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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指點江山

  「麓山他……真的陽壽已盡嗎?」縱然已經親眼看到了林麓山那搖搖欲墜,猶如風中殘燭一般的壽元之火,吳解還是存著一點僥倖的念頭,這點僥倖的念頭讓他半夜三更來到蕭布衣的家裡,打擾了朋友的修鍊,試圖追問一點有價值的消息出來,尋找一絲根本不存在的希望。


  「吳道友,你已經是騰雲駕霧出入青冥的人物,法眼如炬,並不比我的占算之法遜色。情況如何,想必你也已經看出來了吧。」蕭布衣眉毛微微一皺,勸道,「對於我們這些追求長生的人來說,凡塵親友只是人生之中的過客,過不了多久就必須離別……或許只是一次閉關,出來的時候自己都沒有什麼顯著的進步,但昔日的青春少年就已經滿頭白髮……這種事情是沒有辦法的。」


  吳解沉默了許久,最後深深地嘆了口氣。


  此事不可為,盡人皆知。


  「其實我覺得,林宰相他應該並不介意吧。」蕭布衣又說,「他一生傳奇,少年成名,官居一品,位高權重。他上報國家,下濟黎民,做了無數的事情,得了無數的成績,九州七國無數的官員士子都交口稱讚,贊他為大楚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做人做到這個份上,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吳解忍不住又深深地嘆了口氣。


  「道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因為橫豎是要公諸於眾的事情,所以他也沒有保密的意思,將林麓山對於文化的理解,對於文化的態度,以及現在正在撰寫,準備要大力宣傳的那套文化理論,詳詳細細地向蕭布衣解釋了一番。


  不出他的意料,蕭布衣的眼睛越瞪越大,嘴巴也緩緩張開,到最後已經完全目瞪口呆,一時間連話都說不出來。


  「林宰相他……居然……居然……」他「居然」了好幾次,始終想不出合適的話語,最後只能讚歎,「果然是應運之人啊!果然不愧是萬丈文華沖霄漢的人物!」


  「你覺得他的想法對不對?」


  蕭布衣琢磨了一下,點了點頭:「雖然略有偏激,但他的思路是正確的。文化要發展,就要得到更加廣闊的世界,永遠限制在文人圈子裡面,就像是花盆裡面的小樹,再怎麼精緻也長不大。只有移植到山林田野裡面,才能長得枝繁葉茂,長成合抱大樹,甚至於長成參天古木——沒準還能長成蘇師兄。」


  吳解一愣,旋即想起蘇霖的真身就是一株千年古樹,忍不住哈哈大笑:「的確有這個可能!」


  笑完了,話題又重新回到了文化方面。


  在吳解的建議下,蕭布衣很認真地佔h了一回。佔h的結果不出意料之外,這九州大地未來的文化走向,的確出現了很大的繁榮。


  文化要大繁榮,不外乎兩種可能,一種可能是在短時間內出現了一大批傑出的人才,引導了高端潮流;另一種可能是大量的人投身於文化,推動了基礎的發展。


  前一種可能不是不存在,可能性並不大——無論是吳解還是蕭布衣,都沒發現人間有才子群出的跡象。那麼,當然就是后一種可能了。


  「看來……麓山他還真的是做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啊!」吳解笑了笑,為義弟將要得到的成功而欣喜。


  「可這件事的阻力也會很大,你要有心理準備。」蕭布衣嚴肅地說,「他這麼做,是在拆整個文壇的台,必定會被天下文人群起而攻之。如果他還活著的話,身為堂堂一國宰相,很多人就算心裡有怨氣也不敢開口。但他……等他死了之後,只怕要罵名如潮啊!」


  吳解不屑地笑了笑,眼中閃過了一絲寒芒。


  罵名如潮?他倒要看看,那些叫囂之輩的腦袋,是不是跟東海的仙山一樣結實!

  吳解是個講道理的人,但他只跟願意講道理的人講道理。對於那種裝瘋賣傻的、裝橫充愣的、胡攪蠻纏的、蠻不講理的、顛倒黑白的……他的選擇是直接一枚火球砸過去,用實際行動讓那些混賬閉嘴!

