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婚禮
立妃大典在王宮正殿隆重舉行。主持和參加婚禮的人，卻隻有如今的陽族族長天靈，龍族的龍煉，頊陽的父親及陽族大臣們。
大紅的紗裙，鳳冠霞帔下女子姣好的容顏粉雕玉琢。腳上一雙紅色的繡花布鞋踏著蓮步進入了正殿。頭上鳳冠上的珠串阻擋著她的視線，然而於她，卻是無所謂的，她的身，她的心，她的眼……她的所有的一切，永遠關注著的隻有一處。
那就是頊陽在的地方。
她低垂著頭，嘴角幸福的揚起。手中抱著的牌位上“陽族頊陽之靈位”七個大字刺目而又顯眼。朱漆的木牌是用上好的檀香木製成。
可即便是用再貴重的東西，隻要刻上了那幾個字，都會讓人覺得刺目，無法忍受。
天靈看著女子臉上的神情，心中格外的不是滋味。然而，她不能阻止，因為她明白一個女子，能做出這樣的決定，便證明她的心已經死了，已經隨著頊陽去了。
這世界便是這樣，一個人愛著另一個人，一個人為了另一個人甘願去死。卻又有著另外的一個人，不顧一切地愛著這個人，甘願為這個人去死。
頊陽，你其實是幸福的。你看，有這樣的一個女子深深地愛著你，情願為你去死，情願生死不離不棄，永遠守護在你的身邊。這一次，就讓她陪在你的身邊，來生，也莫要再負了她吧？
緊緊靠在龍煉的懷裏，天靈安靜地不發一聲。
婚禮由頊陽的父親主持，儀式完畢以後，便會將新娘子送入洞房。而所謂的洞房，也便是那座有著那個讓無數人掛懷的人的所在，那座豪華卻冰涼寂寞無比的陵寢。
頊陽，你會怪我嗎？擅自揣度你的意思，擅自安排一個人在你的身邊，隻是想讓你不那麽孤單，你會怪我嗎？
女子臉上帶著濃濃地微笑，是一種從骨子裏發出的幸福的感覺，觸動著她身體的每一個感官。
當初，他總是離她好遠，她仿佛永遠都沒有機會接近他。可是，如今，他死了，她卻可以懷中抱著他的牌位，以他的妻子的身份同他葬在一起。不管他願不願意，不管他會不會生氣，她也已經無所謂了。
心兒姑娘，謝謝你。即便他的眼中永遠都隻有你，永遠看不見我的存在，我也從來都不恨，從來都不怨，從來都不會嫉妒。我知道，你是優秀的，是光彩照人的，是足以讓整片靈煉大陸都震顫，都為你黯然失色的。這一次，我欠你一個恩情，等來世，我就算做牛做馬，也一定報答你今日為我所做的一切！
心中暗暗發著隻有自己聽得到的誓言，報答的話，隻需要自己知道就好。既然已經在心中許諾，那麽便是已經發了誓，便是一定要做到的。
天靈靜靜地看著轉身在宮婢們的攙扶下，緩緩踱步，想著陽光中走去的人的背影。抬頭看著頭頂晴朗無雲的天空，太陽刺眼的光芒將女子籠罩在光圈中，如夢似幻，讓人覺得一切都顯得格外的不真實。
天上似乎出現了一個幻影。那張熟悉的笑臉便掛在天邊，安靜地看著她，依舊是那樣溫暖的笑顏，依舊是那樣寬容的眼神，好似這一生，不管她做了什麽，他永遠都會以這樣的神情看著她，寬容她的所有無理取鬧，容忍她的視而不見。
微微揚了揚唇角，努力扯出一個笑臉。眼淚不期然地劃過嘴角，滴落在手心中，鹹鹹的，帶著讓人難以下咽的苦澀。
……
若是先遇見我，你會愛上我嗎？你的心會屬於我嗎？
……
會的，頊陽。我會愛上你。所以，來生，你一定要早些出現，一定早點找到我。原諒我現在隻想為了他而好好的活著。
輕輕點頭，似乎是祝福，也似乎是在肯定她的想法。幻影漸漸消失不見，太陽的光芒也晃得她眼花繚亂。
“煉，我們走吧。”
疲憊的聲音在龍煉的耳邊響起。他微微一愣，伸手擦幹天靈臉上的淚水，滿心的心疼。
微微點頭，便不顧大臣們反對，帶著天靈走出了大殿。
“獨易，擺脫。”龍煉淡淡說出一句，擁著天靈的身體，便消失在陽光中。
