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此心彼心
夜上三更。
‘紫衣銀發’一人百無聊賴靠在院子裏一棵樹上閉目養神,突然感到一道淩厲的殺氣,身形如鬼魅一般閃到一旁,還未看清又是一道殺氣朝她襲來,她堪堪疊著雙臂擋了回去。
剛看清來人是盛子淩,就聽對麵的男子嗬道:“你是誰?”
他竟然看出來了?不可能!‘紫衣銀發’道:“你看到我是誰我便是誰。”
“她不會武功。”
紫色身影笑得得意:“你就是通過這個?你確定你真的了解她?”
他也自問自己是否真的了解尹千城。若說十年前,青梅竹馬,年少無忌,或許還可以說一句了解。經年彈指過,故人舊如否?盛子淩如此想的一瞬,被幽孿找到缺口攻其不備,結實挨了一拳。
兩人本是旗鼓相當的實力。幽孿自然是內力在身,盛子淩如此重重挨了一拳嘴角溢出血來。他也隻當不在乎,反而越打越來了精神。用手擦掉嘴角鮮血,狠狠道:“假扮她你還不夠格!”
“那就打過我再說。”
兩人赤手相搏,半晌依是難分勝負。拋開兩人實力不說,盛子淩知道頂著紫衣銀發打扮的麵前女子,是真正的尹千城授意上演李代桃僵的,自然不會真的有害她之心。便是有,他也不會一人夜會來查明她的真實身份。幽孿如今頂著尹千城的身份,若是將堂堂五殿下在這獵宮弄出點什麽意外,恐怕會給自己主子惹來越來越多麻煩。若是尹千城沒有回京都還好,她大可毫無顧忌。縱是出了天大的事也不會威脅到她威脅到尹千城。
基於此兩人好似忘了打鬥的初衷,此時完全是出於對戰的樂趣。
突地不知從何處來了一人加入了幽孿的陣營,兩人同時詫異去看,原來是鬆若。
“她人呢?”
“主子人呢?”
竟是盛子淩和幽孿同時出口問道。
幽孿這個特殊的隱衛鬆若是知道的,看來盛子淩已經知道幽孿並非小姐,否則幽孿也不會不避諱稱主子了。隻簡單道:“回去了。”他本是孰事不放在心上的性子,瞧著兩人打鬥正酣,自己自然是回房休息讓兩人繼續打過,剛走到門檻處步子一頓,“花雪呢?”
照理說兩人打鬥聲響也不小,花雪如何會聽不到沒有出來查看。此時不在房裏又會去了何處?眾人思索間聽到別有亦有打鬥聲,同時一驚。
花開兩處,各表一枝。
卻說這另一處不平靜的是盛子元的居處來了個黑衣人。來人卻是針對近水,招招狠絕,根本不留餘地。近水起初托大,根本不瞧在眼裏,領受黑衣人狠絕路數後也認真起來。卻說盛子元三人各個身懷武藝,如此過了三招引來了院子裏另外兩人。
黑衣人見戰局不妙脫身運了輕功在院子周圍一番跳躍點地,三人不明就裏,又見黑衣人手中落了石子在三人周圍,石子落地淩亂卻有規律。
“是陣法。”遠山瞧出異樣,將盛子元圍在身後,“主子小心!”
陣法將主仆三人困住與陣外的黑衣人隔開,黑衣人一聲冷笑,“活該!”聲音雖然怨恨淩厲,但隱約可以聽出是女聲。
瞧著陣法周圍沒有什麽異樣,轉身打算離開。頸後感到微弱的風,此時她警惕心早所剩無幾,回頭時一邊將身形往後移,還是速度不夠。卻直直看見那個孱弱的盛子元對自己緊密追來,身體後退,一直退到靠上樹幹依舊被盛子元手中的玉簫抵在脖子處。
黑色麵巾下的人想過會落到近水手上,或者遠山,就是沒有想過白日鮮血滿身的盛子元竟然此時還能製住她!