  正所謂你有巧舌如簧,我有一把快刀。明末那些說起道理來一套一套的所謂清流,就是這麼被清人「說服」老老實實剃了頭髮當了順民。反而是不擅長嘴皮子的底層人民,用實際行動來反抗暴政,流汗流血,一直堅持了幾十年。


  九州世界和地球有很多不同,但人心想來不會有太大的差別。當初連金錢鼠尾辮子那麼怪異的髮型都能通過暴力推行下去,只是捍衛一下林麓山的名譽和成績,應該是沒問題的。


  嗯,有問題他也不在乎!反正他至少還能再活幾百年,有的是時間跟那些老朽們慢慢較量。身為修仙者,他也有足夠的耐心,可以幾十年幾百年堅持下去……但他敢用人頭打賭,那些因循守舊的傢伙們,絕對不可能一代一代都那麼固執那麼堅持。


  連國家都會滅亡,區區文壇,又算得了什麼呢!

  蕭布衣闖蕩天下多年,江湖經驗極為豐富。身為相士的他,原本就很擅長觀顏察色,一眼就看出了吳解冷笑之中蘊含的殺意和決心,不由得暗暗搖頭。


  「吳道友,不可偏激啊!」


  「放心,我不會做得太過分的。」


  蕭布衣見吳解的態度如此堅決,也不好再三勸說,只得輕嘆一聲,將這個話題揭過。


  「對了,前一陣子,我拜會了劍老人前輩。」


  「劍老人?」吳解一愣,「那是誰?」


  「哦……這個你還不知道。原本被稱作半魂道人的劍客『忌」大概在二十年前改了稱號,自號『劍老人』。」蕭布衣解釋了一下,「我覺得這個稱號比他之前的稱號好聽多了,也更加貼切。」


  「原來如此……那你拜會他的時候,他老人家說了什麼嗎?」


  「他說,最近在入靜之中感悟天機,發現大楚國的國運快要耗盡了。」


  吳解一驚,話音也忍不住高了幾分:「真的?」


  他緊緊地盯著蕭布衣,心中不由得有些擔憂。


  身為楚人,他還是很在乎自己祖國的。雖然說人有生死國有興亡,乃是亘古不變的常理,但正如親人生了病要設法治療,祖國遇到了麻煩也要設法挽救——這不是什麼矯情或者放不下,乃是人之常情。


  蕭布衣嘆了口氣,神色有些遺憾。


  「我和蘇師兄都佔h過了大楚國的國運的確正在衰落……」


  「這個我早就知道了,但衰落和耗儘是兩碼事啊!自古以來,有很多國家都有過一度衰落但又得以中興的情況,就算不能中興,也未必就耗盡了國運啊!」吳解忍不住說,「比方說北方的大齊,當年占堊據了整個東部,後來昏君輩出,民不聊生,才有大楚國太祖熊達舉旗造反,裂土而成一國……可大齊國依然還保存著半壁江山,一直維持到了現在都還沒滅亡呢!」


  「話是這麼說,但我們並沒看出楚國的國運有能夠維繫的希望。」蕭布衣既然已經把話挑明了,索性就很直率地交了底,「其實大楚國的國運之前就衰落過一次,不過那次有林麓山的文運撐著……文運勾連天運,反過來延續了國運,讓原本就要覆滅的國家逃過了一劫。」


  「這樣的話,不是應該有一段中興的時代嗎?」


  「你以為這幾十年,大楚國不算是中興嗎?」蕭布衣反問,「在內政上,以昭陽郡為核心,各地都保持著基本的穩定,就算面臨大旱,也沒有造成嚴重的災難;在外交上,對其虎視眈眈的大漢之前沒找到機會發難,最近又忙著抗旱騰不出手來找麻煩;在軍事上,東山郡那邊頂住了大齊國的幾次挑釁——尤其是上次的那一仗,齊國六千精兵覆滅,士氣大挫,至少一代人不敢再言戰爭……這樣都不算中興的話,你的要求也就太高了!」


