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狩獵之行
南潯王是正式冊封了,但尹千城又得了個安心養病暫不上朝的特令。如此一舉,估計是合很多人的心意的。比如尹千城本人,南潯王又無實權,她五更天勤懇的跑到上清殿議事又不能實打實為民謀福;再比如對尹千城無才無能就如此幸運承襲王位心有不平的一幹人等。
雖則她沒有上朝。但狩獵的消息還是傳了下來。果如盛子豐所說,她在隨行之列。
狩獵一年一度,其性質和皇家祭祀有些類似——向上天祈求恩賜福祉。
去的是西郊的皇家獵苑,就在京城近郊。皇家獵苑都會設有獵宮,雖不遠,但禦駕外出的機會並不多得,且今上皇子眾多,自然是都喜歡狩獵這等活動。基於多方的意見和心思,最後決定在獵苑逗留一兩天。
天子旌旗搖搖出城,皇後率眾留守大臣城門拜送。隨皇上一起外行的後宮妃嬪是五皇子盛子淩的母妃良妃娘娘。按理說隨行最恰當應是後宮之主、皇帝的正妻皇後。但一國最大還是皇帝。皇帝美其名曰是皇後鎮守京都才能確保大吉無虞,所以從四妃中選一人隨性。那也無人能挑他的錯。保護皇上安全的禁衛軍一向是二皇子盛子崖統領,今次外出狩獵更是他一手操辦。
尹千城按時在自家府邸前候著,馬蹄聲漸行漸近,騎著一匹紅棕色高頭大馬的少年打馬而下。應該是接她的人。來人是一名身著盔甲的將領,一身的少年豪氣和意氣風發。少年出示了盛子崖的手令,“尹小姐,我是二殿下的隨從葉磊,奉殿下之命前來接你隨行到西郊獵苑。”
“有勞葉將領了。”
葉磊瞧著尹千城的著裝,又見尹千城身邊丫鬟沒有帶騎裝這類包袱,生了一絲輕鄙之心,但他自然不會明言,“尹小姐,這狩獵隻有陛下是禦輦,小姐騎馬不知可有妨礙?”
尹千城如何不知道葉將領眼裏話中的輕蔑,但她素不在乎旁人,隻當不知,道:“無事。”說話間鬆若和花雪牽了馬出來。她亦不說多說其他,翻身上馬,動作幹脆嫻熟,頗有常年作息都在馬上的老練姿態。她縱馬行了兩步,道:“葉將領,可以出發跟上禦駕了。”
此時葉磊還在嗔目結舌中,聽到尹千城的話才晃過了神,道:“是。”
尹千城一行人慢慢編入後方的隊伍。最前方是禦輦,陛下之左是太子。這是回京第一次看到太子,敦厚仁孝的太子。因為要保護聖駕安危,所以禁軍統領二皇子盛子崖在皇上右方。之後便是五皇子盛子淩,六皇子盛子豐和七皇子盛子元。盛子元的兩個隨從遠山和近水也在其列。
也許是因為所有皇子都身著騎裝而盛子元仍舊是白色常服,也許是盛子元那種絕然獨立的謫仙姿態,使他在人群裏分外顯目。對,顯目,卻不刺眼。說來因為他身染病疾的緣故,他在皇室乃至朝中都是比較低調的存在。
人群裏他遺世獨立,不同於盛子崖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心係此行安危;不同於太子行為舉止處處得體落人眼裏儲君風範;不同於盛子淩恣意桀驁狂傲無人;不同於盛子豐溫文爾雅春風無害。他好似隻一方能動的雕塑,雕塑下的喜怒哀樂無人得知。
盛子元似乎覺得背後灼灼,但轉身動作太大,操作必然引起不必要的側目。這時盛子淩懶懶道:“她難道不知道是去秋獵?”說完離了眾人隊伍,一個人策馬偏過停在路邊空處。盛子豐隨著五哥的目光看到隊伍後麵的一抹紫色,自然而然明白過來這裏的‘她’是指尹千城。遂同盛子淩一同脫離了前行的隊伍。盛子元此時也出了列,由於三人本來在同一水平線上。盛子豐自然注意到盛子元過分蒼白的麵色,關切道:“七弟,怎麽樣?身體突然不適嗎?”
盛子元手抵著鼻子咳個不停,低著頭道:“沒事,緩一緩就好。”
盛子淩收了視線,道:“七弟,你要不要停下來休息一會?”
“不必。”
說話間尹千城等人也行到了幾人麵前。尹千城道:“怎麽了?”
