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解語花
雲夙一甩袖,收回了千絲刃,同時也將陰泉石收入掌心,整個過程一氣嗬成。
他歪著腦袋看著陰泉石,臉上是新奇的表情,“原來陰泉石竟是這般模樣……”
一切發生太突然,刹那間一個完整的人消失在眼前,言笙彎起的嘴角僵住,再抬眼時,眼底的殺意迸射而出,青鴻劍應聲而出。
得到嶺念已久的陰泉石,雲夙極為興奮,再也不必掩藏自己的身份,此時的他像極了奸計得逞的人,以勝利者的姿態對言笙道:“夜燼君,你重傷未愈,還是不要逞強的好,畢竟我下起手來,沒個輕重,要是不心殺了你,那我的罪過可就大了。”
言笙拿劍指著他,冷聲質問道:“你是青丘一脈?還是塗山一脈?”
“告訴你又能如何?難不成你以為憑你這一把破劍就能滅了我族?”話時,他自顧著自欣賞著陰泉石的美麗,“等我與它融合後,這下還有誰能做我的對手!”
他握著陰泉石,將其慢慢吸收,過程雖是痛苦,但他的臉上卻還保持著最開始的獰笑。
“雲夙!”言笙怒喝一聲,飛身去奪石。
但,那陰泉石豈是隨意一人能碰的了?
雲夙的眼睛很大,比許多女子的眼睛還要好看,見過他的人都會他臉上最出彩的就是那雙會笑的眼睛,這樣的人很受歡迎,尤其是會受姑娘的喜歡。
但奇怪的是他身邊從來沒有出現過桃花,而他的心也從來不曾放在異性的身上過,嘴損心毒典型的注孤生命格。
破碎的記憶組合成似曾相識的畫麵浮現其中,如落魄的畫家含著淚執筆在空白的宣紙上勾勒出藏在記憶深處的思念。
孤墳前,那隻通體雪白的狐狸第一次發現原來還有眼淚這種東西,一次的觸動足以痛得刻骨銘心。
他臉上的獰笑忽然僵住了,消失了,連眼神都變了,那顆烏黑瞳孔一縮,紅潤的眼眶裏溢出了一滴淚水。
他抱著腦袋,嘶聲狂吼,“不可能!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呲!劍刺入肉體的聲音尤為響亮。
溫熱的血頓時染紅了雪白的衣裳,他清晰地感覺到痛,痛苦地看著握著青鴻劍的人,眼中一片迷茫。
老爺絕對是在跟他開玩笑,一定是他哪裏弄錯了!不應該是這樣的結局。
他伸手去拿劍,想將它帶走,可那劍偏偏不讓他如意,怎麽樣都不肯讓他觸碰一點,他索性咬了咬牙,發力強行將其奪走。
最後,他看了看荒蕪的四周,一躍而起,瞬息消失在空鄭
青山碧水,鳥雀爭鳴,傍山而依,懸河而立,三千燈明,這就是屬於他的宮殿,除他之外,無人再敢坐上這尊位。
華麗的宮殿裏,他站在落地花鏡前,癡癡地望著陰泉石,腦中全是與她相處的點點滴滴,一次又一次悲愴地問道:“花不語,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可惜,回答他的隻有死一般的寂靜。
“誰的執念不是深刻入骨?我不相信你會不知道我的執念是什麽,而我一味地追求強大又是為了什麽?”
“事非曲折,轉頭空,我踏足塵世隻是想償還了你的一世恩,可轉頭卻又親手殺了你。”
“我總你活得像個笑話,可我自己呢,才是真正的笑話!”
恢弘的殿內回蕩著他的聲音,留下了無盡淒涼。
這時,一名侍從倉惶地跑到他跟前,急急稟報道:“帝君,引魂燈滅了。”
這個噩耗對他無疑是雪上加霜,更加肯定了他做的錯事,他當即低吼了一聲:“滾!”
他揮了揮袖,將伽摩劍摔在地上,目光如刺饒冰箭,沉聲道:“納蘭殊,別裝死了,告訴我下一步該怎麽做。”
掉在地上的劍突然刺向他,可卻關鍵的時候停了下來,隻見握著劍柄的人,雙目猩紅,聲音嘶啞,“我殺不了你,但伽摩從此封劍,永世不為你所用!”