  吳解愣了一會兒,仔細回憶,才發現蕭布衣說得很有道理。


  雖然政治上貪腐成風,但因為有以林麓山為首的一批官員們努力整頓,整個國家並沒有徹底滑向腐敗的深淵;而民生、外交和軍事上的成績則有目共睹……這幾十年來,大楚國似乎還真的可以算是中興了。


  「一代人的中興……太短暫了啊!」


  「所謂盛世,往往也只不過是一代人罷了。」蕭布衣嘆道,「吳道友你身在其中不覺得罷了,看看史書,歷代的那些盛世,有幾個能維持幾代人的?」


  「今年已經是大楚國天佑三十二年,從熊嚯之亂到現在,整整三十二年的太平歲月,不容易了!」


  吳解沉默了片刻,長嘆一聲,重重地點了點頭。


  「算了,不提這些!你這次拜會忌老,他的情況怎麼樣?」


  蕭布衣苦笑著搖頭:「還能怎麼樣?他的情況橫豎就那樣了,壽命早就盡了,只是因為身負人道氣運,才能夠一直活到現在。但他的魂魄已經在漸漸枯竭,就算是用萬載玄冰凍住肉體,又以靈脈不斷滋潤,也只是在苟延殘喘罷了。」


  「我去拜見他的時候,他封在冰塊裡面的身體已經出現了很多裂縫,傳出的聲音也斷斷續續,大概真的快要拖不下去了。」


  「怎麼都是壞消息啊!」吳解不禁有些煩躁,拳頭捏緊了又鬆開,循環往複,通過這個動作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但卻始終無法驅散心頭的鬱悶,「還有什麼壞消息嗎?有的話,索性一起說出來吧!」


  「天佑帝熊洱陛下,大概也快要死了。」蕭布衣猶豫了一下,低聲說,「我給他的幾個兒子都看了相,沒一個是福壽綿長之輩。而負責教導他們的寧風也認為他們一個個都非常平庸,別說是開拓進取或者繁榮國家,恐怕就算只是維持現有的國勢,都超出了他們的能力。」


  「不至於吧!一群小孩子,怎麼也該能夠教出個像樣的吧!」吳解已經忍不住想要罵賊老天了,「他不是有六個兒子嗎!六個兒子裡面,一個成器的都沒有?」


  「一個性子急躁得像是有病,一個天生智力不足,一個讀佛經讀到完全入了迷,一個是不著調的文藝狂人兼變態,一個痴迷於求仙,還有一個從骨子裡面滲出陰冷來……你覺得這六個裡面,哪一個像是可以把國家託付給他的?」


  吳解咬牙切齒了半天,最後無可奈何地嘆氣。


  「這麼說來,只能選擇最後那個嘍?」


  「大概是吧……陰冷的傢伙或許會是暴君,但相比另外幾個至少這個稍稍有一點人君的樣子。」蕭布衣說著又忍不住苦笑了,「說出來你只怕要下一跳,這小子今年才十三歲,居然已經有孩子了!」


  「啊?!」吳解真的被嚇了一跳,「十三歲?!那他豈不是十二歲就——」


  「沒錯,這傢伙似乎天賦異稟,在那方面成熟得非常早。」蕭布衣也不由得露出了古怪的笑容,「所以天佑帝陛下猶豫再三,最後還是立了他當太堊子。理由是——就算他不靠譜,至少他能生孩子,多生幾個孩子的話,沒準就能有靠譜的出現。」


