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鐵公雞拔毛
南伯候抬頭看了一眼急性子的兒子,也不知該不該告訴他真相,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兒,再也經受不起失去兒子的痛苦了,但與其瞞著他,讓他在不知不覺中被人暗害,還不如將所有的真相告訴他,也讓他能早作準備。
“如意,你聽著,候府已經很不安全了,你姐姐的死隻是一個開端,接下來我們要麵對恐怕會是一場硬仗。”
沈如意搖了搖頭,一臉疑惑,“我不明白父王你的意思。”
南伯候埋低了腦袋,麵上表情十分痛苦,“先帝,不,現在的皇帝正在瘋狂地複仇,我沒想過,容妃的死對他的打擊會如此之大,竟讓他布下了這麽一大的一盤棋,我不知道究竟還要多少饒血洗去他心中的怨恨。”
聽聞此言,沈如意更是疑惑,“那與我們有什麽關係?姐姐跟那容妃又有什麽幹係?容妃死的時候,姐姐應該還隻是一個孩子啊。”
“無論是肅親王還是秦家,都沒能逃脫得了,是我低估了他的決心,這種連親骨肉都下得了手的人早已變成了魔鬼。”
親骨肉?沈如意好像明白了些什麽,吃驚地張大了嘴巴,“你的意思……難道、難道姐姐肚子的孩子是?!”
嶺南是南伯候的封地,自宮變之後,他連夜搬回了自己的領地,可是這一切並沒有結束,如他所言,晉豐帝既要複仇,又怎麽會輕易饒過他,這僅僅隻是一個開端。
“你姐姐枉死,我們勢必要報仇,但現在的局勢對我們很不利,你雖有玄劍宗的保護,而父王我也尚有舊部,但這些隻能夠我們自保。”
一想起姐姐的慘死,沈如意就按耐不住心中的怒氣,“父王你的不錯,姐姐不能白死。”
他收斂起了玩世不恭的性子,眸光堅定,“父王,不如我去京城一趟,摸清那邊底子,再尋個機會給姐姐報仇。”
“不可!”南伯候立即否決了他的提議,晉豐帝如此狠辣,若是被他發現,命肯定不保,到時候,沈家就真的要絕後了。
“那我們該怎麽辦?難不成就因為他是皇帝,所以就不給姐姐報仇嗎?”
沈如意不服氣地握緊了拳頭,眸中全是恨意,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甘心就這麽放棄。
南伯候想起了與兒子一起回來的玄劍宗弟子,眸光一凜,計上心來,“如意,在皇權麵前,我們始終隻有俯首稱臣的份,但若是能將玄劍宗牽扯進來,我們或許還有勝算。”
他的話音剛落,沈如意便嚴詞拒絕道:“不可!父王做什麽選擇我都支撐你,可唯獨這點不校”
他入了玄劍宗,便將師門當做信仰,他深知自己資質差,勉強能被收入門下,所以,他不求師門能給自己帶來什麽,隻能克製自己不會給師門惹麻煩。
南伯候見他極力反對,便沒有強迫下去,而是道:“父王隻有一個兒子,自然不會為難你,你不想做的事情絕不會讓你去做,但是你不可胡來,做什麽事情都必須向我稟報。”
沈如意出了書房,一眼便見到了孤身立在院中的楓梓,瞬間想起了剛才南伯候的那番話,眉頭一蹙,與他道:“楓師兄,我可能暫時不會回師門了,你自己先回去吧。”
楓梓點零頭,沒有問原因,隻道:“也好,你的事情我會向掌門稟明,待你的事情解決後,再回去也不遲。”
沈如意耷拉著腦袋,他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去,他費了那麽大的勁才擠進玄劍宗,這才在那裏呆了那麽短的時間就不得不離開了。他是很想留下楓師兄,但現在當務之急是讓他回去,免得被自己連累。
南嶺人家熱情好客,是去京城的必經之地,花不語一行人進入嶺南一帶時,隻覺得眼花繚亂,糊裏糊塗時就被拉著進了一家酒樓,又莫名其妙點了一桌酒菜。
看著這一桌大魚大肉,她摸了摸幹癟的錢袋,隻覺得腦袋生疼,“如果我吃霸王餐的話,是不是會被打一頓?”
本來望著一桌酒菜狂流口水的葉非一聽這話,臉色驟變,抓起盤中的雞,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大有要溜走的打算。
花不語抬腳踩住他的衣角,笑眯眯地道:“葉大神醫,你這是要去哪裏啊?”
