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驚變
魔道有很多宗門,心宗——或者說「心魔宗」——是其中相當強盛的一支。這一支雖然人數不多,但每一個都有著詭異的能力,其鎮派絕學「心魔大法」陰損異常,防不勝防,號稱魔中之魔。
心魔宗目前有七位入道境界的弟子,其中最為出色的名叫卞烈泉。他已經在入道境界停留了近四十年,到現在還沒有聚煉罡氣,目的就是為了在五十年一度的三教大戰之時,以絕對的優勢橫掃入道級數的敵人,博取魔道各派為勝利者準備的豐厚獎勵。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離開了魔道居住的天外天,潛入人間,並且冒著被雲夢澤龍族發現的危險控制了錦湖龍宮上下。
心魔大法奧妙無方,包括龍君在內的所有人都被他不知不覺控制,將這個才來了不到十年的傢伙視為和龍君結識已經幾百年的愛人,絲毫沒有覺得這說法有什麼問題——龍君閉關都快三百年了,要怎麼才能認識這麼一個愛人?
這幾年來,他一方面不斷消耗真氣煉就心魔絲,向著錦湖縣的各處鋪展,以加強心魔大法對於整個錦湖縣的滲透,另一方面就是在收集所謂「白夜」出生的魂魄,煉製一件特殊的法器。
「白夜」這個詞有雙重含義,第一指的是月亮已經升起,太陽已經落下,但天空還沒有全黑的這段時間,第二指的是命格獨特,五行之中「金」的成分特別多,以至於凝成所謂「白金命格」的那種人。
只有在白夜時分出生,具有白金命格,才是他所要收集的魂魄。
集結一千個那樣的魂魄,便能煉製一件特殊的法器「白夜千魂幡」。
這件法器兼具了銳利、厚重和輕靈三重性質,明明輕得無形無質,卻鋒利得可以輕易摧金斷玉,更能夠將力量放大到幾十倍。是比起那些煉罡甚至於凝元層次的法器也毫不遜色,在入道層次自然更是足以橫掃任何敵人。
要不是藉助龍君滲透了幾乎整個錦湖縣,他無論如何也製造不出這樣的法器來。
現在雖然心魔大法被吳解機緣巧合之下破除,令他身負重傷,但只要白夜千魂幡完成,他的這一番謀划就可以算基本成功。
而為了煉成這件法器,收集到最後的一些魂魄,他已經不再顧忌可能帶來的麻煩了!
在錦湖之中,水族們正在興起風浪;在天空之上,龍君正在行雲布雨。
他要搶在正派修士們前來阻止之前水淹整個錦湖縣,一口氣把剩下的魂魄全都湊齊!
至於這番殺孽會帶來什麼後果……反正是龍君自己想起來去做的,跟他沒關係……
卞烈泉坐在龍宮之中,通過守護龍宮的大陣感覺到外面的水勢不斷加強,因為受傷而有些蒼白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少許喜色。
「現在,就只有等了。」他看著法台上那件正在緩緩成型的蒼白旗幡,微笑著點點頭。
「只要那些該死的偽君子們來得遲一點就行……」
而他嘴裡的偽君子們正在幹什麼呢?
吳解正在雲夢澤龍宮閉關調息。
他是來送信的,不過對於剛剛成功踏入通幽境界的他來說,此刻最重要的是進行一個短暫的閉關,好好穩定境界。其餘的事情,都可以等等再說。
「這件事當然沒問題,不過……那兩個混賬實在是太不懂禮數了!」因為大龍君閉關,雲夢澤的事情由他的妻子,也就是諸位太子的母親負責,這位雲夢澤的王后不假思索地答應了錦湖縣龍君更替的事情,然後對於龍君和墨蛇君居然敢讓吳解替她們跑腿這一點大為不滿。
「吳小友,你還是閉關個兩三天修養一下吧。這次你一口氣踏破『知幽』、『觀幽』、『入冥』、『出冥』四步,精神上的損耗一定很大,需要好好休息,以穩定境界。」她以不容反對的氣勢說道,「至於那兩個沒禮貌的混賬,讓她們等等!」
見吳解想要為龍君和墨蛇君說好話,她直截了當地攔住了吳解的話頭:「我們龍族是講規矩懂禮儀的,這種大事怎麼也該她們自己來請示,結果她們倒好,怕被責罰,就讓你來送信……真是豈有此理!」
「小友切勿再勸,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哀家這便已經派出殿前武士去將她們抓回來責罰了……」
在這種情況下,吳解還能說什麼?