  「這是完全放棄兒子們,把希望寄托在孫子們身上了啊……」吳解搖搖頭,對於這種寫作「高瞻遠矚」讀作「不切實際」的想法很不看好。


  「我覺得這辦法還可以,畢竟他的兒子們的確不靠譜嘛。所以將希望寄托在孫子那一輩,也是無奈的選擇。」


  吳解剛想點頭,卻又想到了另一件事,問道:「陛下的長子今年已經快三十歲了吧,他的兒子怎麼樣?」


  「他根本沒生兒子,生了十一個女兒。」蕭布衣面無表情,「陛下請了善於醫術的修士來檢查,確定他先天不足,的的確確只能生女兒,生不齣兒子來。」


  「那陛下的次子呢?」


  「生了兩個兒子,但長子性格極為凶暴,多次當街殺人,最後有一次踢到了鐵板,被人一刀捅死了;次子性格懦弱得可悲,說話聲音稍稍大一點他就縮頭縮腦的,根本沒辦法成為皇帝。」


  「其他幾個皇子的子嗣情況呢?」


  「老三等於是個和尚——你懂的,他根本沒孩子;老四喜歡男人,雖然也有妃子,但卻極少寵幸,迄今只生了一個女兒;老五今年才十五歲,他可不像老六那樣天賦異稟,到現在還沒孩子呢。」


  「這都什麼奇葩啊!」吳解簡直要抓狂了,「難道真的是國運衰微了嗎!」


  「本來就是……」


  吳解忍不住碎碎念了半天,這才平復了心情。他決定不再去想皇室這些狗屁倒灶的問題——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吧!

  「對了,這些年你們一直在對旱災的情況進行監控吧?怎麼樣,有好轉的勢頭嗎?」他找了一個比較有意義的話題,來試圖讓自己的心情好轉一點。


  這個話題果然不錯,比皇室的那些見鬼的消息好多了。


  蕭布衣對此早有準備,胸有成竹地說:「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先聽壞消息吧,今天壞消息聽得夠多的了,聽完了這個再換好消息,總算有個好的結尾。」吳解沒好氣地說,「不過你什麼時候學了這種壞習慣啊!還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為什麼不是『一個很好的消息和一個不那麼好的消息』呢?」


  「這個說法不錯!下次就這麼說。」蕭布衣笑了笑,拿出了一枚玉簡遞給吳解,「你自己看吧,資料比較詳細,一言難盡。」


  吳解將神識探入玉簡之中,看到的是大量的觀察資料,以及對這些資料的分析、整理,和最終推算出的結果。


  旱災大概還要持續三十年左右,而且就在最近的十年前後,會爆發一次極大規模的旱情,甚至可能讓九州界的幾條大河都為之斷流。這消息真是夠糟糕的!吳解翻來覆去地將那些資料看了好幾遍,又自己在心中默默地推算了一番,但得到的結果的確大同小異,部分細節不一致的地方,可能是他自己的計算水平不夠高明所致。


  「真是個壞消息!」他嘆了口氣,將玉簡放在一邊,「那麼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一句話了。」蕭布衣說,「根據星象推算,大概在明年年底,會有一顆慧星劃過天空。如果能夠把它截下來的話,會給人間帶來一次大規模的降雨。」


  「這算什麼好消息啊!要把一顆星星砸下來才能弄到降雨……我們怎麼才能把那顆該死的彗星打下來呢?」吳解忍不住抱怨起來,「把一顆星星打下來,可不容啊!」


  「再怎麼不容易,歷史上也有人做到過。」蕭布衣微笑著看向吳解,「這種事情,不正是你們青羊觀這些大門派應該負起的責任嗎?我相信你們肯定做得到!」


  吳解翻了個白眼,他可沒這麼強的信心!

  一直以來,蕭布衣似乎都對名門大派有著莫名其妙的好感和憧憬,乃至於連他們的實力都過度地高看了——別的不說,從天上把一顆星星打下來,給人間下上一場大雨……這種事情,怎麼看都沒有可能啊!

  「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當年的確做到過。」杜馨突然說,「當年聖皇陛下的時候也發生過大旱,當時就做過類似的事情。」


  「那可是聖皇離辛!」


  「他做得到,後世當然也做得到。」杜馨很平靜地說,「我相信你們的能力。」


  吳解想了想,從鼻子裡面噴出兩股白氣,重重地點了點頭。


  無論是做得到或者做不到,總之這個機會的確不可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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