近些日子以來，所有的一切都發生的太快，讓人措手不及。他都已經快要受不了這樣一次次不間斷的打擊，更何況是外剛內柔的天靈？她總是擺出一副不需要任何人的樣子，總是做出一副可以保護全天下的樣子，可是卻忽略了她自己才是最需要人照顧的那個，她自己才是最需要人保護的人！
天兒，什麽時候你才能不折磨自己？什麽時候你才能真正放開心懷，多想想自己，不要再去管這天下如何，不要管別人如何？我知道，在你的心中，頊陽占據著重要的位置，你一直都拿他當兄長一般，可是，天兒，頊陽在看著，我想他也不希望你如此折磨自己的！
終於還是堅持不住。本來就沒有好好經過調養的身體，經受著連日奔波的折騰，情緒又總是大起大落，天靈終於還是暈倒了過去。歪頭倒在龍煉的懷中，她隻覺得全身從未有過的平靜，從未有過的安寧。
如果能夠一直這樣睡下去就好了，如果能夠永遠不睜開眼睛，永遠不醒來，不必去麵對那些紛繁複雜的一切就好了。為什麽當初她沒有死在楓橋的槍下，為什麽還要讓她來這裏經受這麽多的磨礪？她已經很累了，真的很累了，她快要撐不下去了！
“你的意思是，六嫂如今成為了閻族和陽族的族長？！”真是太過分了！這一對夫妻到底在幹什麽？當初撂下龍族給他，害得他逍遙不得，他們倒是去當別的部族的族長去了！哪有這麽欺負兄弟的！
龍鳳憤憤不平著。單手一拍桌子，震得身前批閱奏折的案桌發出一陣震顫，幾乎就快要在他的掌力下變成一點點的碎屑了！
當初，他們夫婦二人拚命說服自己，巧舌如簧地說了一大堆話，自己也不過就是為了成全他們去雲遊天下罷了。可是，他們夫婦兩人，居然去管別的部族的破事，也不願意幫他分擔一點兒！這族長之位，明明就是他們兩個人爭來的，姨父姨母當初打算支持的人也是他龍煉，自己還在這裏受苦呢！
哭喪著臉，重新坐回到那張讓他覺得坐著到處不舒服的椅子上。他討厭這張椅子，討厭這張椅子所代表的權力，更加的討厭這張椅子給他帶來的一係列不自在！
這次，既然你們已經接手了其他兩個部族，也休想逃過龍族的重擔！
嘴角牽起一抹邪肆的笑，龍風輕輕拿起案桌上的朱砂筆，翻開一份新的奏章，仔細的批閱了起來。鮮紅的墨汁沾染在潔白的奏折上，心中，一個計劃已經悄悄地醞釀了起來。
六哥，當初你那樣對我，害得我失去這麽長時間的自由。這次，該換你難受了吧？
一路上悠悠蕩蕩，當做遊山玩水一般。而最根本的原因，卻是想要讓天靈散散心。
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事情太多，他擔心她承受不住。
碧水青山，河水清澈，柳枝在樹端飄蕩，搖曳著拂過平靜的水麵，蕩起層層漣漪。一圈圈蕩漾開去，然後又消失於無形。
白雲雲遊在河水中，碧藍的天空似乎也已經同河水融為了一體。
跳下馬背，鬆開韁繩，信馬由韁，任由馬兒四處走動。
馬兒本就是自由的，是人硬要給它套上韁繩，硬生生地讓它服從。人又何嚐不受著大自然的控製？渺小的生命，一旦不小心觸怒，得到的也不過就是一抔黃土罷了。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人世間的一切也莫過於此了。
“煉，你說人來到這個世界上到底是為了什麽？”
隨意地找了一處岸沿坐下，一塊小小的石頭便攥在了手心中。尖銳的石頭尖深深地紮進了她的手心中，她卻好像沒有絲毫的感覺一般。獻血順著掌心的線條留下，滴落在腳下青綠的草上，染紅了大片，將柔軟的草身都壓得折了下來。
“為了好好的活下去。”
龍煉坐在她的身邊，側首看著她蒼白的側臉，眼底的心疼和寵溺每一抹都讓人想要沉淪。
“那好好的活下去又是為了什麽？”
天靈好似不問出個所以然便不會罷休一般，一次次，一句句地往下問。手心裏已經感覺不到石頭的存在，她卻也好似感覺不到疼痛。
