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無回穀
女子還沒有開口,盛子元道:“也讓景榮和栢顏隨你一起去。”語氣淡然的如同隻是決定晚膳吃什麽。其實他最希望的是自己與她同行,但他此時是湯水所有兵馬的最高統帥,斷然沒有隨便行事的可能。
尹千城心裏一暖,踏實了不少,總有個人在她最需要阻力的時候靜靜守在她身邊,總是這個人,理解她支持她。女子道:“景榮隨我去。”轉頭看向栢顏,“栢顏替我先去東延吧。”
景榮和栢顏自然無需回答。無論她的什麽決定,他們必然一路相伴。
盛子元牽著韁繩的左手食指連續敲了三下,這是他慣常做抉擇時不經意的動作,“常將軍,湯水大營就勞你守好了。”
尹千城反應極快,卻有些不讚同他的決定,“你該做好元帥該做的事。”
“你知道我最希望做好的不是元帥。”
此生我最希望做好的一件事,無外乎護你安好。
景榮翻了翻白眼,再次換了個方向看風景。就看見有個士兵打扮的男子火速向軍營奔來。守在軍營外圍的士兵並沒有攔下他。
“報!”一個短而有力的音節自這個男子口中而出,這一字毫無疑問包括了景榮守著軍營入口的一眾人等。
男子徑直而來單膝跪在常列英麵前,“報!桑梓城開,一眾軍隊朝我湯水正麵而來,為首的將領是高勳太子。初步估計有二十萬大軍。”
常列英先是看了一眼尹千城,卻見後者似乎是在思索什麽根本沒有看向自己或是有什麽指示,揮手道:“再探!”
“是。”
常列英又看了女子一眼,繼而轉向盛子元。
盛子元如何不知道常列英的目光流轉,對著尹千城道:“二十萬大軍太少了。高勳不至於不知道湯水的固定軍隊數量該有五十萬。青陽天玦此舉不是來大戰的,要麽是來玩玩,要麽是知道我們的行蹤和動向來拖住我們的。”
“你說對了,我判斷是後一種。這下也不用我來攔下你了。半數至烽軍交給你。”尹千城說得雲淡風輕卻堅定無比。
常列英不知道她這樣篤定後一種可能的原因,但他莫名相信。
尹千城看向至烽軍,她將他們交給盛子元,至於至烽軍會不會如看待她一樣看待盛子元,這就是男子該考慮的事情了,而且她也相信他有讓至烽軍臣服的能力。她道:“鳳凰,你跟著栢顏。現在他身邊隻有幽孿。我和景榮足夠了。”
在鳳凰心中,除了主子之外,就屬栢顏大人最有主見同時也是最不該得罪的人了。景榮大人雖然看著脾氣不好但是從來都不是真生氣。她雖沒見過栢顏生氣,但知道這樣喜怒不形於色的人要是真的生起氣來,絕對是不可承受的氣壓。
鳳凰聽完,看向栢顏,見栢顏沒有什麽異色,便道:“是。主子你自己小心。”
尹千城點頭,隨後與景榮對望了一眼。兩人默契得調轉馬頭向西而去。
青陽天玦出兵,在東延的山將軍,這一切事都交給他們吧。
行了一段路,景榮歪著頭,但不影響他與身側女子同樣的速度向前疾行,“桑梓西麵,據我所知,能算得上特殊地形的也就是高勳、鳳朝和暗夜三國交界的無回穀了。我們這是去無回穀?”
“嗯。”尹千城沒有看他,隻是目不轉睛注意著前麵的路,同時心底暗暗計量。
景榮繼續嘮叨:“無回穀,不止這點特別之處吧。”
“除開至烽軍,我,和阿七,沒人知道湯水之戰真正的戰場其實是無回穀。”尹千城沒有一絲避讓,但策馬的速度明顯比之前慢了些。
想來舊事重提,還是有些感懷的。湯水之戰如一道舊年的傷疤,不疼了,卻留下了刺目的疤。經年日久,沒有淡去,反而時時刺痛提醒她舊時種種。
無回穀處於三國交界之處,而且因為鳳朝與暗夜交界之城南潯是對外三麵環山,這連著的三麵山稱為三清山。而無回穀正緊鄰三清山,兩者地勢一低一高。無回穀在三國交界的一個低點,向來是三國都避免的爭鬥之地。因為無論是從哪一國出發,都有可能被其他另一國埋伏。而說來鳳朝該是最不怕在無回穀被埋伏的一方,因為如果算上南潯郡三清山,其實對鳳朝來說還是有利的,但湯水之戰至烽軍大敗無回穀,折損三萬多人。
女子複將手中繩勒緊了些,“所以更要快點趕過去了。想必青陽天玦是探到我們到湯水的消息,所以才出兵的。若是牽動假尹千城之人是高勳或是和高勳達成了什麽協定,那麽在無回穀的至烽軍境況危矣!”
