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寧王
「劍傀一號失敗了。」一個陰沉沉的聲音說。
「他已經突破瓶頸踏入先天武道,竟然會失敗?不是說長寧城裡面的先天高手都被設法拖住了嗎?」清朗的聲音因為震驚而有些走調,「這不可能!」
「他當年的同門師弟沈毅臨陣突破,又有一位不顯山不露水的先天高手相助,二打一,他豈能不敗?」
「……那麼,賑災隊已經進了南屏郡?」
「是的,而且後續的賑災隊還在不斷趕來。」
「也就是說,我失敗了。」清朗的聲音因為挫折而顯得疲憊無力,「徹底失敗了……」
「如果你現在動手的話,或許還有一點機會。」陰沉的聲音帶著惡魔呢喃般的誘惑力,「南屏郡的百姓心中的怨氣不是那麼容易就被消除的,百苗部落依然會遵守和你訂立的誓約,大勢暫時還在你這邊……而且,我還可以為你爭取一到兩天的時間。」
「爭取時間?就算是你,難道能敵得過兩位先天武者?你們修士在面對武者的時候,難道不會很吃虧嗎?」
「池塘裡面的青蛙,永遠不會明白江河的湍急、滄海的遼闊。凡人就算以武入道,也依然只是凡人。我或許正面敵不過他們,但要拖延他們幾天,倒也還沒有問題。」
「……還是算了吧。」
「哦?想不到你放棄得這麼快。」
「因為我不想死。如果沒有足夠的把握,起兵就是找死!」
「不起兵的話,你認為你可以不死嗎?」
「當然,我是永鎮天南的寧王。只要不被抓住造反的直接證據,就算大楚皇帝也不敢把我怎麼樣,最多不過就是圈地為牢關我禁閉罷了。只要我還活著,就有希望!」
「你未免想得太美了。就我所知,那兩個先天高手對你怨氣很大,目前他們正忙著賑災,等賑災結束,就會來取你的人頭了吧。」
聲音清朗的男子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很無力地說:「讓我想想吧,我好好想想再做決定……」
「那你慢慢想吧,可我要提醒你,你的時間不多了。」
說完,渾身罩著黑袍的修士就走出了密室,只留下一身華貴錦衣的寧王朱權坐在那裡發獃。
這黑袍修士步子並不快,但每一步卻都輕飄飄邁出常人五六步的距離,只一會兒就走出了王府,來到了一間不起眼的小屋裡面。
這小屋裡幾乎沒有任何的傢具或者裝飾,空蕩蕩一片,只在地上擺著幾個蒲團,一個同樣穿著黑袍的青年正倚著牆壁,坐在蒲團上看書。見他進來,連忙起身迎接。
「六師兄!那朱權反應如何?」
「還能怎麼樣?終究是個凡人而已。平時看起來倒是挺有決斷的,真的到了把身家性命壓上去賭一把的時候就縮了。」被稱作「六師兄」黑袍人不屑地說著,將罩住頭臉的黑袍解開,露出一張陰沉的中年人面孔。
嘲笑了寧王之後,六師兄又皺眉問道:「十五師弟,你確定賑災隊裡面有三個先天高手?」
「絕對沒錯!」十五師弟嚴肅地說,「我親自去勘察了戰場,那三人之中一個是武者,一個是可能是鬼魅之類,還有一個……」他的臉上露出了畏懼之色,「怕是哪個名門正道出山歷練的弟子!」
「什麼?!」聽到這個消息,六師兄也不禁為之色變,急忙追問究竟。
「我仔細檢查了劍傀一號的殘骸,別的地方到也罷了,但它的一條手臂卻找不到——我花了很長時間尋找,最終只找到了這麼一點滲進泥里的灰。」
說著,十五師弟拿出了一小撮泥土,仔細看去,裡面混雜了少許的灰燼,那是當初衛疏的手臂被純陽真火燒毀留下的一點痕迹。
六師兄接過這撮泥土仔細觀察,越看臉色越沉重。過了一會兒,他手指一彈,一股黑煙騰起,罩在這撮泥土上,卻見泥土中突然有金紅色的光點一閃,黑煙便消散了許多。
「果然是純陽真火!」六師兄臉色陰沉得可怕,過了好半天之後才低聲說道,「此事已經超出了我們能夠解決的範圍,師尊的命令只是要我們設法幫助朱權,可沒讓我們跟一個練就純陽真火的名門弟子拚命……」
「就算拚命也打不過啊!純陽真火專克咱們這種,克得死死的!別說那人還有兩個幫手,就算他一打二,咱們也根本打不過!」
「唉!自從當年劍瘋子滅了東南旁門之首的幽魂宗,咱們旁門修士就落了下風;好不容易等到劍瘋子閉死關衝擊金丹大道,結果又橫空出世一個半魂道人;現在眼看著半魂道人陽壽將盡,本來以為可以喘口氣了,卻又不知道從哪裡跳出來一個年紀輕輕就練成純陽真火的怪胎……這二百多年來,天命大勢似乎始終不在我們這邊啊!」
「修仙本來就是逆天而行,想那麼多幹什麼!惹不起那廝,咱們還躲不起嗎?」十五師弟倒是挺想得開,「師尊本來就沒要求咱們必須成功,做到這一步咱們也算儘力了,見到師尊也能交差了吧……」