有時候，一旦心太痛的話，人便會自然而然地忽略身體的疼痛。
“好好活下去，是為了什麽？”龍煉也被問住了。
好好活下去是為了什麽？
微微一笑，又好似突然想到了答案：“別人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好好活下去，是為了你，為了你才如此珍惜自己這條性命。我不敢同你許諾來世，因為我不知道那個時候會不會存在，我隻能好好地珍惜當下，珍惜每一時每一刻同你相守的日子。天兒，你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動力，所以，也請為了讓我安好，請你好好活下去，好嗎？”
緊緊地握住她的手，黏膩的感覺讓他滿是疑惑。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低頭去看，卻發現她的整隻手都被獻血浸滿了。甚至，可以從手背上清晰地看出一塊微微凸起的地方。
“天兒！”
焦急，無措。龍煉緊張地看著天靈的手，低吼出聲。
他才剛剛請求她為了自己好好活下去，可是現在她卻如此傷害自己！他到底要怎樣勸說她，怎樣安慰她，才能讓她將目光稍微移到自己身上來？！
“天兒，我到底應該怎麽做，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好不好？為什麽現在你的眼裏心裏都隻注意得到頊陽，為什麽？！我才是活生生站在你麵前的人啊！我才是！你說過，會為了我好好活下去的，你說過的！為什麽卻不算數？為什麽你總是要用這樣的方式來傷害我？！”
一聲接過一聲的低吼，天靈卻依舊沒有任何的反應。
她不是感覺不到龍煉的心痛，她明明已經將所有的一切都放下了，明明已經釋懷了，明明沒有想過傷害自己。
緩緩抬起被龍煉小心翼翼捧著的手掌。刺目的鮮紅一如她眼睛中的赤紅色一般，鮮豔奪目地讓人心驚。
天靈的心猛地一抖，手迅速伸開，眼睛中卻滿是吃驚。石頭落地，她才終於感覺到了疼痛。
“嘶！”一聲低吟，用另一隻手緊緊握住依舊血流不止的手掌。
怎麽回事？怎麽會突然流了這麽多的血？她剛剛握起一塊石頭，不過是想將它扔進河裏打幾個水漂的，怎麽會突然將石頭緊緊地握在自己的掌心裏，而且關鍵的關鍵是，她居然沒有感覺到疼痛！
看著天靈眼中的吃驚，龍煉心中越發的疑惑不解了起來。
“天兒？”
他打量著她眸子中的神情，一金一紅兩雙在這片大陸上最為獨特的眸子中，都隱隱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些什麽，卻又心照不宣的沒有點明。
“煉，我想我們的孩子。”
嘟著嘴，看著龍煉細心地為自己包紮著傷口，天靈的心中卻一片冰冷。那雙赤血的眸子中也隱隱約約地閃過一抹讓人抓不住地了然和一絲絲陰寒。
在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人能夠傷害了她而不付出代價！
若是剛剛龍煉發現的不夠及時，那自己的這隻手恐怕就真的是要費了。
有人趁著自己前段時間沉浸在痛苦中無法自拔的時候對自己做了些什麽，雖然不清楚到底是用了什麽手段，卻也已經猜出了八九不離十了。等到了龍族，一切也就該揭曉了！
在這段時間以來，近過她身的人寥寥可數，她想不出到底會是誰對她做了手腳。也無法將懷疑的目光投向任何一個人。
如今，最重要的是，揪出幕後的那個人。隻要找到了那個人，就不愁其他的小嘍囉不現身了。擒賊先擒王，她天靈再不濟，也總歸還幸運地記得老祖宗留下來的遺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