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了卻執念
左傾側首瞧了他一眼,臉上閃過嫌棄的表情,這人確實弱的可以,她真是走投無路才會想著讓他幫忙。
無奈之下,她朝葉非攤開了手,道:“我知道葉神醫醫術撩,身上必有靈丹妙藥,我已經沒有時間療傷了,你給我能迅速恢複的丹藥,這樣我才有機會搏一搏。”
葉非迅速恢複了冷靜,隻要不讓他拿命去冒險,什麽話都好,於是爽快地交出瀝藥,但當丹藥即將落入左傾的手中時,他又迅速拿了回來,並道:“我可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等你回來後,一定要給我銀子,否者,我就把你納蘭家拉入我的黑名單。”
“納蘭家富可敵國,豈會欠你幾兩銀子?”左傾笑笑,直接搶過他手裏的丹藥往嘴裏吞,迅速調理了內息後,立即奔赴了自己的戰場。
此時,大部分陰山屍魁以納蘭殊為首圍著花不語等三人,剩餘的全都聚集在雲夙那處,幾人之中,屬雲夙最為輕鬆,隻需要左右扇動著玉骨扇,扇風如無形的屏障令陰山屍魁無法靠近半步。
趁這些陰山屍魁還沒有察覺到自己,左傾朝著書信的位置奔去,可誰知,她挪動的身影驚動了一隻陰山屍魁,那屍魁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角度,轉而攻了過來。
左傾大驚,將翎羽射向它的眼睛,青色的羽毛在空中化作了一支支銳利的翎鏢,射入了它身上的不同部位,其中最長最細的那根準確無誤地刺進了它眼睛。
屍魁失去了視覺,動作停頓了下來,左傾接著去撿地上的書信,卻不知在她隻顧著四處撿書信的時候,那屍魁突然動了,拔出了翎鏢,衝著她的方向走過去。
葉非從縫隙中偷看到了這一幕,大聲喊道:“姓左的,心身後!”
嘈雜的打鬥聲蓋過了葉非的聲音,當左傾察覺到時,那屍魁已經站到了她的身後,她看著麵前地上的影子,快速將書信塞入胸中,隨後以手掌撐地,長腿朝著屍魁的腿部掃去。
可惜她的腿根本撂不到屍魁,反而像是撞到了硬邦邦的石頭上,疼得厲害。
屍魁抓起她,往上空一甩,她在空中翻了跟頭,以腳先落地時,還未站穩,便見屍魁再次衝了過來,她雙手各持翎羽,強忍著腳痛與屍魁纏鬥。
另一處,豆大的汗水從花不語的額頭流下,腦袋仿佛被千萬隻螞蟻撕咬著,手中的伽摩劍如有千斤般沉重,可麵對屍魁一次又一次致命攻擊,她不敢鬆手,生怕鬆懈下來被鑽了空子。
想起此時受製與楚寒的禁製,她將他在心裏罵了一百遍,去他的仁,去他的道,這般約束她的行為,害她受了多少苦,如果他現在就在她跟前,她絕對朝著他的頭砍下去!
納蘭殊突然轉變了目標,從單獨攻擊言笙到轉身去奪伽摩劍,“阿姐,將劍給我!”
感覺到手中的劍在顫動,花不語死死咬著牙齒,“你是我的錯,劍也是我的錯,該是對我的懲罰我不會退縮。”
“冥頑不靈!”
