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夜臨天
景榮正在因為打擊到尹千城而萬分得意，正想說什麽，尹千城一隻手就向著他的右肩打了過來，而且他能感到她這一掌掌風狠厲，該是用了八分功力。正是因為尹千城出手不似玩笑，所以景榮倒沒有在一瞬覺得她是在和他鬧著玩。
他和她麵對麵，馬匹對著錯開了些。下一瞬十分有默契向尹千城這邊靠過來，再回頭的時候就看到自己原先背後詭異出現一個黑衣男子，而此時掠身而去的尹千城正與那人打得不可開交。景榮正想過去搭手，尹千城像是背後長了一雙多的眼一樣，“我來。”
景榮翻了一個白眼：這女人就這麽喜歡寒磣我？不就是武功好了些嗎？一陣氣結。但氣結歸氣結，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是要站在這狂妄自大的女人這邊的。
要說景榮還沒喲著急，紅綃倒是急了，“景榮公子，那人似乎武功不弱，我們真的不用去幫尹小姐嗎？”
景榮瞧都沒有瞧過來，沒好氣道：“幫她？你的功夫要是比她好那你就去吧。”
紅綃一瞬就不說話了。誠然她再練十年也不會有超過尹千城的可能。也就噤聲不再言語。
景榮卻是自言自語道：“倒是沒想到這裏竟然碰到這樣厲害的角色。”難怪這女人不讓自己插手，想必自己單獨遇到這個人怕是很有可能不敵。
紅綃麵色一白，因為這句話一顆心都被懸吊在了半空。主子才讓自己留下來照應尹小姐，雖然也知道和尹小姐武功不在一個層麵，哪怕是最後替尹小姐挨一刀她也是在所不惜的。這樣想著，隻想出口，卻被一抹紅色擋住了。
“不想拖累她就給我好好看著！”景榮將攔出的手收回，眼風一掃，又斥道，“若是她都敵不過的人，那麽我們今天就得死在這裏。”
還來這黑衣暗自雖說是武功高深，但可惜他的對手是尹千城，在紅綃和景榮一番折騰之後，尹千城已然掐住那男子的命門，然後冷冷看著。
那男子敗在尹千城手上似乎也並不覺得不甘心，好像是以前就已經想好今日會是如此慘痛的一敗，“尹千城果然名不虛傳。”話中似乎還有一絲興奮，就好像是久久未逢敵手的高手終得一敗的興奮和滿足。聽音色該是很年輕。
尹千城手未動，不知怎麽下了毒，讓這人不得動彈卻是可以說話。隨後站在那人麵前，她依舊冷冷沒有說話。
那人僅露在外麵的眼直直盯著尹千城，道：“我可不是來送命的，隻是來傳個話。我家主子說，現在去無回穀，有你想知道的答案，關於湯水之戰。他還說尹蕭山的女兒一定會有這個興趣，也一定不會要我這條命。”他言語間十分輕快，確實沒有半點為自己安危的樣子
景榮見尹千城神情似乎有些鬆懈，“誰知這是不是又是一個圈套。”
確實，這一路太多的設計。尹千城心想，景榮的擔心確實需要考慮，但誠如這人所說，她確實會感興趣，哪怕明知道極有可能是陷阱她也會去。
尹千城認真看著那雙眼睛，“你家主子說讓我前去，總該告訴我你家主子是誰吧？”
“暗夜陛下。”
眾人又是一驚：暗夜陛下與尹千城素來沒什麽瓜葛吧？景榮卻是想深了一步：難道是因為夜傾淵的緣故？若隻是因為夜傾淵，想必這女人還沒有什麽需要擔憂的。可是暗夜陛下打著尹蕭山的名頭引這女人前去，情況似乎並不妙。
“你不用說了。”尹千城如何想不到景榮都能的這些症結緣由。但她沒有第二個辦法。
麵巾下黑衣男子似乎是笑了，話音染笑又補充道：“要你一個人去。”
景榮眼皮一挑，尹千城卻是在他之前說到：“這裏的事交給你，我一個人去沒有問題。”說完黑衣男子昏厥了過去。不用想都知道是尹千城做的手腳。
尹千城這才說重言的事，“天快亮了。高勳最多撐到今日午時。之後你去找湯水左邊都水駐紮的言太師。高勳的結果還需言太師出麵與東延和暗夜協商。”
“韓牙，你還需盯住常列英。有上一次糧草一事，我始終對這個人心存芥蒂。”
景榮隻在意一件事，“你確定你當真一個人前去？”
“我身邊還有隱衛。”尹千城道，她似乎又覺這句話的說服力不夠，加了一句：“實力不低於你。”
景榮對她手下的四大隱衛都熟，鳳凰如今在東延，他並沒有感受到其他三人的存在，轉念又想到盛子元走的時候出現的那個深不可測名叫暗鋒的隱衛，心想當真是自己多擔心了，但也不再堅持。
紅綃看著尹千城既然沒有讓景榮和她一起去，
