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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又驚往事

  好吧,太後她老人家好不容易借了個時機提到個討喜的話題,如今也被七回八轉失了本來的意味。


  但這能怪誰。能怪戚無憂嗎?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個言辭行事十分囂張的戚世子處處針對尹千城,但知道是一回事,會不會搬到明麵上撕破臉又是一回事。至少戚無憂現在是頂了暗夜使者前來賀壽的名頭,總不能將一件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事鬧得不愉快。


  那能怪尹千城嗎?也不能,尹千城又沒有半分做得不是的地方。若硬要說她有什麽不是的地方,除了得罪了個不會善罷甘休的戚無憂,沒其他的了。


  好在大家都是見過些場麵的,如此驚浪疊起之後,還能麵色平靜裝作言笑晏晏。


  而且太子殿下也是有些應急手段,合時宜得換上了出好節目成功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想來這出節目必然是有其精彩之處的,隨後尹千城和盛子杉雙雙離了席,隻有為數不多的幾個人注意到了。


  “還是外麵好,也不知為什麽大家都喜歡憋屈到一個狹窄殿堂裏。”盛子杉放開了嗓子抱怨“而且那些歌舞和說辭都是年複一年不會翻新的。”


  尹千城隨著她慢慢月夜散步,悠然搭話,“這次壽宴是東宮一手操辦,也就是你大哥。你這樣說,不怕他傷心?”


  “我說的是事實。不過有一點,我還是需得承認,聽說今天壽宴的壓軸是一出戲,還是當下紅極一時的薈萃園明伶青衣的台。皇奶奶向來就是個戲迷,就衝著這一點,太子哥哥必然會受到誇讚。”


  原來是將青衣請來了。盛子杉這話倒是沒有猜測錯。


  “這樣倒是要感謝盛子淩。要是沒有他帶著東宮去薈萃園,以東宮平日裏凜然正氣的做派,又怎麽會想到去請青衣呢”尹千城解說到。


  “這倒是,說到吃喝玩樂……”盛子杉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橫過來捂上她朱唇的玉指被折斷了。此時兩人的腳步也是停了。


  強行打斷她話音的人正是尹千城。卻見尹千城並沒有看她,臉色卻是肅然。盛子杉剛想出口想問,一段對話就撞進耳裏了。


  “好久不見了,綠意。”一道平和的女聲,約莫著說話主人有些了年歲,但因為主人的脾性心靜音色也是悅耳的。


  綠意?哪個女子的閨名是綠衣?

  能如此隨意在宮中私會敘舊的,多半不會是今日前來賀壽的宮外人。


  但尹千城對宮中的人不熟,這道聲音也是沒有多少印象。如此看來,不是宮中上了資曆了姑姑,便是哪個帝妃了。


  本來尹千城於聽人牆角這等不太磊落的事沒甚興趣的,但她們倆散步散到的地方有些微妙。


  尹千城兩人在一個位於十字交匯口的扶疏藤架下,藤架四麵連著都是回廊過道。而隻聞其聲不見其容的說話人在另一頭回廊中間八角亭裏。那八角亭正好放下了卷簾,看不見說話的人。也不知本來就是那副模樣,還是因為說話的人為了掩人耳目。


  通過薄如蟬翼的紗簾,可以看到亭子裏有兩個隱約的身形。亭子下站了幾個宮女打扮的女子,應該是放哨的吧。


  尹千城兩人又正好被藤蔓隔住,加之兩人衣裳顏色一個紫色一個綠色不易被發覺,身形又是纖細,正好成全了這場聽牆角。


  “是、是你。”名喚綠意的女子,隻是這搭話顯出了些許不自在和心慌,“別在我麵前提這個名字!”


  第一個女子道:“提起這個名字,你是怕想到蘅蕪,還是怕想到自己的那些灰暗過往?”


  蘅蕪!除開重名,尹千城隻記得有一個女子名喚蘅蕪,就是阿七的母親——姓蘇,閨名蘅蕪。


  也算是尹千城對盛子元愛屋及烏,所以對有關盛子元的事都較之其他事更為上心。蘅蕪未故之前也是四妃之一,曾經恩寵非凡,但佳人薄命,還是生下盛子元身體不濟而亡故的。


  尹千城直覺裏覺得這談話的兩個女子必然是以前與蘇蘅蕪甚有淵源的,對這牆角越發有了興趣。反觀盛子杉,似乎並沒有因為聽到蘅蕪這個名字有什麽動容之處,想來是不知道。故而隻是因為尹千城的緣故,順道聽聽。


  綠意沒有接這個話,又道:“本宮還以為你見到本宮,會繞道走呢。”不知怎麽,綠意話語間突地有了底氣,還用了‘本宮’二字。


  看來是哪位後妃。尹千城去看盛子杉。盛子杉無聲搖頭,示意自己不知道這個自稱本宮的女子是何人。想來也是,盛子杉不是長期長在宮中,近日才回京。


  “該繞道的也不該是我。畢竟,做了虧心事的,另有其人。”第一個女子道。


  隔了好一會,第二個女子才道:“嗬!虧心事?若論起來,你難道就沒有一點愧疚?若是沒有,又怎會禁閉靜茹殿每日吃齋念佛?怎麽,你今日借了太後的壽辰出來,就是想來找本宮說這些個沒人會在意的陳年舊事?”


