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畫染韻
盛子元轉身所見,是一名白衣男子,一身白衣竟穿出了洋洋灑灑的味道。男子估摸三十幾歲的樣子。倒不是說他年老,而是一種經由歲月溫潤的沉澱,他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副看不到收筆的世俗畫。
顯然盛子元認識男子,在轉頭看清此人之時便抬步迎了上去,嘴上也忙不迭道:“染韻。”
“原來這位先生竟是大名鼎鼎的染韻山人,我便說是何人如此氣度不凡。”
盛子元的話音不高不低,卻是讓左右很多人因為兩個字知道了這位鮮少露麵的染韻山人的廬山真麵目。
一旁又有一個人道:“到底是女帝大婚,你看看今日來的人一個個都是不簡單啊。”
原先開後的那個附議:“可不是嘛,先是如雷貫耳的尹宗主,然後鳳朝與東延前來的貴客,眼下更有極少在人前走動的染韻山人……我們今日也算是賺夠了本。”
又有第三人插上一腳,“可不是這個理嗎。”
來人正是染韻山人。此人在天下的名頭僅次於南燭先生和普賢大師這兩座難以逾越的高峰。染韻山人自然是他自己取的名。至於他的真名是什麽,正因為他的一手丹青讓世人忘了他的真名隻記得他在畫界的名號。
染韻山人自然也聽到了一旁三人的一搭一唱,隻是在‘尹宗主’三個字的時候目光在一瞬間幽暗地飄向了遠處的尹千城。這一動作一瞬之間一氣嗬成,見者甚少。他揖了揖手,笑道:“我還苦惱若是見不到你,我孤身一個真不知會不會遭人將我遣了去。”
盛子元被其逗笑了,“染韻說笑了。”
染韻卻是沒有附和著笑,多了一份認真,“我可不是說笑。這名和人可不一樣的。名可以傳到五湖四海婦孺皆知,但人卻並不是隨隨便便一個人就能知道你長得是高是矮是醜是美的。你若方才叫我張三李四怕也不會有人質疑。”
盛子元一邊笑一邊搖頭,“你啊,還是這些歪理多。說到底還是你自己一心癡迷於兩樣事才會少露人前。”
這兩人說話間,尹千城和月晦已經走近,站在落後盛子元三步的夜傾淵等人身邊。
夜傾淵低聲對尹千城道:“這就是你為數不多稱讚過的染韻山人啊。”
尹千城思慮了一下可以告知夜傾淵這稱讚之事的人,道:“確是他。”
夜傾淵一麵研判這染韻山人,一麵疑惑道:“丹青好的人天下不計其數,雖說染韻山人的名在畫界甚至在天下無人不知,但是你的畫我覺得也可稱世之少有,你為何會稱讚他?”
尹千城看著夜傾淵的彥俊的側臉,“他不畫花鳥,不畫山水,隻畫市井小民街道民居,畫中無比是人間煙火。他的畫作甚多,或許不流傳與皇族大家,但知他話者不知凡幾,他畫作的流傳度在畫界可稱第一。說明這樣的人原本就是將人情世故看得極豁達通透的人。這是其一。其二,他與他妻子之間的佳話塵世無雙。”
“看來這染韻山人倒也不辜負你如此欣賞。隻是我有一事不明白。”夜傾淵說完轉過頭,見女子正一錯不錯看著自己,又續上了後話,“難道盛氏皇家就沒有一個人入得你的法眼得你一句稱讚?”
尹千城一雙斜長的眉輕輕挑了一挑,聽頓兩息後道:“這有什麽好誇的。”
此時染韻山人已經與盛子元話完,走向了月晦。染韻山人這點場麵話還是在行的,“不過聽聞東延一年一度的簪花會熱鬧非凡,今年的簪花會更是作為女帝大婚第一日的出場,所以來見識見識。月宗主不會吝嗇多我一人吧。”
月晦與之寒暄,“山人哪裏話。山人能來東延,倍感榮幸。”
染韻山人禮貌地又朝月晦點了點頭,略微側頭便看向了尹千城,“尹姑娘。說來這還是我第一次見你。”
尹千城淡笑,“我卻已經不是第一次聽聞染韻山人的名號了。”
染韻山人笑得如沐春風,“能得尹家千城如此一句,今天已然是不虛此行滿載而歸了。我倒是還受人之托給尹姑娘帶了一件禮。”
尹千城挑眉看他。
染韻山人也不賣關子,卻是給了尹千城一張紙條。
女子才將紙條接過,染韻山人緊接著道:“聽聞簪花會的最後壓軸是向神桑樹祈福。尹姑娘可在那個時候再拆開一看。”
尹千城在染韻山人抬手伸出紙條的時候就嗅到了集錦墨的墨香,接過紙條憑著觸手的質感應該是澄心紙。
用集錦墨同時搭配澄心紙,更皆有與染韻山人有交情能托下此事的人,尹千城隻想到了一個——南燭先生。
尹千城的玉手又回到了她那廣袖之中,無人可窺探的廣袖之下是穩穩躺在她手心的紙條,她隻覺得這輕如羽毛的紙條似一塊烙鐵,又似一座壓在她心尖的大山。
這感覺來得格外奇異詭譎。
尹千城依舊是那一副毫無漏洞的笑,“多謝染韻山人了。”
話過,眾人已經按著原先的安排落座。染韻山人臨時加在了盛子元的後側。染韻山人本來也無心高歌盛宴,於這座位安排無甚意見。
月晦和尹千城是司禮之人,自然另有安排。隻是月晦趁著空擋對尹千城道:“有件事忘了與你說,你也在今日簪花會的名單之上。”
顯然尹千城毫不知情被人瞞到了此時,“誰行的事?我記得我並沒有在簪花會上插一竿子。”
月晦轉過頭看她。
蟬蟬適時出現,“主子,是月晦。”
尹千城看月晦,“為什麽?是你這個月晦還是月晦的那個月晦?”
“是我。因為當時瞧她那般綿裏藏針針對你,再加上關城誰人不知道雲家那個什麽標準閨秀一心傾慕子逸,瞎子也看得出她的心思。她一個勁在那裏鼓說簪花會,不僅如此,更是在背後極力打探你的消息特別是你的所長,我自然是給她一個機會。”
尹千城挑眉看他,“沒看出來你倒是嫉惡如仇眼裏如不下一點沙子。”
月晦倒被他這一番話弄得有些沒有底氣,“那你的意思是?”
“我還能有什麽意思?你都已經先斬後奏了,我也隻能見招拆招隨機應變了。這倒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希望喻家不要太自取滅亡才是。”
月晦聞言,臉色也是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