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林甜之死
“那又如何？”一陣沉默後，林甜突然出聲，開口說出的第一句話卻讓天靈不由直打冷顫。
那又如何？
她的姐姐一直容忍她，一直都當作自己什麽都看不到，什麽都聽不到，難道她已經鐵石心腸到這樣的地步，絲毫不顧及別人的死活？！絲毫不念當初的姐妹情？！她的心到底是什麽做的？！
一直自認冷血的天靈，這一刻終於產生了一種徹底被打敗了的感覺。她突然發現自己一直自認的冷血和自私與眼前這個女人相比，簡直顯得太微不足道了！這個女人的貪婪，讓她折服！
她略一思索，冷笑一聲，正要說話，便有一道無奈中帶著十萬分痛苦的聲音從殿外傳了進來。
“很好！那又如何？能夠如何呢？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殺了你，你倒是輕鬆了，我卻要痛苦一生，時刻背著殺死親妹的罵名和自責！不過是將你禁錮起來罷了！若有一日這天下歸了別人，便又旁人處置，也由不得我了.……如今，也確實是歸了別人，自然是輪不到你了！妹妹，你苦心經營想要得到的一切，如今我已經雙手奉到了別人的麵前.……你的命運，你的生命，也自此脫離了我所能掌控的範圍。我將跟隨獨易一起，他去哪兒，我去哪兒，去過母親曾經一心想要給你的生活！”
林嫻安安靜靜地從大殿外走了進來。林甜先前所說的所有的話，她聽得一清二楚。她一直以為林甜不過是意氣用事，以為自己對她的關愛不夠多，可是，現在，自己的心早已經因為她一句句的話而被傷透了。
她累了，她一直努力完成母親的遺命，想要給她一個安穩快樂而自由的生活，卻沒有想到她給的，並不是人家想要的！
“母親？”
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在林嫻的身上，又不由朝著整座上的人看了過去。
兩個林嫻？這是怎麽回事？天底下怎麽會有長得如此相像的人？
隻見高座上的那位“林嫻”，卻將手放到了臉部的一角，輕輕一揭，一張絕世的容顏便現了出來。櫻紅而單薄的唇角還勾勒著一抹嘲諷。
仰頭，醞釀情緒，眼中的化瞳便緩緩地化了開來，露出那雙紅瞳的本來麵目。
赤眸？！
所有的大臣皆是一陣驚愣。一雙雙眼睛緊緊地盯著天靈，腦海中響起的卻是林嫻剛剛所說的話。
將林甜苦心經營想要得到的一切都送給了別人？林甜想要得到的不過就是這閻族的江山，那至高無上的位置。那這意思是，林嫻竟將閻族的大好河山交到了這麽個女娃娃的手上？！而且，這人還帶著一雙詭異的紅瞳？！
“母親想要我過的生活？”林甜喃喃。
母親當初想要將長者之位傳給自己，不就是想要自己做這閻族之主，做這天下之主嗎？她想要自己過的不就是受萬民敬仰，為天下臣服的生活嗎？
“甜兒，母親一直都知道你想要這天下，你無法屈居人下，所以才會想要滿足你的願望，將這長者之位傳於你。可是，甜兒，我才是嫡長女，即便母親提出要立你為儲，也絕對是無法經過所有大臣的。所以，她希望你可以一生平平安安，過安安穩穩的日子，而不必如她那般成日被這金碧輝煌的地方控製著，失了你純真可愛的本性啊！甜兒，母親的良苦用心，為什麽你絲毫都感覺不到呢？還是你真的已經鐵石心腸到，連母親都不再顧及？！”
林嫻一聲聲地質問，加著動情的話語和口氣，聲聲催情，句句讓人不由落淚。
一個母親對女兒的殷切期望，一個母親為女兒鋪就的大道，可是卻得來女兒的不理解和反抗，這要有多傷這位母親的心啊？！而這一切，到底是母親的疏忽，還是女兒的不是啊！
“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為什麽不早說？！為什麽要我犯下如今這無法原諒的彌天大錯，你才肯告訴我？！林嫻，你到底安得什麽心啊？！”
嚴厲的質問，一聲聲敲擊在林嫻的心上。
“我沒有告訴過你？甜兒，無數次，隻要我說一句，甜兒，我給你一塊封地，你好好的去過自由的日子吧！你每次不等我說完，便打斷我！甜兒，我知道你的用心，可是你每次嘟嘴說你討厭我說這樣的話，想要一直留在我身邊的時候，我還是很感動！我想要告訴你，那是母親的意思，可是你給過我機會嗎？！在你的心中，早已被所謂的權力蒙蔽了雙眼，你的眼睛裏能夠看到的隻有你最想要的那把椅子，還有那身一點兒都不好看的袍子！甜兒，醒醒吧，醒醒吧！”
