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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林麓山

  「昔年李祖師算出自己日後將有大難,幾乎肯定不能渡過。所以他就提前做了準備,一方面將道法入門的部分散布各地以待有緣人,另一方面建造了一座隱於世外的傳承之地。只要獲得道法的後世弟子們修鍊到一定程度,就需要前往傳承之地獲得真正意義上的道法傳承。」既然事情已經說定,蕭布衣就再也沒有保密的意思,將至關重要的情報說了出來。


  吳解聞言略略點頭,但很快又發現了一個問題:「從李布衣前輩到現在,已經過了四百多年。這四百多年來,打著『布衣神相』名號的修士層出不窮,其中頗有一些神通不凡之輩。蕭道友如何確定那傳承還沒有被別人得去呢?」


  「這個簡單。」蕭布衣微微一笑,笑容之中卻有幾分自嘲,「道友可知我為什麼這麼熱的天氣都要戴著文士帽?就算修道中人不懼寒暑,涼快一點總沒什麼不好吧。」


  吳解當然不知道,事實上他也覺得有點疑惑。


  現在正是一年中天氣最熱的時候,人們的衣服都儘可能地輕薄,身上那些不必要的裝飾也儘可能地少。但蕭布衣卻偏偏要戴著一頂既不輕也不薄的文士帽,著實有點古怪。


  蕭布衣苦笑一聲,摘下帽子,卻見他頭上一片斑駁,至少有三成以上都是白髮。


  「本門道法分為『以占算入道』和『體道心自修』兩個部分,李祖師放出的那些道法只有入門的第一部分,雖然可以對照著修鍊,也能在占算之道上有所成果,但因為不得正法,每一次占算都會消耗本身的壽元,外在的表現,就是這一頭白髮。」


  蕭布衣嘆道:「占算一次,白髮就多一些,等到最後頭髮全白了,壽元也就耗盡了……只有得到全部的真傳,才能返本歸元,將損耗的壽元補回來。屆時白髮就會重新變黑。」


  「道友可能沒有注意過,但我卻曾經細心收集過歷代布衣神相的故事,他們當中頗有幾個滿頭白髮的,卻沒有一個曾經白髮轉黑。這意味著他們即使和我一樣得到了入門道法,卻沒有哪個成功地獲得了後續的傳承。」


  吳解忍不住呆了一下,隨即對那位數百年前的李布衣前輩生出了幾分不齒。


  他幾乎可以確定,李布衣是刻意把一派道法拆成兩部分的,而且其中那個會折損壽元的設計肯定是額外加進去的——天下會折損壽元的法術多得是,但誰聽說過能夠通過修鍊,把被折損的壽元重新修鍊回來的?

  給凡人延年益壽容易,給修士延年益壽卻很難。尤其是這種施展禁法折損壽元的,除去極少數無上妙法或者稀世靈藥,否則根本不可能補回來。


  李布衣通過這種方法,一方面給後世的弟子者們留下了一個極其明顯的標誌,另一方面則給了後世弟子們極其沉重的壓力,逼著他們不得不老老實實地前往傳承之地獲得自己全部的道法……這辦法很有效,但也很惡毒。


  傳道之前對弟子多加考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憑著機緣傳道,卻在道法裡面埋伏陷阱,實在是陰險得很!歷代布衣神相們就這樣一個個墜入他的陷阱之中,不得真傳,將壽元折損殆盡而死……


  吳解不禁冷哼一聲,很不客氣地說:「我現在大概明白,為什麼李布衣前輩結交了那麼多的各派高人,結果卻依然會大難臨頭身死族滅了。」


  蕭布衣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苦笑一聲,雖然不便對祖師有所批評,心中卻頗為贊同。


  連對待後世傳承弟子都用這種手段的人,生前只怕也不是什麼善良之輩。他結交的人雖然多,得罪的人恐怕更多。甚至很可能連那些結交的前輩們也對他頗為厭惡……否則諸如青羊觀金泉祖師這種渡劫飛升的高人們,難道真的沒辦法保護他嗎?

  一件信物就可以讓吳解改變主意幫蕭布衣冒險求取傳承,若是李布衣本人登門求助,青羊觀難道真的不能庇護他?