盛子元道:“我沒記錯的話,你叫花雪。”
黑衣人身體一驚。
此時略顯狼狽的近水走過來扯掉了黑衣人的麵巾。果然是花雪。
花雪見自己目的未成,身份亦被識破,道:“怪我自己學藝不精,怨不得別人,也不是你們更勝一籌。”
一旁的遠山道:“小丫頭輸了還不服氣”
花雪哼了一聲,不回口。心想若是紫衣銀發看到這樣狼狽樣子必然埋汰自己給她丟人了。這樣想著,也不知道自己小姐到底怎麽了,都怪那個近水!
“你的陣法確實一般,你家小姐呢?”
花雪以為盛子元此話是想帶了自己向尹千城興師問罪,道:“此事是我花雪一人所為,不關小姐半點幹係。”
盛子元隱隱有些不耐,“我不是說現在冒名頂替的那個。”
花雪一驚,他怎麽可能知道幽孿不是小姐?幽孿正是特別為扮作尹千城培養的特殊的隱衛。若不是幽孿為了他們自己人不將其弄錯教了辨認方法她也不會認得出。防人之心她還是有的,何況是事關自己小姐的安危,“我不知道你說什麽。”
“我的耐心有限。”盛子元本來就滿肚難解的疑問,何況夜宴中途看見尹千城換了替身留在獵宮諸事不明,怎奈她的這個婢女竟來行刺又不說個究竟。
“要殺就殺要剮便剮,你害得小姐不好受我自然要討回來。這會子問小姐下落做什麽,還想再怎樣害她不成,別妄想!”
“你說什麽?”盛子元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別說你不知道,你的好手下可是在你眼皮底下做的一出好戲。現在你又來將一切撇得幹幹淨淨裝作不知道。”
盛子元是何等心思,如此模糊卻也可拚湊幾分,“近水!”
正說著盛子淩連同‘紫衣銀發’和鬆若趕到,鬆若極快得到了花雪身邊,其他兩人站在院門口。
“我聽到了,是她!”說著近水的手指向剛到的紫衣身影,“是她,當著二殿下和五殿下的麵承認自己就是縱火害主子的罪魁禍首。而且南潯冊封那晚她跟著她的隨從來了這西郊,主子您也知道,難道不是嗎?”說到後半句,又看向鬆若。
鬆若心上一驚,那晚被人跟蹤竟然沒有發現!
盛子淩看都未看頂著紫衣銀發形象的幽孿,全然沒有在意剛來的三人,“你隻說你做了什麽?在宴會之時,倒酒之機。”明明他一字一句平淡,卻讓人聽著入墜冰窖。那話音還未落就結成了冰錐,刺骨淒寒。
“我在酒裏放了去味的薑汁。”
墨綠色身影步子生硬往後一退,“自己回去領罰,三天。將紅綃換過來。”
近水跪下,“主子,近水不服。”
“犯錯不認,七天。”
“近水不服。”
遠山大覺不好,驚呼道:“近水!”
“好,真好。近水你如今不僅自作主張還連番駁我命令。不服?耳聽非虛眼見非實我沒教過你?好好想想今次之事。想清楚了再回來。”盛子元素來話少,在場恐怕沒幾個人聽過他如此長篇冗述,他此時氣不過說了這麽久已是身形不穩。遠山剛走了兩步欲過來扶他,被他揮手製止了。
“是。”近水音落,看了一眼墨綠身影,“主子保重。”說完遁了身形。
盛子元掃了一眼花雪,“讓五哥見笑了,我歇下了。”說著轉身向屋內走去。
“林中之事七弟知道是怎麽回事?”
“不清楚,不是她。”他背對著眾人,語氣清淺卻擲地有聲。
盛子淩心沉沉得往下墜。不是她。真簡單的三個字,此時聽來卻比任何甜言蜜語、誓言誇讚都難得。
事關盛子元自己的安危,他自己還不清楚事情始末就能如此相信不是她。如此比較,今日下午回廊裏逼尹千城的自己何止差了一截兩截。盛子淩突然覺得有什麽事漸漸清晰了,複雜看向墨綠色挺直、孤寂的背影良久。
月華暗隱,霜露正濃,赤心更覺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