林嫻聲淚俱下。想起每次妹妹都緊緊地抱著她，告訴她，“姐姐，我不想離開你，我要一輩子陪在你的身邊”，她的心就像被人捏緊了一般的疼痛。
她一直都知道林甜的心思，也一直都清楚林甜的目的，隻是她一直都不說，一直都想讓林甜自己醒悟！可是，林甜卻一次又一次地傷她的心，一次又一次地讓她失望！
“我一直都以為你給我封地，隻是想要把我趕走，我一直以為你是怕我威脅到你的位置。所以從你第二次跟我提了封地的事情後，我便開始籌謀，我不知道你是遵循母親的遺願，我不知道你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好！姐姐，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是我太小心眼了！”
林甜不停地苦著，朝著林嫻走了下去。她第一次為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難過，第一次對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後悔。從開始計劃的時候，她便從來都沒有想過這一切為什麽發生，也從來沒有意識到母親和姐姐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
“如果早一點兒知道，我就不會這麽做！就算已經開始，我也會停下來的！可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一切都晚了！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淚水肆虐了林甜精致的容顏，她已經成為了一個淚人，後悔吞噬著她的心髒，也時刻啃噬著她的情感，“姐姐！”她猛地緊緊抱住林嫻，那用盡全力的一抱，好似用盡了她身體所有的力氣，連指尖都已經泛白，“對不起，我先去找母親贖罪了，你自己……照.……照顧……照顧好.……自己……”
腦袋一歪，耳邊的呼吸聲突然斷了。本以為林甜隻是因為太後悔而抽噎不止以致上氣不接下的林嫻，大腦一瞬間便炸裂了開來。
她猛地抱緊林甜的雙肩，輕輕地晃了晃，而懷中柔若無骨的身體，卻緩緩地順著她的身體滑落了下去。
她趕緊蹲下身子，伸手接住，好似隻要讓那身體不滑落，隻要她還緊緊地擁著那熟悉的身體，林甜就不會離開她，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無力的從她的身體上滑落。
是她對不起林甜！她應該早點兒告訴林甜的！她應該一早就告訴妹妹，母親的用意的！不管妹妹聽不聽，她至少不應該被那些話感動，應該狠下心來讓甜兒離開的！
淚水彌漫了她的整個麵頰。她無力地蹲下身子，獨易趕緊從台上跑了下來，蹲在她的身邊，將她緊緊地擁入懷中，眼中，心中，俱是無限的心疼和憐惜。
“嫻兒，你不要這樣，若是想哭，便大聲哭出來吧！這樣會憋壞身體的！”如此安靜的她，一直都令他擔心。即便從來都不曾承認過自己的感情，可是他的心卻已經出賣了自己，早已將她牢牢地填在了心裏，她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牢牢地吸引著她的視線，讓他無法從她的身上移開眼睛。
無聲的落淚，漸漸變成了小聲地抽噎，而不到一小會兒，聲音嚎啕，卻滿滿都是她的自責：“啊！！！甜兒，對不起，都是姐姐不好！是姐姐沒有照顧好你，是姐姐的錯！若是當時我強迫你聽，若是當時我肯多費些心思，若是我強迫你去封地，那麽久不會發生這麽多的事情了！甜兒，我的甜兒！你醒醒！你醒醒好不好？”
鮮血沾濕了林嫻的衣服，從林甜身上的傷口中不斷噴湧而出。那裏，一把鋒利的匕首正狠狠地插在她的胸口，插進林甜的心髒。
她想道歉，她想強迫妹妹聽完自己的話，她想讓一切都重新來過……
林甜天真無邪的笑容還在眼前，她因為晚上不敢睡而經常跑來自己的寢宮，她曾告訴自己，她想要嫁給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然後男耕女織，快快樂樂地過一生，可是現在呢？現在，她卻安安靜靜地躺在自己的懷中，一如很小很小的時候。可是，她卻再也不會醒過來了！她再也不能跟自己說一句話，再也不會告訴自己雷聲可怕了！
