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塵土斂
當日尹千城率至烽軍離開鳳朝國界的原因和過程沒多少人得以探知,但事後如此轟動的事卻在不短的時間裏成為天下茶餘飯後的談資。
夜傾淵也是在拆過情報網送來信箋後的第一時間到了鳳朝的邊界新野城。來的還不止他一人,更在陳兵在兩國之間的他的直屬兵馬黑粼騎。
雖說夜傾淵是怒極了,雖說他也確實陳兵了,但理智尚存些許,心裏倒也還顧念這昔日的些許情分。所以雖氣勢洶洶來者不善的來了,但直接現身到了新野城軍營的時候隻他和包括水色在內的三個隱衛。
夜傾淵到了新野城的時候,先他一日的朝新野動身的景榮已然依舊追隨尹千城去了。
“事情的真相是什麽?”夜傾淵找到盛子元並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卻並不在軍營主營帳。想來如今鳳朝以盛子元和盛子淩為一切權利的持有者,盛子元卻不在主營,而是在這麽一個駐紮營帳後方無人把守的偏僻土丘。
盛子元像是沉浸在某種思緒之中,竟忘了神對來的人和響起的話絲毫無感。就在夜傾淵交集的心情當中栢顏和盛子淩趕到,才堪堪攔下了夜傾淵情急焦慮和擔心之中的一掌。
夜傾淵與尹千城之間的關係眾人早已得知,自然對夜傾淵此番的期切和焦急並不覺得有何意外。
救治尹千城的辦法和過程乃全權經過栢顏,此事他來說也最為合適,便言簡意賅將事情始終都與夜傾淵說了一遍。
夜傾淵怔怔愣神了半晌,出口的話卻是:“她那般聰慧的人,一句話過耳都會正反想三遍的人,便這樣被你幾句話弄得失了心神然後信了?”
盛子元似是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但栢顏直接道:“我在她藥裏另加了一些會擾亂心智的藥。”
“其實加那些藥也是多此一舉,沒有擾亂心智尹千城也必然會信以為真。”持不同看法的卻是盛子淩,“因為她有多喜歡七弟,便有多盲目得相信七弟。”
情之一字本來就是最擾亂心神的。
夜傾淵認真瞥了盛子淩一眼,心想這個男子必然是看開了對紫紫的感情。這樣也好。他又問向盛子元:“那你現在是如何打算的?竟還讓她帶著至烽軍去了東延?”
打算麽?護得她安好便是他最重要的打算。如今,她忘了他,她與鳳朝一刀兩斷遠走東延,他又該如何打算?他方才便在想與她之間的種種,值說流年了無痕。然後又想到那天特意說給她的那番話,深刻記得她醒來後看他的那種陌生眼神……
“她忘了你你便不會再讓她記起你?她能愛上你你便不會再讓她愛上你第二次?若是你不能,隻能是明你們之間的情還太淺。”夜傾淵聲嘶竭力。
雖則他對盛子元對待自己妹妹這份心很是感動,畢竟沒有多少人會願意親手讓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忘了自己,雖然她忘他也說明她對他的執念,但感情是兩人的事,誠然盛子元做的很好,隻是太好,好的不像是情愛。
——噗。盛子元雖突地吐了一口血,一口鮮血浸入墨綠衣袍後的印記很淺,鮮血被深深的墨綠色吞噬。他卻一點不關心自己,整個人好像是恍然大悟一般,麵上很是釋然。栢顏正要上前為他看看,卻被他一手製止了。
他感激的看了一眼夜傾淵,隨後動身從眾人身邊走開,去的方向是自己的營帳。
還在原地的夜傾淵也是笑了,“看來是沒事了。看來我也是個勞碌奔波命。”
……
在返回路上。
“主子,你之前似乎對盛子元有些不滿的嗎?怎麽到了最後竟還勸說他重新追回你家妹子?”自從水色知道尹千城與夜傾淵的關係之後,對尹千城的看法可謂是大為改觀,所以此時也就十分關切尹千城二人的事。
“因為我知道她其實是喜歡他的。若是她真心想要的,我必然讓他二人修成正果。”夜傾淵看向東延的方向,“東延新女帝的婚期快近了吧。”
水色點頭,轉念又想,尹妹子如今在東延,看來主子問起東延是想要盡快去東延。
東延邊界,春微鎮。
這個小鎮名義上和實際上都是月晦的管轄之地。這麽重要的邊界之地被他掌管著,月晦在東延的勢力範圍和影響程度已然是一個國家和這國家所能接受和容忍的最高點了。
春微鎮並非一般的小鎮,這裏與其說是小鎮,倒不如說隻是一片地方。這裏沒有百姓居住,不過一座空城,但作為一座城的基本設施卻是齊全,尤其是作為一座軍事城池。