  吳解臉上冷笑,心中卻想起了一句詩文: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


  蕭布衣解釋完一切之後,吳解便詢問準備何時出發。


  按照他的想法,機緣在前,自然是越快到手越好,這樣大家都早點了卻心事。


  但蕭布衣卻微微一笑,勸他不要著急,不如先去林麓山那裡看看。


  「老五他怎麼了?」吳解聞言頓時一驚,有些擔心地問。


  「……總之不是壞事,你去一看便知。」蕭布衣神秘兮兮地說,「我這邊需要一些時間來準備,等準備好了再聯繫你吧。」


  說完他拱了拱手,便悠然走出了酒樓,慢慢遠去。


  吳解沉默片刻,點了點頭,撤去了障眼法。於是酒樓中又恢復了喧嘩,杜預和眾捕快們喝酒說笑的景象重新出現在他的面前。


  仙家妙法,凡人是看不穿的。他們只知道吳解和蕭布衣一直在陪著他們吃喝說笑,不僅不知道二人已經談完了一件大事,甚至都沒發現蕭布衣已經走了。


  酒足飯飽之後,天氣最炎熱的那一陣也過了。吳解便隨著眾人一起返回安豐縣,然後在城門處向杜預告辭,前往林府去找林麓山。


  昔日的林秀才如今已經是朝廷禮部的「郎中」,堂堂的五品官,和中等郡府的知府大人平級。吳解站在林府門口,看著朱漆大門和兩邊的石頭獅子,再看看抬頭挺胸儼然得意洋洋的門衛家丁,遙想四年前吳家集裡面那間竹籬笆的小木屋,不禁有些感慨。


  人生的際遇真是無常,恐怕三叔他自己都沒想過,有朝一日能夠出入朝廷,享受高官厚祿吧……


  他向家丁們說明了來意,兩個家丁很疑惑地看著他,眼神之中頗有幾分戒備。


  「我們老爺不在家,少爺不會客。」一個年紀大點的家丁說,「我看你年紀輕輕,用心讀書才是正理。才這麼大的人就想著拉關係找門道,這可不是讀書人應該走的路子!」


  吳解忍不住笑了:「我跟麓山是結拜兄弟,來看看他而已。」


  「你這後生越說越離譜了!少爺的結拜兄弟總共只有三位,杜縣尉和吳先生我們都認識,你說你也是他的結拜兄弟?難不成你是濟世侯本人嗎?」


  「是啊,看你的年紀也不像,濟世侯今年已經二十了,你……最多也就十七八歲吧,他可不是娃娃臉!」


  吳解搖搖頭,懶得跟這兩個沒見識又固執的傢伙多費唇舌,抬手打了個響指,用障眼法迷住了他們。


  仙家法術裡面最好用的就是這障眼法,雖然一切都是假的,但卻千變萬化,能夠將凡人迷惑得暈頭轉向,簡直無往而不利。可謂是行走江湖招搖撞騙必不可少的首選!

  吳解對於法術頗有天分,這些年來也練成了好幾個威力強大的法術,然而在人間行走,那些強大的法術反倒不如這不入流的障眼法來得方便。


  兩個家丁中了他的法術,頓時覺得眼前這少年氣度非凡,更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威嚴之感,頓時雙腿就軟了兩分,再也不敢懷疑他的話,急急忙忙跑去通報。


  片刻之後,林麓山匆匆趕來,迎接久違的四哥。


  一見到林麓山,吳解就不禁暗暗一愣。


  四年不見,林麓山長大了許多——當年他才十四歲,如今已經十八。十四歲的少年和十八歲的青年,差別自然是很明顯的。非但身上的書卷氣重了很多,更隱約透出幾分成熟,可見這幾年的繁華並沒有讓他沉迷享樂,反而讓他更加成長了。


  但吳解真正在意的,卻是他眉宇間隱約透出的那股靈秀之氣。


  天下讀書人比比皆是,但眉宇間能夠透出靈秀之氣的卻少得可憐,這麼多年來,吳解只見過一個這樣的讀書人,就是他的師弟易悌。


  易悌是何許人?八歲入學,十二歲秀才,十五歲貢生,十八歲舉人,二十二歲進士……那可不是文風不昌的大楚國進士,而是有很多求仙者後裔居住,文風昌盛才子輩出的大越國進士啊!

  除了易悌之外,吳解也見過幾個出名的少年才子,但那些人眉宇間都沒有這股子靈秀之氣,或者即使有也十分稀薄,遠不能易悌相比。


  卻不料短短的四年之後,自家那個連一首詩都寫不好的結拜弟弟,眉宇間竟然有了和易悌這南方才子媲美的靈秀之氣!


  吳解跟著林麓山進了門,來到客廳坐下之後,便忍不住問:「老五啊,你這幾年過得怎麼樣?」


  「挺好的啊,吃得好住得好,還能安安穩穩讀書。這幾年我過得太舒服了!」


  吳解皺了皺眉,又問:「這幾年,你有沒有遇到什麼奇怪的事情?」


  林麓山聞言一震,眼中露出了驚疑之色。


  「四……四哥你說笑了,哈哈……我整天都待在家裡,能遇到什麼奇怪的事情啊……」


  吳解見他滿臉堆著假笑,生硬地扯著謊話,不禁嘆了口氣。


  「老五啊,你難道忘了哥哥我是為什麼出門的嗎?」


  林麓山又是一震,看向的眼神頓時多了幾分敬畏:「四哥你……成仙了?」


  「差不多。」吳解淡淡地說,「你看我的相貌就知道了——四年不見,我看起來只怕比你還小一點了吧。」


  這個理由實在有點牽強,但林麓山原本就不會懷疑吳解,自然立刻就信了。他苦著臉看著吳解,猶豫再三,最終還是長嘆一聲,道出了原委。


  「事情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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