「練就純陽真火的弟子,就算在名門正派裡面也是一等一的人物,功法精妙修為深厚,多半還帶著什麼威力極大的奇珍異寶。像咱們這種小門小派的弟子,全部十六個一起上,沒準都不夠人家打的!」六師兄恨恨地罵道,「朱權這個惹禍的賊胚子!怎麼惹來那麼一尊大神!」
「朱權這廝可把我們害慘了!」
「這次多虧十五師弟你謹慎小心,否則……我剛才竟然還想去幫他拖延一兩天……呸!要是真的去了,怕是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要不是師尊有令,我真想去殺了朱權!他賤命一條分文不值,倒是差點把我們給拖下水去!」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將堂堂的寧王朱權罵了個狗血噴頭。
他二人出身寒門,自幼窮苦,本來就對富貴人家心懷怨忿,加上所修的又是邪道法術,性格日漸偏激。除了對同門有些情誼之外,看外人便如同草芥一般。而像寧王朱權這種,則尤其招他們的恨。
要不是顧忌門中師長可能跟朱家有淵源,他們真的能殺了朱權泄憤!
二人罵了一番,心中的惡氣稍稍平復了下去,便立刻動身去寧王府辭行。
但到了寧王府,見了朱權,他們卻得到了一個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的消息。
「……你是認真的?」
「不錯。」
「舍了這闔府上下的性命,絕了寧王一系的血脈,就為了給自己求個仙路?你這也太狠了吧!」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和自己比起來,父母妻兒親友,都是可以放棄的。怎麼你們魔門中人,還沒我這個凡人看得透呢?」
兩位修士面面相覷,都覺得驚駭莫名。
而他們看向朱權的眼神,也終於多了幾分敬重。
這敬重無關法力道行,而是對於朱權那冷酷堅決到令人戰慄的意志。
「師尊曾言,你是天生的修道種子。我之前還一直不信……現在看來,師尊果然高瞻遠矚、算無遺策!」六師兄長嘆一聲,「若是你不在求道路上提前倒下,我們這一輩弟子之中,大概反而是你要後來居上……」
「自古常言,仙緣好求,塵緣難斷。你竟然能這麼乾脆利落地斬去塵緣……難怪你能做得了這番大事!」十五師弟滿臉佩服和敬畏之色,朝著朱權深深作揖,「日後若有機緣,請務必提攜一二!」
「那些話都好說,我們快點動手吧。」朱權眼中的寒光令人毛骨悚然,言語之中的冷淡之意更是讓人汗毛倒豎。
「真的要這麼著急?再等等其實也無妨……」
「不用等了!既然這次大事未成,就說明我的確沒有在人間稱皇稱帝的氣運,正好可以藉此機會斬了塵緣入山修道。或許過幾十年我修道有成,再回首看這一番謀划,就如同大人看小孩子的遊戲一般,不過一笑而已。」
兩位修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點了點頭,便出門去了。
片刻之後,詭異的黑霧罩住了整個寧王府。
十月底,吳解等人終於和賑災車隊一起抵達了南屏郡的首府,南安城。
不知道為什麼,南安城城門緊閉,無論他們說什麼都不肯開門。直到吳解拿出聖旨,城門官才如釋重負地跑來開門,並且低聲報告「王府出了大事。」
「什麼大事?」
「好像是失火……具體事情下官也不清楚,不過那一帶已經好幾天不許接近了。上頭下了死命令,不僅不許接近王府,而且還要關閉城門,不許進出……」
聞言,吳解和沈毅急不可耐地奔向位於城南的寧王府。他們並不關心究竟出了什麼大事,一心只想要把寧王朱權抓住,質問他為什麼做出那種喪盡天良的事情來。
他們已經做好準備,誰敢阻攔,輕則打昏了扔到路邊,重則直接打死——在賑災過程中,他們發現各地百姓早已積累了極大的怨氣,不止一處幾乎就要釀成民變,更有不少身手高明來歷詭異的人在暗中搗亂。若非吳解和沈毅分頭行動,奔波於各地鎮壓,只怕早就已經鬧出大事了!
這幾天他們幾乎是馬不停蹄地到處跑,剛擺平了這裡的麻煩就要趕到另外一處去解決問題,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也正是靠著他們非凡的武力和體能,才算是把危如累卵的局面穩定下來,沒有釀成大禍。
一直到今天,車隊才抵達南安城,他們也才可以騰出手來,找罪魁禍首「親切交談」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