此話一出,身下馬匹的速度猶如一去千裏般急速。
景榮又收了一絲輕慢之意,趕上女子,“你放心,這不是三年前,你不是尹將軍。還有我們……”
景榮未說完的話就被尹千城一個抬手的動作給打斷了。他見她停了下來,隨跟著停下。
“棄馬,跟著我走,有陣法。這陣法該是剛布不久,不過還是有些意思的陣法。”不得不說尹千城心態很好,這個時候關注竟然是陣法有不有趣這個問題。
景榮有些不悅,恨恨道:“能沒有意思嗎,走的這麽近了我竟然都沒有發覺。”
兩人就在陣裏轉悠了半天,現下所處的地方還是個狹窄之處,兩個人並肩也是正好勉強。景榮實在是忍不住了,“女人,是不是迷路了?”
“布陣的人比較變態而已。”
景榮轉過臉剛想發泄兩句,就感覺到唇瓣擦過綿軟的地方,睜大的眼正對著女子的額頭,而他此刻也感覺到了,自己的嘴唇印在女子的麵頰上。
女子的麵頰輕軟,近處全都是引魂香的香氣,令他聞得有些暈眩。景榮還在神遊之際,尹千城已然從尷尬中清醒來過抽開身子錯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景榮才想隨意說點什麽緩解一下剛才的尷尬,就發現尹千城身形一僵。他不禁有些好奇,方才與她發現那麽尷尬的情況都沒見她僵硬的這麽厲害。隨即他又猛地搖了搖頭,自己都在想什麽。
尹千城一把簽過景榮的手,朝前麵走去,才三步便出了方才狹窄的空間。景榮還在詫異間,卻聽前方有些聲響,這才轉過了頭。因為他詫異於尹千城突然牽過自己,所以沒有發覺兩人一路移動的軌跡不是直線,而是繞了一條斜線。簡單來說就是,本來按照正常的情況,他和她應該是側對著麵前的軍隊的,但此時卻是正對著的。也正因為是正對著,所以以景榮所站的角度,看不到至烽軍前方‘尹千城’身後的女子。
軍隊是至烽軍。軍隊前麵的人熟悉又陌生。
‘尹千城’先發製人,“誰人竟敢扮作我尹千城,韓牙何在?給我拿來她!”
沒有人動。
‘尹千城’有些不敢相信的轉過頭,“韓牙,你沒有聽到我的命令嗎?”
韓牙收回看向尹千城的視線,輕輕看向‘尹千城’,那目光裏是藏了三日再也不用藏的諷刺,“若真是有人假扮將軍,將軍必然是自己親自解決,怎麽可能讓我們至烽軍對手。”
‘尹千城’在馬背上有些坐不住了。原來韓牙早就知道,原來至烽軍早就知道。那個人到底還是低估了尹千城和至烽軍。
這邊施施然站在一方的尹千城笑道:“我該叫你一聲贗品,還是綰綰姑娘?”
至烽軍前麵的女子身形一頓,沒想到自己竟然一下子就被她猜出來了,更是覺得這個女子可恨。為什麽她無論何時何地都是一副高人一等為籌帷幄的高貴姿態?為什麽自己在她麵前總是輕如草芥?不,她不甘!在半年前倚紅樓第一眼見到這個女子的時候,她就不甘。
既然她和她的至烽軍沒有給她演演戲的機會,那麽她又何必遮掩下去,“尹千城,你很得意嗎?此情此景第二次出現在你麵前,你竟然還得意的起來,難道是因為你根本就沒有將至烽軍的死活放在眼裏。看來你也不過是個虛偽冷血的人!”
綰綰說著說著,麵目變得異常猙獰,哪怕是她仍舊頂著尹千城的臉,此時此刻,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將這樣麵目的她與尹千城聯係半分。
“不必費唇舌。這樣程度的話,你自己看看是否能挑撥得了我與至烽軍。”尹千城毫不在意,“你的級別太低。我向來不屑於為自己辯解。”
韓牙率眾單膝而跪,跪的自然是尹千城的方向,“將軍,請恕韓牙和至烽軍此次的擅自行動。”
綰綰恨極,原來自己以為的瞞天過海,不過是這些人故意的將計就計!
尹千城淡笑,“沒事,玩玩也行。看來你們平日訓練也比較乏味。”前一句話裏一派的縱容。後一句嘛,隻有至烽軍聽出來了,她這是在說他們的訓練程度不夠,得增強訓練量。
但綰綰聽不出來,隻當尹千城是故意打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