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 85 章
第八十五章
昨兒被侯府的丫鬟, 連扶帶拖的從雨裡帶到了侯夫人屋裡后,虞家大姐便如同貓被踩了尾巴,同侯夫人急了眼。
「當初是你讓我來的侯府, 上回我說要走,也是你出聲相留, 說的倒是好聽, 口口聲聲要我享清福, 今兒你卻來這麼一通, 你怕是早處心積慮,要毀了我的聲。」
她過的是不如侯夫人,但她人窮志不窮。
她在揚州呆了大半輩子, 日子過的好好的, 侯夫人一封信將她邀請了過來, 竟是如待她的。
那核桃罐子是她拿的?
子夫人一到院子, 口是, 自己『偷』了, 還連著她死去的男人,都被拉了出來一通損,她能吞得下這口氣。
該討回公道的人是她。
不是淋了一場雨, 倒在地上不起來,這招,個個都還信了。
虞家大姐說完, 等著看侯夫人的臉色, 卻見其毫無波瀾,直接承認了自個兒的錯誤,「是我不對,我不該讓大姐來安。」
虞家大姐一肚子的, 卡在了喉嚨,當下嘴角便是一個冷笑,「,我這走。」
侯夫人一句沒留,轉頭吩咐雲姑,「去幫賈夫人收拾東。」
虞家大姐哪裡見過侯夫人這個態度,腳步頓在那屋裡又不走了,盯著她看,「你是鐵了心地要同我過不去?」
侯夫人也沒同她繞彎子,「今日大姐去東院,懷的是么目的,當也不用我再挑出來說,你將一個三歲的孩子當靶子使,替自己出了這口氣,大姐注重了一輩子的臉面,今日事,大姐怎不覺得丟人了?」
虞家大姐從有教訓別人的份兒,哪裡能聽旁人的教訓。
且那人還是自己的妹妹。
虞家大姐臉色一變,聲音不覺提高了幾分,「我怎麼丟人了?你倒是說說,我有何本事,能指使孩子?」
侯夫人直接質問道,「旁人不大姐心頭打的是么主意,大姐自己難道也看不清了?我敬你是大姐,念著時候你的幾分照拂,處處讓著你,讓你和梅姐兒過上好日子,可你呢,可曾為我和伸哥兒過?伸哥兒才剛成親幾日,你提出要讓他納妾,不外乎是著,有我這層關係在,梅姐兒將來即便是妾,也能和子夫人平起平坐。」
虞家大姐的心思被挑了出來,一時啞口無言。
侯夫人看了一眼她半天都沒挪出去的腳步,挑明了道,「大姐要和梅姐兒留下來,那得守著我侯府的規矩。」侯夫人偏過頭,端了几上的茶杯,平靜地同她道,「大姐去同子夫人道個歉,能不能留下來,道完歉以後再說.……」
虞家大姐一瞬炸了,「我去道歉?」虞家大姐嘴角幾個抽抽,「我稀罕呆在你這.……」
侯夫人看了一眼她轉過身的那浮誇動作,及時同雲姑道,「你跟上,將賈夫人和表姑娘的東都收拾好,別落了東,也別多拿了東。」
雲姑被侯夫人使喚了兩回,沒再猶豫,腳步朝著門外走去。
虞家大姐臉都綠了,氣急了地道,「虞江淋,你不是仗著自己嫁的好,靠著男人了威風,平日里裝出一副謙虛的模樣,合著今兒是現形了。」
侯夫人也不氣,突地一笑,「我是嫁的好。」
說完便看著虞家大姐,緩緩子地道,「嫁的比大姐好,大姐嘴上說著討厭俗,暗裡卻處處同我攀比,實則是見不得我過得比你好,從你樣樣都是拔尖,你以為大了也理應比我們過得好,如今這樣,你怨命運待你不公,可大姐曾過,日子都是靠自己過出來的,你今日的境地是誰給的?以虞家這幾年的實力,你不能二嫁?你偏生要同我慪氣執拗到底,認為自個兒了不起,非得守了那秀才的牌坊,直視清高,高人一等。」
侯夫人忍了大半年了,今兒不忍了,語沒有留半分情面,「今兒我告訴你了,算當初你那位秀才還活著,也及不上我侯夫人的地位,你還要同我比嗎。」
虞家大姐張著一張嘴,手腳都抖上了,不可置信地看著侯夫人,「,終將心裡說出來了,果然是沒存好心……」
「沒存好心的人是你。」侯夫人一聲打斷,「我敬你讓你,不是因為我怕你,而是因為你是我大姐,我對你好,如今我道大姐是個喂不飽的狼,我不樂意了,還不成了?」
這一吵,兩人徹底撕破了臉。
按理說,憑著虞家大姐平日里的那股子傲氣,也該走人了。
可卻沒走。
回到院子里安安穩穩地歇了一夜。
