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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帶隊

  長孫雪做事當真是雷厲風行到了極點,不愧是除惡勿退白帝閣的掌門,不愧是當年借天象為地脈,給白帝閣雲中城設下颶風大陣的天才人物

  有頭腦,又有行動力,才能夠把事情做成。世上多的是深謀遠慮,卻在關鍵時刻拿不出決斷,無法堅信自己的判斷,無法將自己的構思化為現實的聰明人;也多得是腦子一熱就猛打猛衝,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於了再說的勇敢者。但唯有能夠將智慧和勇氣結合起來,智勇雙全,有謀有斷的人,才能夠勝任「領導者」的位子。


  在這個方面,吳解雖然當了數百年的青羊觀掌門,可其實他並不是很稱職——他之所以能夠把青羊觀管好,關鍵在於門派之中能人成群,大家各司其職、各得其所,猶如一個身體健康的人,四肢骨骼血脈臟腑全都正常地運轉,自然百病消弭,健壯高壽。


  但長孫雪卻不同,她是能夠白手起家,從無到有將隊伍拉起來的人。


  以所謂「帝王學」的觀點,吳解是理想的領導人,掌握大局,充分放權;長孫雪卻不是,她的才能會反過來妨礙統治的穩固。


  可是,以歷史的觀點,吳解這種人只能在有祖宗家底的前提下當什麼「千古一帝」,真正能夠在血與火之中打出萬里山河,乃至於驅除韃虜恢復中華的,卻是長孫雪這種。


  ……當然,前提是,不能考慮彼此超出常規的戰鬥力。畢竟在這個世界上,絕對的力量足以碾壓智慧。彼此同樣掌握兩個門派互相敵對的話,長孫雪的門派必定能夠將吳解的門派完全壓制住——然後就是吳解孤身打上門去,把她的門派給拆了……


  在地球的歷史上,若論用兵之神妙,吳起韓信等等都是名垂千古的天才,足以士後人頂禮膜拜,儘力效仿。但在他們之上,還有一個能在關鍵時刻召喚隕石和洪水的劉秀任你用兵如神,也經不起洪水一衝,隕石一砸。


  所以吳解穿越之前,網上有個著名的笑話,說兩漢之間的王莽其實是深謀遠慮的穿越者,本要大展拳腳開創新的時代,結果遇上了開外掛的劉秀,窩窩囊囊就死了……


  吳解站在這裡心中有所聯想,那群外門弟子卻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他們原本呼朋喚友組成隊伍,準備前往那充滿危機卻也充滿機會的小世界探索一番,爭取獲得一些機緣,在修鍊之路上更進一步。但眼看著就要到了小世界的門口,卻得到門派的傳令,要他們在這裡等候前來帶隊的內門弟子——這一等就是半年多。


  半年多的時間,他們見到不止一批人帶著渾身的傷,從小世界之中出來。其中一些人笑得極為開心,顯然是收穫不菲。更有一兩個身上氣息強橫澎湃的,分明是剛剛突破了境界

  世上最鬱悶的事情是什麼?不好說。但坐在一堆錢旁邊,看著別人陸陸續續來拿錢,自己卻一毛都不能到手,絕對是十分鬱悶的事。


  玉京派規矩很嚴,就算是外門弟子也不敢做殺人越貨的事情。所以他們縱然心中羨慕嫉妒恨,臉上卻只能帶著笑容,祝賀那些人的好運。


  就這麼一而再、再而三,別說那些原本脾氣就不是很好的人,就算是眾人之中脾氣最好的幾個,也對師門莫名其妙的命令滿肚子火,卻憋在心裡不好發作。


  盼星星、盼月亮,總算盼來了帶隊的內門弟子。此人修為乃是天人境界,倒也不算低,可為什麼一出現就傻乎乎地站在那裡發獃?莫非師門派了一個書獃子來帶隊?

