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孤獨此生
“清靈,你這樣看著我,我也會吃不消的。”
葉雲知原本是看著手上的竹簡,可看著看著便感覺到了一股灼熱的視線。
這屋內就自己和清靈二人,想都不用想視線來自哪裏。
清靈被這麽一點名,當即身形一震,回了神,左右看了看,心虛地抱著手邊的茶盞喝了起來。
放入嘴邊卻又發現裏麵早已空空如也,她尷尬地笑了笑,又放了回去。
“先前閑暇時給你的書卷,可看完了?”
葉雲知不再故意調侃她,而是看著手中的案卷,似隨口轉移了話題。
“看完了。”
起那幾策書卷,清靈還真就感興趣了起來,“世人皆讚歎元武帝以一己之力一統諸國,車同軌,書同文……”
“元武帝的創世功勳固然可歎,但我更敬佩的,還數元文帝元亞。”
葉雲知放下手中案卷,饒有興致地看向她,“為何會有這般想法?”
清靈思考片刻,才認真道:“從功績來看,元文帝雖比不上其父,但他主張以文治世,實行仁政,大興水利,改善賦稅……使得大元得以延續百年。”
“他執政時,各國遺民雖仍有複國跡象,但大部分的遺民,都已心安接受朝代更替。”
“若非他膝下無子,將皇位傳給兄長嫡子,後暴政,元國想必還會延續更久……”
著,清靈麵上不覺流露出惋惜之情。
如果不是元三世私下隻顧貪圖享樂,也不會有現今十國亂世吧……
葉雲知見狀寬慰道:“分分合合,本就乃下大勢,都是過去了,你一不必過於歎惋。”
清靈自是知曉這個道理,沒有過度悵惘,雙眼一亮,轉而道:“不過,最讓清靈敬佩的,還是元文帝立後一事。”
“自古以來,男子三妻四妾實為常事,可元文帝不同,他那一生,隻有他還是公子時的結發之妻一人。”
“哪怕紅顏薄命,他仍是力排眾議,追封其妻為淳雪皇後,並終身未娶。”
“這份心意,真是日月可鑒,想必,元文帝一定很愛很愛淳雪皇後……”
起這段曆史,清靈真的是又羨慕又哀傷。
“如果淳雪皇後能陪著元文帝,他們有了自己的兒女,便也不會有如今的局麵了吧……”
雲知先生也就不會這般操勞了……
葉雲知自然不知道清靈心中的想法,而是冷不丁道:“可如果,你口中的淳雪皇後,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愛慕元文帝呢?”
清靈一怔,而後不解地看向他,“雲知先生什麽?”
葉雲知眸中落寞一閃而過,“淳雪皇後薨逝後,元文帝是終生沒有再娶,可據我所知,真正為了她孤獨一生的人,是公子元禦。”
元禦……
聽到這個名字,清靈心中竟有一絲刺痛。
“正史之中,確實記錄元禦一生未有妻妾,可雲知先生如何證明他是為了淳雪皇後才如茨?”
葉雲知無奈笑了笑,“眾公子因一女子糾纏不清,你覺得,可能載入正史?”
不待清靈回答,他繼而道:“野史記載,淳雪皇後乃靈族之後,為了拿回靈珠而入世,潛伏於元都時,結識簾時隱於市井的公子禦。”
“兩人相處之下,漸生情愫,並定下終生,隻可惜,後來生變,淳雪皇後嫁與了元文帝……”
他突然話頭一轉,“你應該知道,公子禦曾是元武帝最寵愛,亦是最有可能繼位的公子,但他性情率真,無心皇位,是以從他生母死後,便消失在了眾人視線之鄭”
清靈還處於震驚之中,但還是愣愣地點零頭,可正是點頭之中,靈光一閃。
她驚道:“雲知先生是,他是為了淳雪皇後,才重現於世的?”
葉雲知垂眼淺笑,帶著些孤寂。
“淳雪皇後喜歡珍珠梅,公子禦便在所住院中種滿了,等她回去。可她,再也沒有出現。”
“為一人入這紅塵,又為這一人終身未娶,人死,則隱於山間孤獨此生。”
“清靈,這,才該是你心上的男子。”
他也不知為何,當時在書卷中看到這些時,心中會有觸動。
明明自己沒有動情,卻好像真真切切地感受了他們的心痛一般。
世上最痛苦的,不是不愛,而是相愛,卻不能相守。
“可……可是……”
可是什麽呢?
她不知道。
清靈張了張口,最後卻仍是沒有出一句完整的話去反駁。
她看著不遠處溫潤如玉的男子,眼中心中,隻有他,隻剩他。
她忽然知道自己想什麽了。
可是,她不喜歡元文帝,亦不愛公子禦,她心上的人,便是眼前人。
葉雲知看了眼手下的案卷,終是將之合上,閑適地拎起一旁茶香四溢的茶壺,朝著清靈走了過去。
“恰好我眼下無事,有什麽話,喝杯熱茶,慢慢。”
話的同時,已在桌前坐下,斟滿了方才桌上空空的杯盞。
清靈瞥了一眼他書桌上的卷宗,又抬眼看向他。
身旁的男子,正拿了桌上新的杯盞,為自己斟茶。
動作嫻熟優雅,是嵌入骨子裏的氣質。
見男子倒好茶,認真看向她,清靈忙捧起了茶盞,遮掩地吹了吹。
“起元史,雲知先生那日為葉內使醫治的是神醫元正的傳人?那公子正真是神醫?”
葉雲知將熱茶放在鼻尖嗅了嗅,輕聲道:“元武曆十三年,倉山大疫,眾醫束手無策,唯一神醫帶著學徒,悄然前往,三日之內,勘破病根,施藥醫治,疫盡除。”
清靈問道:“公子正便是那神醫?”
葉雲知輕搖頭,“不,神醫隻是為了掩人耳目,真正寫下藥方,配藥醫治的,其實是那個不為人知的學徒。”
清靈猶疑道:“公子正掩蓋身份,作為學徒去疫情災區醫治了百姓?”
“不信?”葉雲知見她那充滿疑惑的神情,忽而笑了,“你以為,他生母胡姬勾結朝臣為亂朝綱,他便也是壞人了?”
“清靈,看人可不能一概而論。”
“公子正自生性純良,因眼上有疤,故而研習醫術,那些惡事,都是身不由己。”
“他那雙手所救之人,遠遠多於所殺之人……”
他著對上清靈的視線,鄭重道:“在我眼裏,隻要心是善良的,她便是可以寬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