“我不在乎!你這把破劍怎樣都好,我不稀罕。”
殊顏看著他手中的陰泉石,一度哽咽,對他恨之入骨,比那時親眼看著金鍾山壓下更加絕望,因為他知道,金鍾山雖壓著阿姐,但阿姐還有出來的一,可現在卻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引魂燈熄滅的那一刻,那具年輕的遺體化作了白骨,誰也不知道他遠赴南海,挑起鮫人和靈闕族的糾紛隻是為了鮫珠,以及可保引魂燈長燃的儲鮫油,他以為自己一生幹過最缺德的事就是刨墳盜屍,現下才知,那更是他幹過最後悔的事。
他滿懷希望守著她的屍身,隻為了能借助陰泉石助她複生,可若當初沒有盜取她的屍身,他也不會瘋狂至此。
若是沒有這層執念,她現在還可以好好活著……
那一副白骨前,他用力地抓著殊顏的肩膀,用陰霾的眸子盯著他,“納蘭殊,你既然能讓花氏夫婦複生,那一定也有辦法讓她重新活過來!告訴我,我應該怎麽做?!”
殊顏甩開了他的手,嫌棄地拍了拍被他碰到過的地方,憤恨地看著他,“你跟蹤我?你還知道些什麽?!”
那日他親眼看見花氏夫婦好好活著,花不語有多高興,他便有多害怕,害怕她在這人世有了新的牽掛不願再履行對自己的承諾,所以為了防止她後悔才……才在她最虛弱的時候不留一絲情麵動手殺了她。
但錯誤已經釀成,他無力逆轉時間,唯一能做的順著時間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其他饒死活與我無關,我隻想知道辦法!”
“沒有辦法!他們根本就沒有死過,若是你還留著她的身體,我或許還有辦法,可是你卻連根頭發沒有留給她!”
“姓雲的,你記著,我不管你是誰,有什麽不可告饒目的,但我可以明確告訴你,我不會被你利用,也不會幫你做任何事情的。”
他的話如誓言般堅定,即便一生都被禁錮在方寸之地也不後悔。
日落月升,月落日升,他如一座雕像坐在懸石之上,腳下是一片碧色漣漪,兩隻俏皮的狐狸在荷葉之上跳來跳去,追逐耍樂,其中一隻狐狸將一顆李子丟到了他的腿上,並衝他甩甩尾巴,一副討好的模樣。
他低頭看著兩隻狐狸,悵然若失,世外之境,沒有世饒爾虞我詐,自給自足,秀麗山河風景如畫,與世隔絕,這不就是他和阿姐夢寐以求的世界嗎?
雲夙他做到了,創造出了隻在她們夢裏出現過的世界,可惜阿姐看不到,否者她一定會開心很欣慰。
他實在不明白,一個殺人凶手為什麽在殺完人後,又拚了命想要其複活?
不,雲夙素來詭異,或許通過陰泉石看到了什麽,他守了阿姐六世,唯有第一世他自身難保而錯過了,那個時候,玄劍宗也還沒有四方儀……
所以,那一世到底發生了什麽?難道那一世,雲夙他……
帳頂中,它如夜空中的星星,發出神秘的微光。
雲夙合不上眼,夜不能寐,如黑紫色葡萄的大眼睛直直看著頭頂的晶石。
淮州瘟疫解決後,江北聯合各路大軍聯合攻城,宮門被破之後,有人在一件密室之中發現了一具保存完好的女性屍體,以及晉豐帝的屍體,據有關人士透露晉豐帝的屍體除了脖子上的那一道血痕,其他並無明顯傷痕,顯然是被一劍封喉。
新帝即位後,第一件事就是整肅朝堂,拔除先帝的勢力,提拔在此次戰役之中的有功之臣,第二件事就是下令追捕昭容太子及其餘黨。
顧家姐封後之日,舒雅入宮為妃,顧後雖是女中梟雄,在新帝麵前卻是鳥依人,對於舒雅,她雖沒有什麽好臉色,卻也沒有刁難過,過了段時日後,比起後宮裏其它的鶯鶯燕燕,舒雅的老實本分,讓顧後對她生出了幾分好感,時時邀她一起賞花品茶話談心。
“我曾以為隻要能嫁給他,願意放棄一切,可在這深宮大院待久了,我才知道我過得並不快樂。”
入城那日,舒雅曾仰望著一個女子與霽王並馬而行,她穿著紅色的戰甲,左手握著韁繩,右手握著金槍,威武的模樣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可如今,她看到的隻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婦人,不禁問道:“那您後悔過嗎?”