景榮轉身，隨意道：“你延遲一會跟上她在無回穀外等著她。免得在這個魂不守舍平白讓我看著煩。”
無回穀。
這是她一日之內第二次踏足無回穀，兩次的原因都是相同，兩次趕去都是一種迫切和未知。這種情緒讓她覺得陌生和壓抑，卻又無法阻止。
她還未踏進就感受到無回穀周圍都出現了與昨夜不同的結界，而且還是厲害十分的陣法。這就更有意思了。要說尹千城對毒理感興趣，五行八卦奇門遁甲亦是她心喜的。
雖說在進陣初時她就能感到布陣之人水平是難得一見的高深，但進陣之後所見景象卻是和昨夜沒有半點區別，甚至連昨夜戰時倒下來的將士屍首都還是原樣。
但稀鬆平常並不一定就是安全。尹千城仍舊提著十分的警惕。就在她偵查四周的時候，卻是看到前方不遠處一道模糊的人影以奇怪詭異的速度在移動。之所以說是速度奇怪詭異，實是那道身影站立移動本就有些不穩，卻仍舊在屍體從中找尋著什麽，一舉一動間異常虔誠和堅持。尹千城隻是一瞬心想：這人必然是找尋自己的至親。
那一刻在她心中沒有思索這人到底是至烽軍將士還是高勳將士，隻因為他的舉動已然觸動她。因為她也經受過至親離去。此時這人給她的，是感同身受，是留在她骨髓之中的情感。
待她走近，再看清了些，眼眶突覺難以抵抗的酸澀難當，她神情中還有不可置信，沙啞的聲音試探性喚了一個名字：“盛子淩。”
她的聲音很小，而且沙啞的不像她平日的聲音，但這三個字卻讓那人身形猛然頓住，極為生硬緩緩轉過身。那人轉身的動作緩慢至極，卻又沒有半分想要停下來的意思。
尹千城在他全然轉過來正麵對著自己的時候又喚道：“盛子淩。”這一聲像是想讓他知道就是自己。“你怎麽在這裏？”
還是這樣一副樣子——衣服上褶皺遍布，還有被劃破的痕跡，麵上盡是汙垢。哪裏是平日裏風光無限衣容優越的淩王？可是盛子淩還未開口，她這才注意到他赤金衣上難以一眼看清的血跡。
整體給人一種破碎的美感。
她猛然抬頭，“你……”想要說什麽，卻又什麽也說不出來。他身上的傷口很多，很亂，以他的身手還有隨他左右的隱衛絕然不至於被人傷到如此。雖沒人回答她，但卻還是能一眼看出，那是強行闖入陣法受到的創傷。盛子淩不懂陣法，同時這陣法又絕非等閑，如何，如何不為是這般慘不忍睹的樣子。
盛子淩此時意識有些渙散，如何能像平常那樣敏銳注意到女子的所思所想，終是找到自己的聲音，“我聽說你死在無回穀了。我怎麽可能容許你死在我前麵。還好……”他說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嘴角泛起了難得繾綣溫柔的笑意。還未說完，便兩眼合上昏死過去。
尹千城眼疾手快掠過去將他接住。
盛子淩憔悴不堪的臉上還殘留這那份笑意。尹千城突然覺得這份笑很是刺眼，如同刺到她心裏，一聲聲咄咄質問。她甚至能想到盛子淩未說完的那句原話——還好不是你。好在死的不是你。
盛子淩受傷，雖傷得不重，但連日奔波和強行進入陣法已然使他精氣神用盡。條件簡陋，尹千城隻能給他簡單處理。然後再去注視著周遭環境，同時心裏思索著如此帶著盛子淩一起全身而退。
要知道，此時陣裏，沒有她和他的任何隱衛。她能進來，是憑借著自己對陣法的道行。而盛子淩能進來，是因為誓死也要見到尹千城的那股勁。可以說是傻勁。
尹千城揮去腦中這些此時不該有的雜緒，就看到距自己
來人四十幾歲的樣子，一身玄衣，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讓尹千城無意識想到了夜傾淵。但這中年男子的玄衣卻比之夜傾淵更是深沉。明明此刻初升明日的光打在他慢慢走來的身軀上，卻讓人感不到一絲暖意，好像他本身沒有沒有溫度的，並且外界的溫度與他就是在分明的兩個空間裏互不幹擾。如果說夜傾淵是夜空下閃著波光的水，那這人就是夜空下沉寂無聲的冰。
他身上沒有什麽可以證明身份的憑借，但尹千城還是一眼就判斷出他的身份，夜臨天。
雖然來的是夜臨天，這個四國中最為引人熱議的一國之君，但尹千城並沒有什麽太大的波動。
若是可以她並不想說話，但是自己竟然來了，人也見到了，自然不能白來一趟，“暗夜陛下，你是不是該說些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