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各人手段
盛子杉去禦花園的時候,早已換下失魂落魄的狀況,亦是她第一個看到男子的屍身。她突然什麽都明白了。為何他給自己的隱衛會死在這裏,為何自己會被人傳出與他有私情。
因為自己在織錦節那日寫了書信托此時此刻躺在這裏聲息全無之人給他送去。
織錦節至今已有多天,她也擔心過,卻隻是想著那人從不給自己回信,遂也不再多想。沒想到,不是沒有回信,而是信壓根兒就沒與送出去。
而信被何人所截,不是顯而易見的嗎。自己時隔數年遠離京都遠離皇宮,除了一件事與人結怨,再無其他。
盛子杉不知道的是,那個讓她第一時間想到前因後果的腰牌,是後來才出現的。
盛子杉雖說心機一般,但也不是愚笨之人。何況皇家子女對明爭暗鬥你爭我奪還是有些天生敏感度和通透度的。
她在一瞬看向盛子豐,那個跟她說骨肉親情的六哥。她的眼神銳利而又寒冷。盛子豐心想,自己永生永世都會記得這一記眼神。
齊貴妃和她的貼身宮女翠袖早已被傳到。
“父皇,這是兒臣身邊的隱衛青銅。兒臣請旨,他的屍骨交給兒臣。”此時的盛子杉,已然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單純公主了。她切身見識過皇家的血腥殘忍,明白了自己的少女心思。也在明白的同時知道自己這份愛意必然沒有結果。
所有的變故,隻在一念之間。
過了經年之後,當所有往事一一細數,繁華落盡,盛子杉才明白: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說的就是這等心境了。
“你說他是你身邊的隱衛?”成德帝意味深長得問道。
“是。青銅不知左眼下有蝴蝶此情,右手手背上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
吳總管聽聞,朝成德帝請示了一下,便去檢驗屍身的右手,果然與韻欣公主所述不差毫厘。
“你可知道青銅的底細?”成德帝沒有回答,但卻是已然回答。
盛子杉不以為然,青銅不過是那人撥出來給自己得一個隱衛,能有何底細?不對!她突然反應過來——那人多年幽居俊州不出世,父皇問自己可是知道青銅底細,說明父皇對青銅的底細有所了解,那就是說:父皇認識青銅!
少女下意識多加解釋道:“父皇,青銅不過是樂俊王撥給兒臣的隱衛。”
成德帝如何能不知道
經過一番事後,盛子杉說話看事更是比之以往多留了一個心眼。她這句話是怕自己父皇對樂俊王多心。畢竟一個皇弟身邊的隱衛卻出現在京都皇宮,難免遭口舌。
不得不說變故磨礪人。這樣迂來繞回的心思,她從前是斷然不會有的。
誠然多疑如成德帝,但這一次他擔心的點,卻和盛子杉不同。
“青銅不止是隱衛這麽簡單。他是你皇叔身邊隱衛第一人。”成德帝不多言其他,隻是諱莫如深又輕淺得說了一句:“看來,他對你,也並不隻是那麽簡單而已。”
隻聽到前一句話的盛子杉以為成德帝已然對樂俊王的居心生疑,又道:“父皇,青銅跟在我身邊三年,早已然是我的隱衛。縱然從前與樂俊王主仆關係匪淺,可今非昔比。”
盛子杉說得如此明白,成德帝如何還不知道盛子杉一番辯解的真實目的。卻也因為盛子杉對樂俊王的極力維護很是不悅,他沉聲道:“來人。韻欣公主屢次頂撞朕意,罰閉門思過半月。”
“遠山。”最外圍的盛子元突然旁若無人喚自己的侍從,“‘欲’字開頭的四字詞有那些?”