  「簡直是開玩笑」眾位外門弟子之中,一個身材頎長、四肢粗壯、五官堅強有力的男子忍不住用傳音之法向朋友們抱怨,「尋寶是個技術活,怎麼能讓一個傻傻發獃的傢伙帶隊?關鍵時刻會害死人的」


  「不用等到關鍵時刻,眼前就有一個大麻煩。」一個眼睛狹長、光看外表就知道心機深沉的男子不陰不陽地說,「我們十二人,恰恰可以組成四時流注陣法。這陣法妙用無窮,卻偏偏有人數的限制,多一人少一人都不行。等到探險的時候,我們組成陣法,他怎麼辦?」


  這話問出來,眾人頓時面面相覷——那小世界雖然機緣無數,可危險卻也同樣無數。他們至少見過六七支實力強大的隊伍,進去之後都沒有能夠再出來

  須知,尋寶者的敵人不僅僅包括小世界之中固有的危險,也包括那些貪婪的尋寶者。相比小世界之中的危險,或許來自於尋寶者的危險反而更大一些呢

  這群外門弟子之中有好幾位專業的老江湖,為了這次探險,幾乎掏空了自己的家底,才設法湊齊原料,煉成了一十二支陣旗。陣旗之中分別擷取了四時十二分度光陰之力,化為鼠牛虎兔龍蛇馬羊猴雞狗豬十二個靈神,十二靈神聯手,妙用無窮,差不多足以應付所有可能遇到的麻煩。


  這大半年的時間,他們一直在演練這四時流注大陣,當真已經做到了配合默契、宛若一人的地步。要是現在失去任何一人,都會讓整個大陣的威力驟減——更不要說,這位看起來傻乎乎的內門弟子,很可能根本不懂這門陣法……


  道理並不複雜,大家都想得到。他們原本的計劃,是先等一段時間,等內門弟子來了,若是這位領導願意參與陣法,那便讓眾人之中修為最低的退出,日後大家再設法補償她。但這大半年下來,他們卻發現那修為最低的同伴在陣法的臨機判斷方面極有天賦,很適合當整個陣法的運轉中樞,可以大大提升整個隊伍的實力。


  結果,事情就落到了兩難的境地。


  「怎麼辦呢?總不能讓小月走吧,沒了她擔任運轉,四時流注大陣的威力起碼會降低三成」


  「開玩笑帳不是這麼算的關鍵時刻,一成便已經是生和死的分界,降低三成,那根本就等於要我們的命無論如何,小月絕對不能走」


  「除了小月姐姐之外,修為最低的就是我了。反正我負責的子鼠陣旗也很少真的能派上用場,不如讓我退下吧。」


  「還不知道那位內門高徒願意不願意屈尊參加我們的陣法呢……你們都說得太早了」


  「他又不傻,怎麼會不願意參加四時流注大陣?」


  「看看他的樣子,然後你真的能理直氣壯地告訴我,他不傻?」


  「……不能。」


  「不能才對要是能,那不僅他是傻的,你還是瞎的」


  「可事情總要有個解決啊」


  「解決什麼的……問題不在於我們,而在於他。他要是願意退讓,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是這種內門出身的傢伙往往眼睛長在頭頂上,看人只用鼻孔,怎麼可能對我們退讓呢?」


  「唉怕就怕他到了小世界之中亂指揮,到時候他有內門弟子的保命符,可以直接逃回師門,咱們就慘嘍」


  「是啊怎麼辦呢」


  眾人正在竊竊私語,苦惱不已,吳解卻已經從沉思之中醒來。


  以他的神通,這些外門弟子的傳音之法在他面前跟直接開口說話並無分別。聽得眾人對他頗不信任,他心中不由得暗暗搖頭。


  他不知道為什麼長孫雪前輩強令這些外門弟子在這裡等了大半年,但既然她這麼做,那肯定有合適的理由,只是懶得說明罷了——或許她也存著藉此考驗眾人,看看有沒有人能夠有足夠的悟性,領會她的深意。


