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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各有因緣莫羨人

  當吳解終於成功地將造化之力和離火之精融合成南明離火的時候,天外天血魔宗的練武場上,尹霜正催動劍訣,將來自狂魔宗——按照她們的內部說法,叫神門武宗——年青一代最出色的弟子一劍斬倒。


  雖然限於規矩,她不能將對方斬於劍下,但飛劍上蘊含的森然殺意依然侵入了對方的身體,讓那個剛才還驕傲自大不可一世的美男子在地上翻滾慘叫,猶如一條被打斷了腿的狗。


  他是如此的凄慘,但剛才還對他很關心的武宗長輩們此刻卻對他不屑一顧,目光全都落在尹霜的身上。


  魔門中人,從來只看結果,不問過程。尹霜劍術高強,贏了比武,這就足夠了。


  沒有人會關心失敗者,即使他半刻鐘之前還是武宗的天才弟子,現在也已經失去了價值。


  三教鬥法,入道境界只需要一張王牌就夠了,其餘的人都是陪襯,甚至於都是在必要時用生命為她開路,幫她贏得勝利的炮灰。


  這就是魔門,勝利者得到一切,失敗者一無所有。


  「劍法很好。」穿著羽毛大氅的武宗宗主伯符沉聲說道,「可劍太差了!這把凶鳥劍先放在你這裡,若是三教鬥法之時表現不錯的話,它就是你的了!」


  尹霜恭恭敬敬地拜領了那把殷紅如血的飛劍,眼中驚喜之色怎麼也掩蓋不住。


  凶鳥劍是當年伯符宗主親手煉製,不僅威力驚人,裡面更鎮壓了一隻極其殘暴的凶禽「羊庫庫」魂魄,關鍵時刻放出來,可以抵得一個煉罡修士。


  伯符宗主當年憑藉這把劍,也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大戰,殺死了多少敵人,闖出了偌大的名頭。但到了今天,這把劍對他已經沒有多大用處,只剩下了紀念意義。


  他將這把劍授予尹霜,縱然只是暫時的,也已經讓很多人都皺起了眉頭,心中暗暗揣測他的用意。


  這絕對不能用簡單的「欣賞」兩個字來解釋,畢竟尹霜可不是武宗弟子,而是血宗的弟子!


  神門八宗之間的關係絕對談不上和睦,武宗和血宗雖然不是關係惡劣的那種,可更不能算友好,堂堂武宗宗主,居然會把自己年輕時代成名的寶劍賜予一個血宗弟子,這不能不讓人多想。


  一些心思活絡的,就在猜測是否武宗和血宗已經結盟?這劍是對盟友得意門生的賞賜?


  一些性子直率的,則充滿貪婪地盯著那把劍,毫不掩飾對它的貪慾。


  更有一些性子陰冷的,目光在尹霜身上掃來掃去,似乎正在尋找她的破綻,想要把她從光芒萬丈的位子上踢下去,取而代之。


  但無論是誰,都必須對強大的伯符宗主表示足夠的敬意,至少在三教鬥法之前,他們絕對不敢向尹霜下手。


  比方說今天輸給她的拔都,雖然已經將她恨進了骨子裡,可卻只能勉強爬起來,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向她祝賀。


  當然,等到三教鬥法的時候,會不會有人在背後捅她一刀,那就……不是不確定,是很確定。


  不在背後捅刀子,那還算是神門中人嘛!

  過了一會兒,人們漸漸散去,尹霜提著凶鳥劍,站在練武場上一言不發,陷入了沉思。


  「徒兒,你的劍術又有進步了!」她的師傅,血宗長老彬林緩緩走過來,滿是皺紋的老臉上很難得地出現了有那麼一點點真摯的笑容,「直到今日,總算是登堂入室了!」


  「若非師傅指點,弟子豈能有今日的成績!」


  「你這就太謙虛了,為師並不擅長御劍術,哪裡能教出你這樣的弟子來。」彬林眼睛笑成了一條線,卻讓人感覺不到半點溫暖,「你能從道門秘典《天問三篇》裡面領悟出這劍法,的確是天資過人。只可惜生在天外天,若是生在那九州人間……」


  尹霜急忙跪下,大聲回答:「弟子生是神門中人,死是天外之鬼,誓要用這得自道門的天問劍訣殺盡道門的偽君子!」


  「哦?」


  「師傅您教導過我,一件東西是否偷來的並不重要,只要苦主死了,它的來路就絕無問題。弟子覺得,這天問劍訣也是如此。」


  彬林宗主捋了捋鬍鬚,微微點頭,身影化作一道血光,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尹霜跪在地上半天,只覺得后心一片冰涼,剛才獲勝得寶的那點喜悅早已蕩然無存。


  但她的臉上並沒有表露出一星半點,在神門生活了這麼多年,她早已學會了隱藏感情——在這裡生活,如果沒有這種本事,大概早就死了。


  這裡的每一個人,臉上的表情和心中的想法都是毫無關係的,就算是看起來粗豪直率的伯符宗主,他的心裡在想什麼,也沒人知道。


  這裡沒有人會說真話,更沒有人會去信任別人,每一個人整天想著的都是怎麼打倒別人,踩著別人的屍體往上爬。為此他們不擇手段,武力的、智力的……只要能夠往上爬,就是好手段!