剛回院子的那一陣,虞家大姐被起得夠嗆,倒也當生過要走的打算,卻被賈梅一把拖住,讓她往那屋內看了一圈,哭著問她,「娘,你好生瞧瞧這屋子,當還願回到以前的日子嗎。」
賈梅見她不說,便突地蹲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娘逢人說揚州好,可我從沒有覺得好過,我這輩子都不再回去,那破屋子,娘夜裡起夜,我都能聽到聲響……」
虞家大姐看著自己的女兒,如鯁在喉。
腳步如何也邁不動了。
本以為這般糊弄一夜過去,這事兒侯夫人便不會再提,為了自己的女兒,她先且忍了。
姐妹間吵吵鬧鬧,還能當了不成。
誰早上一起來,管家來了屋子裡將兩人的日常用具,齊齊搬走了。
院子里丫鬟也沒過來。
虞家大姐這才怒氣沖沖地跑到了侯夫人的院子,兩句不對,要去撞柱子,那股子傲氣耗盡了后,裡子里,沒有半點東拿得出來,也有這最後一招。
正鬧得不可交。
門口的丫鬟稟報道,「侯夫人,子爺來了。」
范伸每日早上都會過來同侯夫人請安。
今兒不過是慣例。
一聽說子爺,屋子裡的吵鬧聲頓時安靜了下來。
饒是自以為高人一等的虞家大姐,每回一見到范伸,內心也有些杵。
可時被逼到了這個份兒上了,起自個兒怎麼說也是他的大姨母,時候還曾抱著他去鎮國寺看過病,這份恩情,他該也記得。
范伸一進來,虞家大姐便走上前逮著他道,「伸哥兒來的正好,這事兒你來同大姨母評評理,大姨母可有做錯了么?你母親非得讓我去同子夫人致歉,大姨母昨兒不過是去伸哥兒屋裡坐了坐,鵬哥兒非得喜歡那核桃罐子.……」
「姨母喜歡東院?」沒說完,便被范伸打斷。
虞家大姐一個發愣,范伸又笑著問她,「姨母若是喜歡東院,我和夫人搬出來,姨母住進去?」
那笑透著涼薄,虞家大姐頓時啞了聲。
別說是虞家大姐,侯夫人聽完了那,心頭都是一「咯噔。」
這些年來,他們『母子』倆,從來沒說過一句紅臉,更沒有半點隔閡。
今兒斷也不能生了誤會。
剛要起身去拉范伸坐過來,便聽范伸道,「姨母若是不住,往後便不要隨意進屋,我那屋裡,御賜的物件兒多,哪天姨母不心再碎了個么,侄兒不好交代。」
范伸說完,也沒再進去了,同侯夫人說了一句,「母親忙。」便轉身退出了門檻。
侯夫人看著那離去的背影,心口都涼了。
她這麼個兒子了。
侯夫人再也不同虞家大姐說一句廢,輕聲同她道,「大姐,不是我不留你,是你不適合這兒,你回揚州吧,帶著梅姐兒回虞家。」
虞家大姐看著侯夫人徹底決絕的臉,似是一瞬,失去了所有的依附。
天上大雨如瓢潑。
虞家大姐的情緒一時失控,聲音透過雨霧,驚醒了隔壁好幾個院子,「白眼狼啊,當初伸哥兒剩下一口氣了,是誰抱去的鎮國寺……」
虞老夫人這幾日身子乏力,一直呆在屋裡養著,鮮少出來。
侯夫人怕她道這些事情后傷神,昨兒讓人瞞住,沒讓人告訴她。
如今被虞家大姐這麼一鬧,聲音穿透了幾堵牆,虞老夫人豈能聽不見,聽其聲音極為熟悉,這才問跟前的嬤嬤,「怎麼回事?」
那嬤嬤跟了虞老夫人大半輩子,么事兒都沒瞞過她。
便大致地解釋道,「是大姑娘,親上加親,讓跟前的梅姐兒進東院給子爺為妾,如今沒成,也不同侯夫人說了么,意見不合,兩人紅了臉了.……」
虞老夫人聽的眼皮子直跳,當下罵了聲,「貪心不足,蛇吞象.……」
這些年她念及她苦,處處由著她。
她倒好,愈發不識好歹了。
虞老夫人忙地讓屋裡的丫鬟將她攙扶了出來,剛跨出門檻,便聽到虞家大姐道,「當日侯爺不在家,是我抱著伸哥兒上的鎮國寺,到了半路上,氣兒都斷了.……」
「你給我住嘴!」虞老夫人一聲吼完,身子不停地抖。
虞家大姐立在門前,同侯夫人鬧的正上勁,突地被虞老夫人一聲呵斥,霎時住了聲,虞老夫人抬著手裡的拐杖連著指了她兩下,才說出來,「你是要氣死我。」
說完,當下便轉過頭,同身邊的嬤嬤道,「送她出府。」
那嬤嬤還勸一句,「大姑娘算是回揚州,也得收拾東,今兒又是落雨.……」
還沒說完,聽虞老夫人打斷道,「她能有么東可收拾?」
這倒是說的實在。
虞家大姐還沒自己的物件兒,除了虞家給的,侯夫人給的,也剩下兩雙沒納完的鞋面兒,是她自己的。