他只能乖乖接受王后的好意,在雲夢澤龍宮之中閉關修養。
反正錦湖龍君和墨蛇君三百年都等下來了,也不在乎多等個三五天吧……
錦湖縣發生的事情,卞烈泉的謀划,等等的一切,他全然不知情。
雖然他對於那邊的情況一無所知,但卻也還有人能夠在千里萬里之外感覺到情況。
那就是駱瑜。
經過這段時間的苦練,她終於凝成了天一真水,順利出關。
出關之後,她很快就發現安子清似乎對她特別在意,簡直就像是成了跟屁蟲似的,整天都跟在她身邊。她走到哪裡,這傢伙就跟到哪裡;她回屋休息,這傢伙就在屋外打坐。
「你有什麼事情就明說,這樣跟著我,我覺得很不舒服!」
「大師兄說你的狀態不正常,要我多照顧你一點,防止你一不小心把自己給弄死了。」安子清一個字都沒提到錦湖,「本來我是不願意的,但大師兄開了口,我也不好意思拒絕。唉!誰叫我是本門當代最擅長醫術的呢……能者多勞,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
駱瑜自然不相信他的說法——安子清絕對屬於不擅長說謊的那種人,雖然嘴上一點口風都沒露,但那滴溜溜轉著卻不敢和她對視的眼神,已經將他無情地出賣了。
駱瑜眉頭一皺,便要追問下去,但轉念一想卻還是沒有開口。以安子清的性格,她就算再怎麼追問,不肯說的終究也還是不肯說,哪怕是要跟她大戰一場,他也絕對不會把他認為需要保密的事情給說出來。
既然做不到,那就只好算了。
所以她乾脆定下心來專心修養,一邊運用天一真水滋潤身體,加快百鍊鍛體的進度,一邊好好推敲大師兄究竟是什麼意思。
這天天氣不錯,她偶然心血來潮找易悌下棋。兩人來到精舍區中央的小廣場邊上,在石頭棋盤兩邊坐下對弈,不遠處的池水旁,某個姓安的傢伙正在對她虎視眈眈,目光中滿是警惕。
這些年來,駱瑜早已習慣了安子清對她的敵意,習慣成自然之後,倒也不覺得怎麼樣。但易悌可沒經過這種陣勢,頓時覺得有點不自在,下棋的時候頻頻朝著安子清那邊看去,精神也難免有點不集中。
結果不一會兒,他就出現了昏招,被駱瑜吃了好幾個棋子,佔據了棋盤上的主動權。
易悌是個很在乎輸贏的人,吃了虧之後頓時就把安子清拋在一邊,專心盯著棋盤,再不肯有半點分心。
於是兩個人專心下棋,旁邊安子清則遠遠地看著,這一幕乍看上去倒也還算和諧……只要忽略安子清那陰沉沉的眼神就行。
駱瑜的棋藝很好,既然佔了優勢,就絕不會輕易放鬆,在棋盤上步步緊逼,殺得易悌節節敗退。但易悌不愧是名動南方的大才子,很快就穩住了陣腳。他知道自己已經吃了虧,穩穩噹噹地下到終局的話必敗無疑,索性到處開戰,將整個棋局攪得混亂,黑白雙方猶如犬牙交錯,一時間不知道多少處都陷入搏殺之中,形成了極其紛亂細緻的局面。
在這種局面之下,無論是敗中求勝的易悌還是要穩定戰果的駱瑜,都不得不集中了全部的精力,一點也不敢放鬆。
駱瑜深深地吸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將棋子落下,心中卻殊無半點輕鬆之意。
她已經算了好幾次,接下來這輪對殺,自己是會有一些優勢的。但對手是易二郎的話,就算計算再多次也無法有任何的把握,因為易悌經常會施展出神來之筆,從意料不到的方向出手,將整個棋局逆轉。
這一步走下,易悌也陷入了沉思。駱瑜正想稍稍鬆口氣,突然胸口一陣劇痛,彷彿被火燒了一般。
她忍不住輕呼一聲,伸手抓住了脖子上的紅線,將一枚已經變得通紅的護身符從貼身內衣裡面拽了出來。
這枚護身符原本是一片黑色的鱗片,總是能夠帶給她清涼的感覺,但此刻它卻變得火熱滾燙,幾乎要將她燙傷。
能夠將百鍊境界即將大成的她燙到痛呼出來,這鱗片的溫度可想而知!
但此刻駱瑜已經顧不上疼痛,她緊張地看著變得火紅的護身符,心中滿是不安。
這枚護身符,是她準備離家求道的時候,那位一直照顧她,賜她字型大小,教她入門道法,指點她如何與家人相處,最後幫她爭取到這個機會的老師所贈。
她知道這護身符的來歷,那是老師從自己真身取下的鱗片,是經過了老師多年祭煉,並且有人間功德之力加持的寶物。帶著它在身邊,可以讓她得到好運,逢凶化吉,遇難呈祥。
十年來,她一直都將護身符貼身戴著,常常感受著它傳來的清涼,回憶起當初老師對自己的關心和教導。
她原本已經想好了,只要煉成罡氣,成為真正意義上的仙人,就動身返回故鄉去見老師,告訴她學生終於成功了……可卻沒料到,今天卻發生了這樣的意外!
連這片鱗片都變成了這個模樣,老師她究竟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