自己搶了她想要的男人，就算這個男人從來都不曾將自己放在眼裏。若知道現在會如此，自己寧可不要這個男人，若是自己當初知道妹妹的心意，一定不會選中獨易的！就算喜歡，也一定會讓給她的！可是現在，自己要怎麽讓？
自己一直以為，她對獨易隻是單純的妹妹對姐夫的喜歡和依賴，因為自己沒有辦法陪她，所依她才會跟獨易走的很近。可是，卻從來都沒有想到，她的心裏、她的眼裏，其實從來都隻有獨易一人，她想要的生活裏，無法缺少獨易這麽一個人！
是自己硬生生的搶走了獨易，是自己的錯！
“嫻兒，你不要這樣，這不怪你，這不能怪你啊！這一切都不能怪你啊！”獨易大吼，抱著林嫻的手臂更加的用力。
他第一次感覺到真正的蝕骨吞心。他第一次發現，一個人的淚水竟然可以讓自己的心痛到無以複加，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失去呼吸的節奏。
即便當初得知天靈已死的消息的時候，他都從來沒有過這樣痛徹心扉的感覺。即便她從一開始選擇了楓橋，到如今選擇了龍煉，他也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的心痛過！
“怪我！都怪我！若是當初我用點兒心，就不會到現在才從甜兒的口中知道，她一直想要過的生活，她一直想要的那個人，就是你！是我搶走了你！本來答應讓她先選的，可是我卻因為自己看中了你而選了你！我就是混蛋！我就是個混蛋！其實，這麽多年來，你都對我愛答不理的，是因為甜兒吧？你一直喜歡的人都是甜兒吧？所以才會一直對我視而不見，冷冷淡淡的？對吧？可是，對不起，我殺了甜兒，是我親手殺死了她！你殺了我吧！殺了我為甜兒報仇吧！殺了我！”
淚水鹹鹹的進入她的嘴中，可是她卻感覺不到苦澀一般，衝著獨易大吼。
若不是她拆散了他們兩個，就不會造成今天這樣的局麵，甜兒就不會死了！她該死！她該死！
“是！你是該死！我對你不理不睬？我對你置之不理？所以，你認為我愛的是甜兒？可是，嫻兒，你有沒有想過，我的不理不睬，不過是為了能夠在你的眾多公子中脫穎而出！我的置之不理，不過是為了能夠讓你記住我，將我放在心上？！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林甜，從來都沒有！我一直照顧她，不過是因為她是你妹妹，你明白嗎？！她的死，跟你沒有任何關係！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這是她的命！怨不得天，怨不得地，更加怨不到你的身上！你能不能清醒一點兒？！不要總是將所有的過錯都攬到自己的身上？！你就是你，你要考慮的也隻是你自己，這天下所有人的命運和喜怒哀樂，都跟你沒有半毛錢的關係！你到底明不明白？！你要到什麽時候才能自私一點兒？才能為自己考慮的多一點兒啊？！”
獨易衝著林嫻怒吼著！他沒有想到她會這樣的誤會他！他早就看清楚了自己的心，為什麽她卻看不見？她的後宮佳麗三千，而他不過是其中之一。他冰冷邪魅，好似將所有的一切都不放在眼裏，可是卻不知在何時居然將這個可惡的女人裝進了心裏。
他總是提醒她要多為自己考慮，可是她的心卻永遠大的裝得下全天下！
林嫻愣愣地回看著獨易，眼中滿滿地都是不可置信。他從來都沒有想到過，他的疏離是因為他的在乎，他的冷淡是因為他的愛意。
能不能自私一點兒？能不能為自己考慮的多一點兒？
可是，她享盡了這世間的富貴榮華，還有什麽理由和借口再去為自己爭取些什麽呢？自私？她考慮了整個閻族的百姓，時時刻刻裝得都是他們，她哪裏有時間為自己考慮？哪裏有時間為自己做什麽打算？
林嫻的眸子中暗淡無光。她緩緩地垂下了頭，眸子中一片的茫然。
而天靈卻突然好似想到了什麽似的，猛地點腳，一躍而起，便焦急地朝著大殿外走去。
她的心中突然沒來由的著急，心中牽掛著一個人的安危，卻無法盡快見到那人的真身。她的心被熱火焦灼地燒烤著，即便用著輕功，依舊嫌棄著自己速度之慢。她現在迫切的想要知道那個人的情況，想要知道那個人的下落，她想要知道他很好，想要他站在她的麵前，依舊雲淡風輕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