  但現在看來,她的苦心是白費了。這些弟子們雖然沒有白白浪費大半年的時間,卻根本沒有深入思考師門命令的含義,實在可惜

  吳解也注意到,這十二人之中,有兩人最為特別,鼓噪和煽動之際,也最為賣力。


  這兩人一個眼睛狹長,神情之中透出狡黠陰沉之意,身上更有淡淡的孽氣纏身,平素怕是做過不少虧心事;另一人英俊挺拔氣度不凡,但卻從骨子裡面透出一種輕浮毛躁的氣息,更有極為顯著的急躁之意從他的天靈蓋緩緩升起,化為尋常修士都看不到的微黃色浮雲,在他的頭頂晃動震顫,沒有片刻消停。


  前一人倒也罷了,不過就是個尋常的卑鄙之徒,這樣的貨色,吳解見得多了,也教訓丨得多了;后一人卻頗為特別,看他氣運如此古怪,吳解真是聞所未聞,更不可能知道他的來歷。


  「這是浮氣,一般來說,都是那些走到長生門檻前面,眼看著就要衝擊最後一步,卻意外死去的修士們轉世之後才可能出現的氣運。」好在天書世界裡面有一位得到了江真君真傳的葉紅,她捋了捋遮住右眼的長發,很有幾分不屑地說,「他已經沒有前世的記憶了,卻始終忘不掉那種眼看著就要成功卻意外死去的痛苦和遺憾。所以今生修鍊之際,拼了命地走捷徑,想盡一切辦法加快速度——你可以用神念掃描他的身體,如果我估計得不錯,他今年應該連三百歲都還沒到呢。」


  「什麼?」吳解嚇了一跳——這人修為已經到了道果層次,雖然看得出來根基不牢,但畢竟也是有希望——起碼理論上有希望——成就長生的人物,怎麼會才三百歲都不到

  但他試著神念一掃,便確定葉紅果然沒有說錯。


  從這人身體的氣息感應看來,他果然是連三百歲都還沒到呢


  不到三百歲的道果修士……吳解忍不住暗暗咋舌,這樣的人物,也就玉京派會因為他根基不牢而放在外門,若是到了別的門派——起碼吳解自己,就下不了這個決心。


  根基不牢,可以慢慢彌補嘛道果修士有萬年的壽元,他才不到三百歲,幾乎就等於還有完完整整的一萬年。一萬年的時間,怎麼樣也彌補好了吧


  對方雖然根基淺薄,可畢竟也是道果修士。吳解神念一掃,便被當即發現,轉身向吳解作揖,雖然很客氣卻並不含蓄地說:「在下鍾朝,見過道友。不知道道友如何稱呼?為什麼一見面先是發獃,然後又突然以神念檢查在下?莫非覺得在下是什麼可疑的人物嗎?」


  這人說話頗為犀利,吳解的作為又的確有些無禮,只得苦笑兩聲,自我介紹之後道了歉。


  有些糟糕的是,他這一道歉,這鐘朝倒是不開口了,那個眼睛狹長的卻開口說道:「在下蕭山,也是外門弟子。眼前我們有一個大難題,正要請教吳師兄。」


  吳解大略猜到了幾分,果然蕭山所說的,正是那四時流注大陣的問題。


  「我等再三討論,實在不知道該從大陣之中剔掉誰。正好師門派出師兄主持大局,這種事情,理應由師兄來決斷」


  「是啊,師兄作一行之首,我們自然聽師兄的吩咐。這種大事,的確是只有師兄才有權決定」蕭山一開口,眾人紛紛附和,將責任交給了吳解。


  看著他們那有些不安更充滿了懷疑的眼神,吳解忍不住暗暗嘆了口氣,在心裡搖了搖頭。


  做大事的人講究一個令行禁止,不管命令是對是錯,總之先執行再說。就算有什麼疑問,也該在執行之後明明白白提出來,而不是還沒有執行,就想著用各種方法來軟對抗。


  戰國末期,四大名將之首的白起就是一個不能做到這一點的人。他對於秦王的命令不滿,便捏造自己生病、秦軍損失慘重等一系列故事來軟對抗,三番兩次違抗秦王的命令,最終被秦王處死的時候,卻還執迷不悟,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軍令如山,違令者斬,哪有什麼可廢話的他白起領兵的時候,遇到這種作死的刺頭貨色怎麼辦?難道是耐心擺事實講道理不成?當然是手起刀落