盛子豐道:“七弟身體不適。”
“沒事了。”盛子元放下手去握韁繩,“我們也快走吧,別阻了全軍行程。”他雖如此說,但麵色依舊好不到哪裏去。但他幾番執意,眾人也隻好不做他說。倒是他的兩個隨從看了自家主子良久,還有前頭的盛子崖也轉頭過來。尹千城搭在韁繩上的手緊了緊,暗想:此行目的勢在必行。
話題又繞到了尹千城身上。
盛子淩瞧著尹千城身上依舊平常所穿的紫衣,道:“不是說騎術不賴嗎,還以為你會穿騎裝。”
尹千城其實很想說隻是因為自己的專屬裁縫師傅沒有事先做騎裝,外加今日衣服裏藏了不少東西,才落了這樣的情況,當然也隻是很想說,麵上隻道:“平常衣服無事,我待會就不狩獵和你們爭獵物了。”
盛子淩若有所思,之後恍然大悟,一副很理解的樣子道:“你若是身體不適就不必去獵場了,到了直接休息。”
“身體不適?”尹千城不解。自己哪有身體不適?若說不適,最不適的還是盛子元。
盛子淩此時才意識到有些尷尬,“就是……女子每個月必來的。”原來他以為她是因為女子每月一次的葵水來了不易太過激的動作。
尹千城被這話嗆的咳了兩下,看了盛子淩良久,嘴角依舊千年不改的掛著微妙的似笑非笑的弧度,也沒說什麽。倒是教被這樣瞧著的人暗暗心驚——此時不發作,必有後招。
眾人行程速度尚可,中午時分便到了獵苑。到了獵苑行動分成了兩撥。一撥是以皇帝為首,隨同大臣一起高堂貴座閑話茶飲。一撥是以眾皇子為首,再加尹千城和一些禁軍裏此時不當值的逃脫兒郎,在外馳騁縱馬,弓弩待發。
眾人皆在馬上,此時盛子淩挑釁得看向尹千城。尹千城是不爭饅頭爭口氣的性子,放了握在韁繩的手,去擺弄自己的衣袖。她今天的衣裳是廣袖。但見她將一手搭在另一邊手背,手自腕處一路順著袖口朝下滑去,廣袖頓時變成了貼身的那種袖子。原來是她衣袖袖口裏縫線,此時拉上係住廣袖變成了貼身的袖子。外加她衣服樣式本就簡單大氣,如此一處簡單的變化就使得衣裳方便行動許多。
尹千城以牙還牙也回敬的看了回去。盛子淩第二度下戰書,道:“衣服罷了,今日是來狩獵的。逮著的獵物多,才算本事。”說完,策馬揚鞭,入了繁密的樹林。隨後,眾人更是斷續的都打馬進了樹林,隻為能狩得獵物。空地上身影漸少,落在最後沒有立即進樹林的隻剩下盛子崖、盛子元和尹千城。
“你向來不參與這類活動,何況剛才路上見你停了下來麵色有異,怎麽這會還在這裏?”盛子崖道,語氣苛責,卻透露出關心。
“我哪有這麽弱。況且有你這個禁軍首領在,我才敢這麽不顧。”
不同於盛子淩和盛子豐的關心。這一言一答也可看出盛子崖與盛子元關係更為親密。
盛子元待人不冷不淡。若說盛子淩和盛子豐關心他也不過是出於基本的兄弟之情,但盛子崖的關切就多了些發自肺腑的關心了。
隻有真的關心你,才會因為你不愛惜自己去責備你。所謂愛之深責之切。
而盛子崖既然有這樣的立場去責備他,盛子元也接受這樣的責備,自然說明兩人關係更好些。說來也是怪事,二皇子盛子崖和六皇子盛子豐的母妃都是齊貴妃,二人是親兄弟,平時關係卻一般。除開盛子元,盛子崖待他任何兄弟都可說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盛子豐是處處交好的待人處事之道。若隻單單看他二人相處,不知道的絕對想不到這兩人是親兄弟。
盛子崖騎著的馬在原地踏了幾步,“說得好像我在,你就身子無礙一樣,我不多說,但記得凡事不勉強。”
“你的追風都蓄勢待發想要一展身手了,那麽多禁軍兒郎等著看你的戰果呢。”
盛子崖最後瞧了一眼盛子元身後的遠山和近水,也就不忸怩婆媽打馬走了。
紫衣銀發側側頭瞥見盛子元,沒說什麽也策馬走了。隨行的花雪是實打實的跳脫,外加之她身懷武功自然更是不擔心有什麽危險,順勢興致盎然的進了樹林。鬆若瞧著紫衣銀發的背影謹慎而進。
盛子元也發話:“你們自己也去玩吧,難得一次出來狩獵。”
“好呀,我必然要多給主子打些獵物出來,就有東西吃了。”近水說得歡呼雀躍,也就打馬走開了。
卻見遠山未動。盛子元去瞧他,他才道:“我跟著,以防不測。”
盛子元無奈,遠山的沉穩他知道。遂也不拒絕,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林子。
林子裏白銀男子不遠處,一藍衣男子道:“小姐,那個人還在他身邊,有些難度。”
藍衣男子前方的紫色身影盯著不遠處白色光點,“是呀,但是必須速戰速決。”話音未落左邊視野裏出現一隻潛伏的老虎,看身形應該隻是幼年老虎。紫色身影計上心頭,快速拿出一個小瓷瓶滴出幾滴液滴在自己中指指腹,又快速在中指散上螢綠色粉末,出手液體化為冰針朝草叢遮掩的老虎射去。冰針淩厲而無聲沒入不知覺的老虎體內。
老虎前後爪猛地捶地了一番,朝前方兩人兩馬快速奔去。
待遠山察覺之時老虎已距他們十步之遠,但動物天生跳躍能力優異,不容掉以輕心。但他更加不安的意識到這隻猶如暴走的老虎似乎朝著自己身後的白衣男子而來,略偏頭,道:“主子,後撤。”
看著這一切的紫色身影輕聲道:“若有必要,暗中拖住遠山,”說完小心繞到一邊,沒了蹤影。
“是。”
白衣男子未見驚慌,正當他淡然旁觀的時候突地眼前迷霧四起,好似跌入白霧重重的仙境。但他清楚的知道這不是仙境,而是陣法。當他最後一絲意識消弭之際,似乎看到一抹紫色停在不遠處。接下來是馬倒地的聲音。紫色身影走到躺地的馬跟前,在馬腹不易察覺的螢綠色上散下粉末,馬腹處螢綠色頓時消失。紫色身影又走向白衣的盛子元,將手搭在了他的手腕處。
待林中高昂狩獵的一幹人等看到林中一處升起的煙柱頓時警鈴大作。盛子崖忙的拉馬往起火處趕;近水暗暗心中自我催眠——千萬不要是自家主子出了事;其他人亦是朝同一處趕來。在起火最近處的遠山暗罵了一句:該死。剮了一眼自己腳下死去的老虎,急切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