納蘭殊低喝一聲,由勸改為強搶,兩人推搡間,一個人影隻朝著他們砸過來,納蘭殊目光一凜,反手便是一掌。
嘩啦啦~
四五張信紙從空中緩緩飄落下來,上麵沾著模糊的血跡,正如他的衣裳,緋色中滾著斑駁的墨色。
伴隨著這些信紙的飄落,左傾重重地摔在地上,發出了響亮的聲音,她趴在地上,身下慢慢漾開一朵血花,她張了張嘴,每個齒間不斷溢出血,濃稠的血源源不斷地填滿整個口腔,“家主,納蘭若卿……”
一個名字,如沾了毒藥,麻痹了納蘭殊所有的神經,讓他停下了攻擊的動作。
她抬起血淋淋的手,手裏正握著碎了半片花瓣,看著納蘭殊道:“傅流年的後人送來了她的遺書,還有這個……”
納蘭殊低頭看著她手心的東西,手不受控製地向她伸去,直到抓住了那塊花瓣,將它緊緊握在了手心。
花不語撿起霖上一張泛黃的書信,才讀了幾行字,便放下了手,不再看下去了。
“傅流年故意將這些東西當作陪葬品,是不想讓你知道納蘭若卿的秘密,他得到了她的餘生,卻也知道她心中隻有救她於危難的少年英雄,而不是能給她自由,帶她看遍千山萬水的藍顏知己。”左傾所查到大多是傅流年的事跡,隻知道那個放浪不羈的少年經過時間的沉澱,變成了一個成熟穩重的領袖,他的轉變給部落帶來了希望,同時也將自己的心帶進了她的墳墓裏,封鎖在了這個錦盒內。
“他半生沉浸在自己的夢中,死後才自私了一回,他替你守了納蘭若卿的半世,而你為此付出的代價是一生都活在求而不得的痛苦鄭”
納蘭殊看著散落了一地的書信,雙腿一軟,仿佛失去了支撐力重重地跪了下去,慢慢地將地上的書信一張張撿起。
每掃過上麵的一個字眼,他的腦海中就閃過一幅畫麵,眼角兩行淚止不住滑落,“為什麽不告訴我,即便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不會讓你離開……”
花不語拍了拍他的肩,將手中的那張遞給了他,道:“她,她從未虧欠過任何人,唯獨欠了你,你若是累了便離開,不需要再守在納蘭家。”
初次聽到納蘭若卿這個名字的時候,她便覺得他們之間有故事,也曾對這個女子充滿了好奇,可當看到了這張遺書,她的好奇心漸漸消失了。
“我錯了——”納蘭殊將那些遺書緊緊抱在懷裏,悲愴的嘶吼聲撼動人心。
他怎麽這般粗心!若卿年幼時便擔下納蘭家的大事務,早已積勞成疾,出嫁之日他背著她走過十丈紅毯,那時紅毯上鋪滿了花瓣,他的腳下卻如踩著刀片,每走一步就能感覺到鑽心之痛,鞭炮聲和歡笑聲一聲蓋過一聲,淹沒了近在咫尺的咳嗽聲,背上之人身子很明顯顫動了幾下,他卻沒有起疑,若是他能夠在那個時候停下來,或許他們就不會錯過一生。
“傅流年……你好狠。”他咬著牙,恨極了傅流年,恨他為什麽要瞞著他,恨為什麽所有人都要瞞著他,他從不稀罕納蘭這個姓氏,更不稀罕家主這個位置,他將自己的一輩子留給了納蘭家,還她自由身,可為什麽現在才來告訴他,她要的從來不是這個!
“傅流年,你的自私讓我誤會了這麽多年,早知今日,我就該在那春日競之前殺了你。”
再多的悔恨,也無法挽回錯失的人,納蘭若卿自知時日不多,才將藏在心底的心意寫進了遺書裏,卻不想被傅流年偷偷扣留了下來,當做自己的陪葬品,若不是盜墓賊偷挖進去,傅家的後人也無法發現這個錦海
他微微抬起頭,眸中的血光漸漸散去,仿佛是被淚水洗淨,水潤的眸子清澈澄明,身上的魔氣一點點消散。
花不語看著他,心疼又無奈,暗歎原來在那時他就種下了心魔。
她在他麵前蹲下,伸出雙手,將他輕輕抱住,安慰道:“緣分二字半點不由人,你與納蘭若卿注定有緣無份,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久違懷抱既溫暖又熟悉,納蘭殊很自然地鬆開了手,緊緊抱著的遺書也隨之掉在了腿上,他回抱著對方,腦袋靠在她的肩上,閉上了眼睛,流出來一滴眼淚,帶著哭腔抽噎道:“對不起,阿姐……”
花不語見他如孩子一般在自己懷中哭泣,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道:“我從來沒有忘記過答應的事情,我一定會幫你找回你以前的記憶。”
他搖了搖頭,“不,這不重要了,我隻要知道她從未拋棄過我就夠了,隻要我一直在她的心裏,從此就不再孤單了。”
一世長情,敵過千萬世的點頭之交,他的執念也該了斷了。
他鬆開了手,慢慢離開了她的懷抱,卻不想腦袋不心碰到了她的耳掛,看著泛著銀光的霜葉,他內心後悔萬分,當下去解下它,可耳掛卻如長在了她的耳朵上,與她的血肉相連,無論怎麽用力都紋絲不動。
“嘶~”耳朵被拉扯的疼痛讓花不語倒吸一口氣,她按住了納蘭殊的手,不再讓他使用蠻力。
納蘭殊沒有放棄,道:“阿姐,你忍忍。”
她搖了搖頭,“不必徒勞了,既是楚寒親自下的禁製,也自然隻有他解得開。”
“可……”納蘭殊沉下臉,將剩下的話吞回了肚子裏。
楚寒已經死了,世上再也沒有了夜燼君,即便是找到他的輪回,也不再是同一個人,更沒有他登峰造極的修為。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如果我不是受心魔所控,就不會傷害你。”
罷,他將射弓拋到半空,一個起身,甩袖拂過伽摩劍,將劍對準了射弓狠狠劈下。
害饒玩物早不該存留於世!
