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初露鋒芒
尹千城小聲問道：“可是子逸出了什麽事？”不怪她會有此一問，這那日在蓮華居與青陽天依撕破臉，盛子逸的安危便是盛子元暗中負責。
“是糧草出了問題。”盛子元道，他從進得湯水軍營就一直留意常列英，今天莫名讓至烽軍出戰更是覺得有什麽蹊蹺。他早早暗中派人注意常列英的一舉一動，竟然被他猜中了，“來湯水的糧草遲遲未發。”
尹千城臉色突變！饒是尋常士兵都知道有句話叫三軍未動糧草先行。更遑論對兵法素有見解的尹千城，便從她憑著記憶手謄《縱橫兵略》就該知道。如今和來勢洶洶的敵國都兩軍相對了，竟然出現自己後方糧草短缺的問題！若真是今次有什麽兵敗如山的結果，也當真會是行軍史上的一個笑話。
而身為守城大將竟是到了如今都沒有言及？難道他這個將軍都不知情！對了，他今日可是一番合情合理的言辭推了至烽軍出來。想及此，尹千城心裏亦是怒不可遏。
兩個一問一答雖是輕聲，但盛子淩和栢顏皆是武藝在身，亦是聽到，也覺此事非小。
兩軍對壘，主將之間有什麽風吹草動，麵對麵的對方亦是能看個一清二楚。就聽青陽天依頗為傲色道：“怎麽？不會是後院起火了吧。要是怕了，直接繳械投降就好。”
聽青陽天依這話，她似乎是事先知道些什麽，才會如此有恃無恐。尹千城一雙清眸眯得狹長，心裏卻是一番。
盛子淩等人現在可沒什麽心思和青陽天依練嘴皮子。尹千城卻是一眼冷然看了青陽天依一眼，計上心頭，道：“青陽天依，我一個人投降如何？”
盛子淩一愣，竟像是不相信尹千城會說這樣的話，卻又不知道她又打算主意。盛子元和栢顏是經年的沉穩內斂性子，自然沒有如盛子淩那般失色，但不解也是肯定的。
連帶著一旁的青陽天璨都是難以置信，驚呼出口道：“千城姐姐！”
青陽天依和尹千城雖僅僅見了兩麵，但亦知道她不是個簡單女子，一時也不知道她到底耍什麽詭計。
尹千城繼續道：“你不是很看不慣我嗎？不是覺得我是你和盛子逸之間的阻力嗎？或許隻要我在你手上，你和子逸還是大有可能的。不過就是情之一字，兩國也沒有那麽容不下。而且現在局麵也沒有多僵持不下。反正我也不過是一個有王爺之名而無王爺之實的孤女，鳳朝必然是樂意用我一人換得兩國安好。更好的是兩位親王在此作證，實在是再沒有更好的法子了。”
“尹千城，你會有這麽好心？”
“你不知道紫衣銀發獨千城很是注重名聲的嗎？雖然我看似將自己一手推到火坑，但起碼搏了個好名聲。而且尹府如今就有我一人，我強撐著也沒意思，想來冷清得很。如此算來，我也不虧。”尹千城多話不說，她明白，她越是說得天花亂墜青陽天依越是不信，幹脆下猛藥，“怎麽？不該是你覺得我一個人你都擔心自己鬥不過吧。”
果然青陽天依經不起激將法，“好啊，我也想再仔細看看普賢大師說是此間獨一無二的尹千城，看你在我麵前奴顏屈膝。”其實她也想了想，不怕尹千城耍花招，自己身後五十萬大軍都穩當當給自己鎮著場麵呢，自然不怕區區一個女子。
“你既然答應了，隨帶讓栢顏送我過去吧。正好栢顏前些時候得罪了你，而且我不會武功，走著過去慢了些。”
此話一出，盛子淩和盛子元即刻便斷定，尹千城必然是有什麽打算。依著尹千城那日對栢顏的維護，她即便是自己真去跳火坑，也絕對不會拉著栢顏和自己一起跳。
但青陽天依對尹千城不了解，所以她自然不會想到這一層。
卻見此時栢顏是一番不可置信看著尹千城，他在她右手，道：“山主若是聽到你剛才的話，不知作何想。”
尹千城清淺一笑，笑得十分無奈，亦不回一詞。
因為盛子元和栢顏在尹千城的一左一右，栢顏的話盛子元也憑著極好的耳力盡收耳力，顯然他抓到關鍵點：山主？天若宗的主子不是應該稱宗主的嗎？難道其中另有隱情？
遠處青陽天依雖沒能聽到栢顏的話，卻可辯的栢顏臉上的神情。她以為是尹千城拉了栢顏一道，栢顏對尹千城心生不滿所以才是那番難以接受的神情，而尹千城無力的笑亦是對現在局勢的妥協。如此一想，青陽天依笑得猖狂，道：“尹千城，你那天不是很囂張的嗎？可是想到你會有今天？”