當時月朔將尹千城一幹人等安排在春微鎮,鳳凰也是對春微鎮的情況疑惑不解,但尹千城立刻看出關竅,說春微鎮應該是月晦培植隱藏勢力的地方,隻是如今大方得騰出來借給了他們。
畢竟月晦和月朔雖說東延大門為尹千城敞開,但月朔在新野軍營出現的時候尹千城並非一人,她身後還有被盛子元一番‘真相’激憤的至烽軍。所以這麽一個接納就順帶接納了虛數十萬實力遠超過十萬的至烽軍。
看來他們的主子如今雖然記憶出現偏差,但是智謀卻還是分毫不減。
其實尹千城才從新野趕路到了春微鎮與月朔溝通清楚之後就昏睡了過去。雖醫術冠絕的栢顏此時並不在,但習武之人多少都懂些把脈之術。青魚最後看過後道尹千城隻是太疲累了。
是呀,她有多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因為她的毒刻不容緩必須盡快清除,所以自昏厥過後沒多久就讓栢顏給飲下涅槃,此番再趕路到春微鎮,已然是她強撐。
青魚四人都在尹千城休息的房門外。
“青陽天琊已經被我處理了。”說話的蟬蟬,也就是當日在千家麵館扮作跑堂少年的女子,更是借了千家麵館地下室給尹千城等人的女子,尹千城四大心腹之一。
彼時蟬蟬和杜若已然回到尹千城身邊。
因為青魚和鳳凰告訴了蟬蟬和杜若關於尹千城失去一部分記憶的事,所以關於青陽天琊的事並沒有說與尹千城聽。即便是說了,尹千城怕也不想不起什麽事來。若是說了想起點什麽來,對尹千城來說也並不是什麽好事。
青魚的擔心蟬蟬和杜若並不能理解。他二人不及青魚和鳳凰好歹親眼見過尹千城和盛子元之間的相處,他們無法切身想象著二人之間的情意,所以更多的隻是心疼尹千城涉足其中紛爭卻屢屢受傷遭遇。
從新野城到了東延這個邊陲小鎮春微鎮之後,青魚和鳳凰在與尹千城為數不多的交談中隱隱猜出主子似乎將從伽若山出來的半年裏的事忘了個七七八八,之所以說是七七八八,是因為她記得的很少。
就像最開始帶女子出新野軍營的月朔。事後月朔才離開春微鎮,尹千城突然向他們開口道:“月朔的武功似乎對你們四個中任意一人都好。”
鳳凰心裏雖也認同這一想法,麵上卻是不願承認。她正想詭辯一二,卻又聽尹千城道:“咦!我怎麽隻記得月朔卻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和這個東延月二公子有了交集?”
尹千城隻記得月朔,卻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認識月朔的,不記得自己是因何記得月朔。彼時青魚四人都在她身邊,但一直不曾與尹千城等人在一起的杜若和蟬蟬不知真相所以無法搭話解惑,而知道實情的青魚和鳳凰卻又委實不知如何開口。難道要他們告訴尹千城關於涅槃關於盛子元嗎?
栢顏在給尹千城飲下涅槃之前還曾說,飲下涅槃,執念有多深,忘記之前的絕望有多深,就有多麽困難再去記起,若是有朝一日記起來痛得就有多深。
所以從私心裏,雖為自己主子和盛子元之前的情深緣淺可惜,但青魚和鳳凰更多的是站在尹千城的立場上為她著想。
如今尹千城的記憶與栢顏所說的不同。尹千城並不僅僅是忘了盛子元那麽簡單,她的記憶止步與半年前,除全然忘記盛子元,對在這半年裏認識的人隻是記得。但或許這些事尹千城忘了更好。涅槃涅槃,給予的是一個新生,讓她重生,好像不曾執意從伽若出山一般。而她執意從伽若而出為報答一人未展眉的心情也從此煙消雲散不複焉。
四人還想說些什麽,卻感到一股熟悉的氣息慢慢逼近。青魚最先起了戒備之心,畢竟此地並不是他們自己的地方,卻在此時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四人齊齊對來人道:“景榮大人。”
景榮神情已然看不出他才從新野軍營知道尹千城離開的驚慌,點點頭,“她在裏間?\"
還未等四人中有人回答些什麽,聲音自屋內響起。
“景榮。”她的聲音很清冷,很淺,沒有多少情緒和感情。比之從前與他嬉鬧的語氣神情絲毫不像。聲音響起的同時也是門被打開的咯吱聲。聲音空曠回響,擲地有聲。
景榮沒有第一時間接過話,因為他發覺尹千城似乎有些不同於以前了,但具體是什麽不同了他又說不上來,那隻是一種直覺。還未等他想清楚的時候,自門內閃出的身影已然帶了幾分淩厲之氣全速向他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