“家主……”
這時,一道虛弱的聲音從腳下傳來,他低頭一看,眸孔猛地一縮,全然不知自己竟傷害了另一個人。
左傾見他恢複了神誌,硬撐的一口氣慢慢鬆了下來,仰麵躺在地上,陽光灑在她慘白的臉上,她笑了笑,享受著人世最後的溫暖。
納蘭殊跪在她的身邊,慢慢扶起她的上半身,讓她盡可能舒適靠在自己的懷中,而她抓著他胸前的衣服,柔軟無力地道:“我恨透了世間無情的男人,早已心灰意冷,可上卻讓我遇見了家主你,又讓我重新燃起了希望,我很後悔沒有早點遇見你,但又慶幸在該遇到你的時候遇見了你,讓我有機會地陪伴在你的身邊,念著我這些年跟著你的份上,家主你能答應我最後一件事情嗎?”
納蘭殊握緊了她的手,壓著聲音,不讓自己流露出悲傷,“你。”
“若你能遇見來世的我,請為我擇一良婿,不要讓我再遇見負心人。”
想她本是良家婦,慘死新婦前,大雪蓋屍骨,冤魂無處安,女子本弱,為母則剛,一朝化怨靈,痛報殺子之仇。無處歸時幸遇烈烈紅衣少年郎,從此不再是孤魂野鬼。
“好……”
一個字的承諾,勝過渣男的千萬句保證,她笑了笑,終於安心地閉上了眼睛,千瘡百孔的身體也漸漸隨風消散。
在場所有人屏住了呼吸,不忍發出半點聲音打擾到了他。
雲夙微微側首,扇子遮住了半張臉,移至眼角的視線瞥向花不語,扇下的紅唇無聲地動了三下:花不語……
生而為魔,不比其他任何一族,魔性與身俱來,你難道真的一點心魔都沒有?不,這不可能,沒有一個魔種的內心能強大到壓抑住體內魔性。
花府門前,一個人坐在門檻上,頂著兩隻黑眼圈,雙手抵在寶劍上,烏溜溜的眼珠子轉了轉,心中有了個質疑的聲音:‘師姐該不會騙我吧,那我豈不是在這裏傻等了?’
左等右等,等了一又一夜,在這期間,他幾乎不敢闔眼,生怕花不語又丟下自己偷偷跑了。
就在他等得不耐煩時,視線裏闖入了一青一白的身影,他當即眉開眼笑,所有的疲憊一掃而盡,直衝了上去,“師姐,我就知道你不會騙我的!”
花不語抽了抽嘴角,這孩子是多久沒有睡覺了?瞧這黑眼圈都快與昆侖境的神物相提並論了,難道他真的一直守在這裏?那日,她不過是隨口而已。
言笙毫不掩飾嫌棄的表情,仗著身高的優勢,一手掌著他的腦袋往前推,真是纏饒玩意兒,走到哪,跟到哪。
沈如意翻起眼白瞪著他,兩隻揮舞的手隔著空氣拍打對方,奈何手短,怎麽也勾不到對方的身體。
“瞧你沒用的樣子,還是滾回玄劍宗先練幾百年再來跟我打。”
沈如意看著他臉上輕蔑的笑,氣得麵紅耳赤,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太廢物,實力不夠隻能輪到被嘲笑的份。
花不語打了個哈欠,當所有的事情都解決完,困意也隨之來了,自顧自走向自己的家,並道:“你們愛如何就如何,我急需補個眠,誰也不許來打攪我!”
最後一句話突然加大了語氣,頗有恐嚇的意思。
沈如意疾呼:“師姐!那我怎麽辦?”
這京城他人生地不熟,又身無分文,若是連師姐都不收留自己,那他隻有去跟乞丐搶地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