尹千城不爭這一時之長短。而她這一沉默，更是讓青陽天依斷定她是毫無反抗之力的待死之心了。
一切看似塵埃落定。尹千城隻是看了栢顏一眼，沒有說任何話。所有的安排，栢顏自然是也聽得清清楚楚，此時隻是腳尖一點，衣帶生風離開馬背，速度極快挽過尹千城盈盈一握的纖腰，神色虔誠，毫不褻瀆。
兩軍中間相去有些距離，一個掠影一紫一青的兩個身影便到了桑梓大軍距青陽天依不到五步的間隙。
盛子淩和盛子元此時才看出，栢顏的武功必是不凡。此時盛子元又是一個低頭，瞧見尹千城之前的琴放在白馬的一側，心下更加料定尹千城必會回來。
“青陽天依，現下你可是仔細看清了我的樣子？”尹千城麵無懼色，卻失望搖頭，“可惜你沒有識人慧眼，永遠看不清人心所想。”也不是她是對青陽天依失望，還是對糧草一事失望。
對於後半句，青陽天依聽不明白。就在她不明白的空隙，自尹千城雙手快得連她都看不清動作得淩亂得丟出些東西。待尹千城手上活動了一久，青陽天依看向地上，發現她扔出的是碎玉。碎玉有什麽用？
青陽天依還未反應過來，就看見，麵前的兩個人不見了！連帶前麵的盛姓兩人和至烽軍也全然不見。
盛子淩這邊也是被一片虛空隔住，什麽都看不到了。盛子淩與盛子元對望了一眼，前者盡是擔心和驚慌，後者卻是沒什麽表情。盛子淩一看盛子元如此不動如山，瞬間平靜下來，有仔細去看前麵的虛無一空。方才重兵陳列的地方空無一物，好似一派祥和寧靜，半晌問道：“是陣法？”
盛子元點點頭。
同時震驚的還有至烽軍。饒是至烽軍身經百戰，不少人亦是麵麵相覷。
盛子淩眼觀四路耳聽八方，聲音提高足以讓三軍聽見，“你們可知道尹千城師出何處？”顯然是說給至烽軍聽的。
雖說盛子淩平素沒有正經好聽的聲名，但他有駭人的氣場，更何況這幾日湯水軍營裏，至烽軍自然看得清楚尹千城與盛子淩的交情。本來軍人就是有話說話的直率性子，就聽三軍的聲音會合成一個聲音：“天若宗。”
“那你們可是有人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麽？”
眾將士卻是安靜了。就聽有個洪亮沉穩的聲音道：“是八卦陣法。”
還真是不乏有些見識的人！盛子淩一臉讚賞得看向這道聲音傳來之處，瞧見一個中年男子的麵龐，道：“正是陣法。”
沒想到他盛子淩平素也算是自詡見多識廣了，卻還不如一個將領，自己雖也看出來了，卻是在盛子元的指點下才知曉的。
說話間，一紫一青便從那虛無之間呈現身形，好似打開了空間之玄關，乘風而生。栢顏依舊輕功代步帶著尹千城禦風而來，兩人落回到各自的馬上。
因有盛子淩的指明，至烽軍此時見兩人奇異般重現人前，依然是不會少見多怪了。
由於四人並列，但相互間還有些距離。尹千城靈活得調轉馬身，變成了和至烽軍相對的方向。雖然方才在陣法中眾人見不到她，但是他們的對話她卻是可以聽聞。
尹千城先是激賞得看了盛子淩一眼，然後看向對麵的至烽軍。
那你呢，和他三年書信不絕，今次也是因為他才來這邊疆嗎？還是說因為你可以憑借的至烽軍在這裏，千裏迢迢來掌握兵權的？
這是青陽天依變相給她的警示。
因為南潯王和至烽軍對皇帝來說既是助益也是威脅，……聰慧如你，難得還能不知道南潯兩字是利弊各半。我都不怕，你何必怕？尹千城，你何必要這樣小心謹慎故步自封？
這是夜傾淵給她直麵一切時勢的勇氣。
尹千城毫無預兆得笑了，她自己渾然不知，卻不知這一笑落在旁人眼裏已然是傾倒眾生。這一幕，即便是放過多年，都依然是在場至烽軍不論官階男兒心裏最美的一幅畫麵。她的笑裏有快意，有豪情，還有包容。
或許，她是從此一刻才知道從心裏將自己認定為至烽軍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