  這些弟子們大約沒有白起的韜略,但這做事的風格,卻讓吳解不由得想起了白起。


  他心中雖然在嘆氣,臉上卻半點也沒表露出來,目光平靜地掃過眾人,然後笑了。


  「說實話,我不懂四時流注大陣。」他開口第一句話,就讓眾人暗暗叫苦,「但是呢,我倒是有興趣和大家做個實驗。」


  「什麼實驗?」看起來可能是眾人之首的一位頎長大漢問道。


  「我就站在這裡,你們布成四時流注大陣向我進攻。大家都留著點力氣,點到為止。這樣我才能對四時流注大陣有一個比較直觀的印象,你們的問題,大概也就能夠有答案。」


  吳解這個辦法提出來,眾人都不由得有些發愣。


  任誰都看得出來,他這是要施展神通立威。可不管他神通怎麼厲害,終究只是一個天人境界的修士而已。十二個外門弟子之中,光道果境界就有兩個,天人境界四人,剩下的六個清一色的法相境界——以這個陣勢組成四時流注大陣,倘若全力一擊的話,恐怕就算陽神真仙也要暫避鋒芒吧?區區一個天人境界的修士,只怕一下子就會被打得屍骨無存,連稍稍大一點的碎片都找不到了呢

  「師兄不要開玩笑……」那大漢苦笑著便想要勸說。


  但吳解的意思十分堅決,一定要他們來試一試。


  他們無可奈何,只好各自拿出陣旗一揮,各色光芒騰起,首尾相連,化作一個圓環,將吳解包圍在其中。


  「真的要動手嗎?」一個看起來怯生生的少女說,「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啊


  「我們盡量悠著點就是,看他這麼信心十足,應該也不至於被一下打死吧……」那位領頭的大漢說話之中很沒有底氣,一看就知道是在自己哄自己。


  「其實若是一招重傷他,倒也不錯。」眼睛狹長的蕭山陰陰地說,「他丟了這麼大的臉,除了滾蛋之外,還能怎麼樣?沒了這個笨蛋掣肘,我們就可以順利地去尋寶了」


  眾人依然是傳音交談,但他們的傳音根本瞞不過吳解。吳解更清楚地感覺到,當蕭山這話說出來之後,十二人之中至少有四五人為之微微變色,更隱隱騰起了幾分凌厲之意,顯然是要將蕭山的建議付諸實施。


  可吳解卻又分明感覺到,蕭山自己並無半點凌厲之意,想來等到待會兒出手的時候,他一定是出工不出力,將「失手打傷同門」的責任推給別人。


  四時流注大陣威力非凡,一個失手,很可能就會把吳解給打死——至少在蕭山看來是這樣的。他出手留情,別人出手重了,那是別人缺乏分寸,卻不關他的事。


  這就像一群大齡未婚青年在街上看到某個賤男左擁右抱,享盡齊人之福,大家肯定都會羨慕嫉妒恨,其中沒準就會有人說「天誅狗男女我大fff團聖火何在這種賤人一定要燒」之類的話。


  這樣說說自然無妨,可要是哪個人抽了風,真的去點火燒人——這絕對不是提議者的責任,要怪只能怪那點火的腦子進水

  吳解不知道蕭山是否也是這個意思,但他心中卻暗暗一凜,忍不住起了殺機。


  有些事情可以做,有些玩笑可以開,但卻也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有些玩笑是不能開的。一個人居然會對同門——而且還是多年相處的好朋友——使用如此心機,簡直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如此陰險卑鄙的小人,留他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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