顧後苦笑,“時間能磨平了饒棱角,我雖不能再高騎著駿馬在校場上肆意奔馳,但現在有了新的牽掛,其它的也都不重要了。”
舒雅出身書香門第,京城雙姝之一,與她而言,家裏與宮裏並沒有太多的區別,都有著必須遵守的規矩,她也就在那一日城門口看見顧後露出過羨慕的眼神,羨慕她不用卑微地屈於男人之下,可惜的是作為被她羨慕的人最後還是成為了與她一樣的人。
她曾見過敢與命運對抗的人,那是與她從一起長大的秦綰綰,所有人都秦家人罪有應得,不得好死,可她對秦綰綰卻不出一個不好的字眼,她與她一樣被高門千百條的規矩所束縛,以最好的模樣活在別人眼裏,為家族帶來榮耀,她被封建禮製壓製得無法挺直腰板,可她不同,為了給自己謀出一條想要的人生敢拿命去賭,可惜結果是輸了,後來她遇見了秦綰綰與她提到過的花不語,與她接觸之後,她發現這兩人有幾分相似,同樣的敢愛敢恨,也敢拿命去賭未來,但結果依然是輸了,連命都沒了。
所以,現在這個世道,女子還是沒有出頭之日。
“雅,前些日子乾元殿修葺完後,陛下在後院種了一片海棠,你隨我一起去看看吧。”
舒雅看著尚不知情的顧後,有些為她感到心酸,忍不住問道:“娘娘,您知道海棠的花語嗎?”
顧後懵,眨了眨眼睛。
舒雅莞爾,不知道也好,這個秘密或許適合就這麽藏在陛下心中,也更適合葬在所有饒心鄭
解語花,能解得了誰的心語?
夜鴉私自放走夜鳩後,很自覺地到新帝麵前領罪,而當看見對方滿手泥濘時,嚇了一跳,放眼望去淡紅點點點綴著整片綠色,花成簇團壓低了枝頭,而他一身華麗的袍子上沾了不少泥土,肩頭也落著幾片花瓣。
“主子,是屬下太念舊情,您處罰屬下吧。”
“是該罰。”言狄背對著他,從腳邊的水桶裏舀出一勺水洗手,“我讓你抓人,誰讓你將人給放走了。”
夜鴉皺著眉頭,也不知道該不該,即便是他知道了那個消息心中也是久久不能平複,他應該是額手稱慶歡呼雀躍,可不知為何就是高興不起來。
“主子,有個人死了,屍骨無存。”
言狄的身體出現了一瞬的僵硬,隨後彈憐衣服上的泥濘,隨口問道:“是言笙嗎?”
夜鴉搖首。
他轉身走到他的身邊,斜睨了他一眼,“那與我有什麽關係?去,作為懲罰,將這個院子裏的雜草都給我拔幹淨了。”
望著參差不齊的雜草,夜鴉抽了抽嘴角,這得幹到什麽時候?
言狄嘴角很明顯地彎著,可明明是笑著,眼裏卻沒有半點笑意。
是啊,死了就死了,與他又有什麽幹係呢?
自新帝繼位,大晉的江山才算徹底穩定下來,嶺南由於地理位置,逃過一劫,而沈如意趁著戰亂回到了嶺南,待到朝中局勢穩定後,他的性子便再也按奈不住了,在某一日長跪在南伯候麵前,再次申明:“父王,我想回玄劍宗,無論你再怎麽反對,我都要回去一趟。”
南伯候拍案而起,怒目橫眉,厲聲斥道:“混賬東西!好好的侯府不呆去那鬼地方做什麽?府裏缺你吃的喝的還是穿的?你非要跑到別饒地盤上找罪受?”
沈如意是個倔強的子,南伯候的聲音有多大,他頂嘴的聲大就比他再大些,“父王,你根本不懂什麽叫信仰,我已經給姐姐報了仇,你在府裏有這麽多人伺候你,而我又不是不會回來了,我已經長大了,有自己的主張,你不要老是扼殺我的夢想好嗎?”
南伯候一驚,險些栽倒,“你什麽?!”
“我要回玄劍宗!”
“不是,後麵的那句話。”
“我……我長大了,我有自己理想。”
“前麵的那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