  靜茹殿。那第一個說話的女子竟是子逸的母妃靜妃!尹千城幼年時也曾見過靜妃一麵,之後便是傳出靜妃為天祈福與靜茹殿齋戒不出。她印象中靜妃該是個隨和的女子,但這一番對話裏,靜妃明顯有些步步緊逼嚴詞厲語。


  蘇蘅蕪與靜妃是閨中密友。蘇蘅蕪,靜妃,再加上這個不知道是誰的綠意,她們三人,在已經塵封的歲月裏又有些什麽舊事呢?


  “沒人會在意?綠意,你當真是會自欺欺人。”靜妃似乎故意提這個名字,“若是你心裏真覺得沒有人在意,又怎麽還會對幼子下手?”


  “你在胡說什麽?”綠意說得又厲又急。


  幼子。靜妃會說是幼子,必然是盛子杉同輩的哪個皇子皇女,而能讓靜妃提及護著的,可以排除她自己的骨肉盛子逸,那會是哪一個?

  “若我胡說,你心慌什麽?在我麵前你又何必偽裝。”靜妃道,“這些蠅營狗苟,我並不想去參合,隻是那孩子是個可憐的,不希望你再向他出手。”


  “或許你覺得我的話對你沒威脅,但我如今還是頂著陛下四妃之一的名頭,見見陛下的機會還是有的。你也大可再對我動手,隻是我從前見過你那麽多手段,豈會不學一兩手留個後招。”


  本來隻當聽個有趣的盛子杉卻是揪緊了一顆心。她本以為不過是宮裏女子之間的針鋒相對言辭之戰,卻越聽越心驚,因為似乎下一秒就能觸碰到她難以承受的事。尹千城又何嚐不是如此。


  “你!”綠意短而急得隻吐出了一個字,隨後便是一陣低笑,笑意裏有些難以壓抑的痛快,“溫婉言,你是不是覺得現在的自己很是英雄?可是你覺得又用嗎?十八年前你沒能說什麽挽救,十八年後你依舊不過是做個事後諸葛。我蘇綠意要做的事,都一件件水到渠成了。”


  “其實你也不過是假好心假慈悲。你若真是將蘇蘅蕪看做好姐妹,又怎看著當年的事一步步走向真實而束手無策?你覺得我心思歹毒,那你呢?你怎麽就不研判一下你自己?你我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你覺得蘇蘅蕪在黃泉路上知道了事情真相可是會記得你的一丁點姐妹情誼?”


  亭子裏靜妃退後了一步,晃了晃神,道:“原來你還知自己叫蘇綠意,不枉蘅蕪當年待你一場。”


  綠意似乎也是本被嗆住,她還沒有再說出什麽,亭下一個宮女嗬斥道:“誰在那裏?”


  尹千城和盛子杉均是一驚,難道被發現了。尹千城心下暗自盤算,自己和盛子杉都是沒有武功在身,無聲無息得脫身是不指望了。而且這藤架出於十字交匯點,那亭子中的人勢必會經過這裏。


  若是不出去,若是出去,靜妃和那個叫綠意的女子必然會疑心自己和盛子杉聽到了些什麽。但盛子杉是公主,自然不會有什麽事。自己也並非宮中之人,亦不擔心會有人害了自己。遂決定現身。她剛盤上盛子杉的手臂,卻聽到一道熟悉的男聲:“可是母妃身邊的如意姑姑?”


  是盛子逸,他從另一條過廊處走來。尹千城一顆心又放了回去,心想盛子逸必然是看到了自己和盛子杉,而此時有他作掩護,她和她自然可以像沒來過一樣離開。


  亭下兩個宮女齊齊跪下,“見過逸王殿下。”


  “母妃可是在裏麵?”


  “逸兒。”靜妃應道。


  ……


  隨後再說了什麽,尹千城兩人再也沒聽到。快進入含章殿的時候,尹千城麵色如常道:“子杉,你剛才什麽也沒有聽到。”


  盛子杉聽出她話裏的深意,點了點頭。


  因為盛子逸離了席不在,所以一眼看去盛子元與尹千城離得最近。但不關乎位置的距離,尹千城未落座,還是一眼就看到了盛子元,她突然間有千言萬語想要對他言,但也知道此時不是時候。


  尹千城坐回位置的同時看向正座之上,那裏缺了兩個人,一個是靜妃無疑,另一個,竟是齊貴妃。齊貴妃名喚綠意嗎?

  盛子杉還在愣神之際,麵前突然橫過一物。抬眸,是尹千城端了杯茶遞給她。她一把接過。


  “盛子杉。喝茶定定神。”尹千城直言不諱,“你表情太僵硬了,似乎在跟人說:‘快問我快問我,我知道一些驚天大事’。”


  “可是我做不到像你這樣,一麵若無其事。”


  “你自然做不到我這樣子。”尹千城在伽若山十年,難道隻是度過了安逸避世的十年嗎?她,栢顏,景榮,三個伽若山正式的修習者,盡管不是十八般武藝都精通,卻是每一類都必須學習,絕對不比一國培養的儲君學習的少。


  伽若山帶著孤冷清高和完美無缺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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