遠山心覺自己主子不會在成德帝麵前無緣無故問這一句,順著盛子元的話道:“欲言又止欲擒故縱欲蓋彌彰……”
盛子元強製打斷,“欲蓋彌彰是個好詞。”
遠山不解這一詞好在哪裏。同樣不解的還有很多,都心覺病弱的元殊王說話莫名其妙。但卻有人明白了,盛子豐更是第一瞬看向盛子元,似乎是想看出他今日異樣頻頻的原因。盛子元最希望明白的成德帝也是聽懂了這句話。
成德帝先是眼神飄落到盛子元身上,然後說了句:“元殊王今日似乎很是維護韻欣公主。”
他明白,盛子元這句‘欲蓋彌彰’是想說禁閉盛子杉不合時宜。盛子杉身上才出了與樂俊王的流言,此時憤然將她幽閉,豈不是告訴天下人那流言是真。
“倒不是維護。”盛子元目光不知落在何處,隻淡淡道,“韻欣是皇妹,自然如是。”他其實也是旁立在人群中,但卻固執地顯得格格不入,與人群隔著極遠的方圓。他的目光從未落在任何一處實處,許是神遊天外,你從無可能瞥見他的一喜一悲。
成德帝倒也不再看時而微末牽扯時而清逸獨立的人。
本來帶著盛子杉回其住處的宮人因為盛子元一句話打斷還未走。成德帝對著那兩個宮人招了招手,又道:“罷了罷了,韻欣公主既然是心疼身邊服侍的人,情有可原。”
那兩個宮人便聽命退下,卻是不知韻欣公主減此一劫,是因為盛子元一居莫名其妙的話。
王皇後也不是愚拙之人,讚賞的看了一眼盛子元,不過後者絲毫沒有將她這一眼放在心上。就聽王皇後道:“陛下,此人屍首身邊出現宮女腰牌又當如何處置?”她雖不知道盛子杉與齊貴妃之間的糾葛,但也能感覺到齊貴妃必然與此事有關。
但因為盛子杉與樂俊王之事,已經讓成德帝對王皇後有所失望,王皇後自然不會毫不反擊坐以待斃,“要知道此處荒井一般是沒有人會涉足的。齊貴妃身邊貼身宮女出現,無論如何必然與此命案有多少牽扯。”
齊貴妃麵上又是白了一層,怨恨得看了一眼王皇後。
就在此時,一直注意著屍首得吳總管道:“陛下,屍體懷裏有一封信。”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正是他將信從屍體懷裏抽出來的時候。
看到信封的一瞬,有三人麵色如紙。這三人正是盛子杉,齊貴妃和翠袖。
按照常理,因為是從汙穢的屍首上拿出來的東西,必然不能直接呈給萬金之軀的陛下。而為了檢查一下物件是否異常,必然需要旁人先查看一下。吳總管正要將信封拆開,就聽盛子杉道:“住手。”
盛子杉一臉鎮靜,“這封信是本宮的。不會用任何異常,可以直接呈給父皇。”
齊貴妃現在已然是心虛不已慌亂不已,自不會讓盛子杉如願,道:“韻欣公主一個女子,卻不知是要與何人書信來往。何況這信封上有沒有寫收信之人名諱,如何就能說是韻欣公主的信?”
王皇後瞥了一眼吳總管手上的信封,道:“齊貴妃站得如此遠,如何知道這封信上沒有寫名字?”
帝後站在一方,盛子崖四人站在帝後左手一側。因為人命一事事關齊貴妃身邊的翠袖,所以主仆兩人站在帝後的下手處。屍首和吳總管等人站在帝後與齊貴妃主仆中間。吳總管與王皇後之間的距離,要比與齊貴妃更近些。但吳總管與齊貴妃之間的距離,一般人是不能看清吳總管手中書信上的字的。
齊貴妃猶自在想著說辭,翠袖咬咬牙道:“起病皇後娘娘,是奴婢告知齊貴妃的。奴婢出聲粗鄙,曾習過一點武藝,所以比一般人的目力要好些。”
“是嗎?”王皇後話裏有話,“齊貴妃身邊還真是能人眾多。”
見兩人不再針鋒相對,盛子杉終於得了空隙解釋道,看著吳總管手上得信,“那封信上雖然沒有寫名字,但我畫了五片竹葉。因為南潯王喜歡紫竹,居處更是一院紫竹,所以我們之間來往書信不寫名字,隻畫竹葉。”
對於前段時間京都傳言最多的南潯王的居處,大家還是知道一些的。所以盛子杉一番解釋合情合理。
書信最後直接到了成德帝手中。成德帝看過,直直看向盛子杉,後者毫不偏移目光與之對視。雖則盛子杉麵上一派從容無畏,但隻有她自己知道手心早已沁出汗來。
成德帝移開視線,看向自己前麵不遠處,沉聲道:“翠袖。”
自齊貴妃身邊走出的翠袖已然跪拜在地,“叩見陛下。”
他睥睨著地上的人,語氣平淡得不能再平淡,“你是自己坦言,還是受刑?”
“父皇。”盛子崖突然出列跪在成德帝麵前,“此事是兒臣所為。”
“哦?”成德帝,“子崖自陳倒是朕沒想到得。你且說說理由。”
同樣沒有想到的還有齊貴妃、盛子豐和王皇後。不過盛子豐疑惑不安過後,又安心下來。這請罪他哥哥做得,但他做不得。
他似乎早有思量,卻也還是掙紮了一番,最後平穩道:“兒臣暗中傾慕南潯王,所以在知曉韻欣與南潯王書信來往的時候將信截下。卻被韻欣的隱衛發現。因為兒臣不想心思被撞破,所以動手殺了那個隱衛。至於那個腰牌,必然是兒臣在母妃寢宮逗留時不小心帶到了身上,卻在動手時落在了隱衛屍首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