虞家大姐同侯夫人理論起來的那陣,沒過要留了。
也道留不住。
如今見虞老夫人也當著大伙兒的面,竟也維護了老二,攆起了自個兒,心頭頓時一涼。
二不說,連把傘都沒拿,轉過頭扎進了雨霧底下,空手出了府,走前還衝著侯夫人撂了一句,「日後算你侯府登天了,這輩子,我也不會再踏進你侯府半步。」
到了府門外,侯府的馬車也及時趕了過來。
馬車內,侯夫人到底還是給她收拾了包袱。
虞家大姐一步登上去,頭也不回,還催了一聲馬夫,「趕緊走。」
出了侯府那條巷子里,虞家大姐才地吐出了一口氣,一雙眼睛通紅,拂起帘子從雨霧往後瞧去,心頭輕輕地念叨了一聲,「梅姐兒,娘能為你做的有這麼多了。」
餘下的路,全靠她自個兒了。
她不回,那不回。
留在侯府,即便不嫁子,將來也能找個好人家,總比跟著自己強。
這輩子,自己是走不出這籠子了。
侯夫人說的沒錯,自己是見不得她比自己過得好。
道理她懂,可偏偏拗不過心頭的那股氣。
憑么呢?
她原本不比任何人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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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老夫人被虞家大姐一氣,病情加重,又躺回了床上。
侯夫人尋了府醫來,王大夫道,「老夫人倒也沒有么大毛病,這不過是歲數到了……」
么意思,侯夫人都聽明白了,問了王大夫,「還有多少日子?」
「多則半年,少則兩月……」
侯夫人沒再問,打發了王大夫后,便獨子一人進屋,服侍了虞老夫人。
床榻上虞老夫人已是滿頭白髮,比起當年,這張臉明顯已蒼老了許多,侯夫人免不得又起了十幾年前的那個晚上。
母親將她拉到了床前,將她的手,蓋在了椋哥兒那手上,痛聲同她道,「你睜眼睛看一眼他,喪子痛苦,喪母痛又何其不苦,他還是個孩子啊。」
侯夫人終睜了眼睛。
可是那麼巧。
椋哥兒做了夢,那骨瘦如柴的手,緊緊地攥住了她的手指頭,喚出了一聲,「母親。」
她道那叫的不是她。
可那一聲,在她心頭,喚的是她。
這些年來,她也不道是自己救贖了椋哥兒,還是椋哥兒救贖了她。
大姐說錯了。
她的孩子沒有斷氣,一直都在。
侯夫人輕輕地拉起了虞老夫人的手,輕輕張嘴,聲音哽塞地道,「母親,你再挺挺,椋哥兒已經在努力了,咱們一起等著那一天。」
等著椋哥兒堂堂正正地活在這個上。
看著他兒孫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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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姝礙著昨兒的事,早上並沒有同范伸一道去給侯夫人請安。
怕自己一去,火上澆油。
本以為范伸請完安后,直接會去上朝,誰姜姝剛擱下藥碗,便見范伸又折了回來
早上起來,姜姝的燒雖已退了,聲音卻還未恢復過來,四肢也有些乏力,整個人比平日多了幾分柔弱,見他回來了,詫異地道,「夫君落了東?」
范伸的神色微微一閃,應了一聲,「嗯。」
進屋后卻不說自己落了啥,也沒去尋,走到了姜姝跟前,坐在了軟榻上,看了一眼她的葯碗,「喝完了?」
姜姝點頭。
「手還痛不?」
姜姝搖頭,「好多了。」見他坐在這半天,姜姝有些替他著急,正問他到底是落了么,別耽誤了上朝的時辰,便又見他突地起身,湊過來看著她道,「我走了。」
姜姝一愣,不,不找了?
「好,夫君路上心。」姜姝起身相送了兩步,范伸終看不下去了,直接轉過身,拖住了她的胳膊,將其拉進了懷裡。
姜姝還未反應過來,那剛喝過苦藥的唇瓣,便被他俯身一吻,「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