  所以在這裡最重要的就是偽裝,因為被人看穿就意味著暴露弱點,暴露弱點就會很快死去。天外神門猶如一個巨大的煉蠱場,不斷淘汰那些不夠強大的人,只留下在力量和精神兩方面都無懈可擊的強者。


  她不知道別人是否喜歡這種生活,但她一點也不喜歡!

  她不是從小生在天外天,自幼接受這種道德觀的人,她是穿越者,是有一段刻骨銘心的過往,早已養成了自己道德觀的人!


  這些年來,她很好地偽裝著,但卻覺得越來越憔悴,越來越無力,大概是精神上已經到了極限,再也無法承受內心和外界的衝突。


  這樣下去的話,遲早不是瘋了,就是死了。


  她瘋狂地渴望著想要找到一個哪怕是稍稍可以信任一點的人,向他傾訴心中的苦水,發泄積累了這麼多年的壓力,哪怕是要冒點風險,哪怕是要付出一些代價,她都願意!


  可在這裡,她找不到一個能夠傾訴的人,找不到一個敢於信任的人。


  直到不久之前……


  從幽冥世界回來之後,她的劍術就有了一個驚人的提升。按照師長的說法,這是心中念頭通達,才導致劍術突破瓶頸。


  只是沒人知道,她的念頭通達,是因為終於找到了同伴。


  一個生活在人間,出身名門正派、人品端正、本事高強,最重要的是能夠理解她,和她來自於同一故鄉的人。


  青羊觀,吳解!

  一想到在這茫茫世界之中,有著和自己來自同一地方的人,有著能夠理解自己的人,有著願意不顧正邪之分,對自己表示善意的人,她就覺得心中塊壘全消,漫天的烏雲被一劍斬斷,充滿了勇往直前的決心。


  那個吳解年紀並不比她更大,卻已經是正道最出色的弟子,身為穿越者的同鄉,她可不能輸給他!


  所以這段時間,她瘋狂地找人比武,將神門八宗年輕一代的高手幾乎打了個遍。


  剛才被她打敗的武宗拔都,就是最後一個。


  從現在開始,她便是神門年輕一代的最強者!

  白髮赤眸的少女遠遠地看著雲海,目光彷彿透過雲海,看到了那個當初在幽冥世界和自己握手的身影。


  我的老鄉啊,三教鬥法之時,我們再好好較量一番吧!


  吳解可沒有尹霜想得那麼遠,他現在正在頭疼,而且很有點後悔。


  煉成南明離火之後,貿貿然把它拿出來,實在是太不明智了!


  當他煉出了南明離火這個消息傳開的時候,整個青羊觀都沸騰了,就連一貫從容淡泊,彷彿天塌地陷也處之泰然的掌門枕石真人都震驚了。


  為此掌門真人甚至打破了往常的作息習慣,從午睡的樹下跳起來,衝到了吳解的小樓。


  小樓門口圍了一堆人,一個個煉罡凝元甚至於還丹的高手們將眼睛瞪得猶如鴿蛋一般,死死盯著吳解手上那團無形無色的奇異火焰,眨都不眨一下。


  「這是……南明離火?!」


  「這麼大一團?!」


  「我一定是這段時間忙著做研究,太累了……」


  「我肯定是在做夢吧!快快醒來!」


  「……原來這些年我的生活都是幻境,原來我還在渡成丹的心魔劫啊!」


  亂七八糟的話語聽得枕石真人眼皮跳了又跳,最後終於按捺不住,猶如火龍一般咆哮著,將那些被「吳解煉成南明離火」這個消息刺激得胡言亂語的傢伙們統統趕走,然後來到似乎被嚇呆了的吳解面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幹得漂亮!」他向吳解翹起大拇指,「你知不知道,你的這番成就,其價值甚至於超過了贏得三教演法!」


  「弟子不知……應該沒那麼誇張吧?」


  「……就面子來說當然是贏得三教演法比較光彩,但面子又不能當飯吃!我們修道的人,追求的是長生不朽飛升天闕,這個過程中,無論砍死多少敵人,都不如讓自己進步一些來得重要。」枕石真人笑呵呵地說,「你煉成了南明離火,填補了天下道法的一個空白,將會為本門帶來巨大的改變!」


  「掌門真人,如果您有什麼事情要說的話,儘管吩咐就是。」


  「呵呵……你這孩子真機靈!我這裡有些東西,需要用南明離火加工一下……」


  過了一會兒,掌門真人笑呵呵地離去,吳解坐在小竹樓裡面,看著地上那一堆奇珍異寶,愁眉苦臉。


  這得加工到什麼時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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