離她並不遠,“言郡主,你說的是女子‘她’,還是男子‘他’?”


  言安城木木側過臉對向夜傾淵,但她眼瞳裏卻並沒有他。紅衣男子雖戴著麵具,但他們到底有些熟悉,還是能認出來的。更何況言安城對景榮的心思。心裏有一個人的時候,他的一切在你眼裏都是有別於其他人的。


  她隻是想到了初入有鳳來儀這個鵝黃衣女子先行從偏殿出來,隨後景榮也從偏殿而出。如此可見他和女子關係匪淺啊。


  夜傾淵將言安城的反應看在眼裏,移開目光去看尹千城,“言郡主杞人憂天了。”從個人情感來說,景榮那樣的人,很難愛上一個人。從大的局勢上來說,景榮與佩戴者隱世沐家族徽的人一起出現,兩人必然不可能是什麽戀人關係。


  但言安城本就不是如夜傾淵一般將政治權謀弄得極清楚的人,更加之染上情之一字關心則亂。此時言安城的心已經亂成一套了。


  長孫潛默在看到鵝黃衣女子之後猛地看向尹千城,難怪她會說那句話,但這個帝棲宗新上任不久的女宗主卻似乎對隱世沐家的突如其來一點不詫異,再看月晦,也是一副輕鬆隨意的樣子。其實隻有尹千城知道,月晦這是不知者無畏。


  尹千城的視線一直放在喻家主身上,所以成功看到沐家兩人出現之際喻家主看向喻楚時一瞬的驚慌錯亂。她淡淡一笑,擔憂沐家出現擾了你們喻家的‘忠心耿耿’嗎?放心,喻家的危難是我。


  在眾人抽氣加極盡揣測之際,鵝黃衣女子自行報上家門道:“沐家沐濯衣,代家姐前來恭賀。”


  哦,原來不是沐家那個引以為傳奇的家主沐清歌,而是三小姐沐濯衣。不知怎麽,眾人皆是鬆了一口氣,卻又在送了一口氣之際浮起一絲失望。雖說害怕沐家借此時機鬧出點什麽岔子出來,但是沐清歌其人卻是讓人好奇了經久,若是能見到一麵該是何等幸運。沐家這塊金字招牌一出來,瞬時讓人忘記了沐家不請自來都來得這麽理直氣壯。


  身側紅衣男子卻沒有做聲。


  男子的沉默並沒有在第一時間讓眾人揪著不放,眾人在意的是,隱世經年的沐家何以在今日高調出現在此。


  長孫潛默還算熱情,也深知話茬不能就此僵在這裏,打哈哈道:“沐家能到此,女帝及東延都是喜不自勝啊。老朽代女帝先謝過了。”


  沐濯衣也知曉眾人和長孫潛默的心事,像是準備完全一般,道:“眾所周知,沐家最巔峰時期的輝煌正是敬武女帝在位期間,此次逢東延又一任女帝的大喜,沐家前來相賀。不請自來,還望見諒。”


  一旁夜傾淵輕笑了一聲,才斂了眸光就看見尹千城將其笑顏盡收眼底。尹千城知道,夜傾淵之前也見過沐濯衣幾麵,別說夜傾淵覺得好笑,她也覺得好笑。可見景榮還是有一套的,在這麽短的時間讓沐濯衣這個同月朔一般天真無邪不善周旋的人擔得起擔子句句得體落落大方。


  長孫潛默倒是將沐濯衣這番話想了個前前後後。他算是在場的老字輩了,自然知道沐濯衣所言不虛。其實這說法有些……別扭。敬武女帝在位時,沐家榮耀空前絕後。當年敬武女帝政權危矣,沐家也很快於東延脫離避世。這番說辭也說得過去,隻是當年敬武女帝與沐家淵源太深,到了微末鳳來這一代基本已經淡化,沐家不是更應該避而遠之的嗎?

  誠然,這樣的思慮也隻能放在肚子裏想上一想便算過去了。必然人沐家好聲好氣來了,東延皇族總不能將人家拒之門外吧。


  好了,沐家來的原因也說清了。這下些許人都將重點放在了沐三小姐身側一直沒有說話的紅衣男子身上。


  一個平日裏至少經過有鳳來儀七八次的人道:“我曾見過一位長相極為俊美的紅衣男子出入有鳳來儀。卻不知是不是這一位。”


  一人還沒確定此紅衣是否是彼紅衣,又是注意到另一處重點,“有鳳來儀?這不是如今尹宗主的居處嗎?”


  喻楚在喻家主眼神示意下問道:“今天似乎也沒有景榮公子出席。”


  “景榮啊,”尹千城目光輕飄飄地飄過紅衣男子,語氣輕描淡寫,“接到師父書信,所以回去……”受罰了。


  最後這三個字,尹千城在心裏補充著。


  在盛子元身邊待著的青魚直覺尹千城沒說完的才是關鍵。他心頭頓覺不妙,暗自為某位紅衣男子祈禱。


  誠然青魚太了解尹姑娘了。


  卻說青魚在祈禱的同時向在場的紅衣男子看去,在觸到那一抹紅色的時候眼瞳微微放大。因為男子的容貌已經顯露人前。他敢保證那是一張在場之人都沒有見過的臉。因為青魚也沒有見過,隻是男子臉上易容術太過熟悉,該是栢顏手成。看來他男子日出現在此栢顏該是第一個知道的人。


  月晦和兩人到了大殿之中的時候是分兩側站立的。月晦與尹千城站在同一側,沐家二人與盛子元夜傾淵及青魚等人在另一側。


  所以隻有與尹千城同側的月晦注意到,紅衣男子是在尹千城說這句話的同時摘下的麵具。看到麵具下的那一張臉時,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竟有一絲失望,因為他也以為是景榮,那個張揚似火的男子。


  既不是與尹宗主有關的景榮,那又是沐家的什麽人?據說沐家這一代嫡係隻有三個三位千金。當然了,這隻是擁有一般情報的人的認知。


  一旁隨隨便便的人不敢當問對正主,但這隨隨便便的人裏頭可不包括張孫潛默。長孫潛默年輕時沐家還未隱世且在東延風生水起,如今再見沐家人自然是有了兩分心思要親近打探的,所以耐不住好奇腆著老臉問道:“不知這位公子是?”


  照沐濯衣的性子她原是必然開口就說是自己的親哥哥,但一霎想起這位分別多年的親哥哥之前告誡自己,此次不過是瞞著沐清歌解決雲相逐對沐清歌的刁難才出的麵,能和她一起出麵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他不想再與沐家有什麽瓜葛。至於沐流火,也不過是簡簡單單的三個字罷了。


  “沐流火。”


  三個字,字正腔圓鏗鏘有力,卻既不是來自沐濯衣,也不是來自紅衣男子。而是——雲鶴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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