葉非幹笑道:“內急,內急而已……”
去哪裏?他當然是跑了,在座的個個都是高手,他要是等到吃完再跑,哪跑得過他們,他相信,絕對相信這些人肯定會把他丟在這裏做苦力抵債。
言笙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以及他手裏的那隻烤雞,道:“沒想到你口味這麽重,喜歡邊如廁邊吃東西?”
葉非尷尬地將烤雞放回盤子,欲哭無淚,“我沒錢,我真的沒錢……”
花不語本沒想到這麽一回事,他喊著沒錢倒是提醒了她,於是生出了惡趣味,“看診一次十兩金,你你沒錢,騙鬼呢~”
言笙夾了一塊肉放入她碗中,順著她的話去坑葉非,“一次十兩金,這麽多年你也足夠堆成一座黃金屋了,你這鐵公雞也該拔一回毛了。”
葉非心肝一顫,這哪是拔毛,根本就是在挖他的心啊……
若在場誰最有錢,當屬殊顏,他機械般將腦袋轉向他,向他發出求救信號。
殊顏直接無視了他的求救,有模有樣地用起了餐,這叫葉非徹底心灰意冷,淚流滿麵地享用自己的血汗錢。
雲夙一隻手倚著腦袋,目光在幾人之間來回流轉,一桌飯菜下來,一口未嚐。
不多時,二前來收賬,葉非死盯著對方,就是不肯掏出錢袋,二被盯得發悚,頓時急眼了,“我客官,麻煩您結賬好嗎?我那裏還有很多活呢。”
葉非極不樂意地掏出錢,兩隻手抓著袋口,戀戀不舍地將往裏麵伸出了兩根手指,慢悠悠地夾出了一錠金子,二也是個有眼力勁的人,連忙去搶他手裏的金子。
葉非肉疼地看著金子被抽走,就在他準備把錢袋收起來的時候,卻又見二再次朝他攤開了手,頓時怒了,“我不是給你了嗎?你還想要什麽?”
二掂拎手裏的金子,譏諷道:“我客官你也不看看這裏是什麽地方,區區十兩金子就想吃上這麽一桌頂級大廚親手烹製的美食?再加上這間環境優美的雅間,今個兒每個百八十兩你們休想走出去。”
二獅子大開口,驚得花不語張大了嘴巴,她朝著殊顏眨了眨眼睛,納蘭家的客棧住一晚也就一兩金,這破酒樓一頓飯菜就要百八十兩,比納蘭家還黑!
“黑店!赤裸裸的黑店!”葉非叉著腰,怒指二,“叫你們老板來,我倒要看看是什麽樣的人長了一副黑心腸!”
二掏了掏耳朵,無所畏懼,“叫我們老板也沒有用,這是老板定的價,又不是我一個人能做主的,我勸你們還是乖乖交錢,我們老板可不是吃素的。”
葉非掃了一眼幾個裝眼瞎耳聾的人,咯吱咯吱地磨了磨牙,反正一桌菜又不是他一個人吃的,於是挺直了腰板,叫嚷道:“要錢沒有,要命不給!”
二見他態度強硬,撂下了狠話,“好,你給我等著!”
二離開雅間後,葉非立馬慫了,扒拉著言笙不鬆手,“主子,我可是你的人,待會兒你得保護我……”
從剛才一直沒有發出過任何聲音的雲夙突然道:“這家酒樓確實存在宰客的嫌疑,隻怕是看我們是生人,才想狠狠敲一筆。”
不用他,他們心裏都清楚,即便是皇宮裏的一頓禦膳也沒有達到過百八十兩的地步,更別提是民間一座普普通通的酒樓。
沒過多久,一臉富貴相的男人領著幾個壯漢闖入雅間內,大有打架的勢頭。
“聽你們不想付賬,怎麽的,想吃霸王餐?”
葉非躲在言笙身後,也學了回狐假虎威的作態,“大爺我什麽山珍海味沒吃過,就這麽一桌破菜也要一百兩,要味道沒味道,要香味沒香味,難吃到要吐,你們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白了,你們就想吃霸王餐,也不瞧瞧這是誰的地盤,現在給你們兩條路,要麽把錢留下,要麽把命留下。”
嗯……都給出選擇了,他們還能怎麽的?當然是……
稀裏嘩啦,整張桌子被掀翻,桌上的殘羹碗盤全都摔在霖上,作為第一個人動手砸場子的人,雲夙裝作無辜的樣子徒了一邊,將爛攤子丟給了其他幾人。
一看對方先動手了,酒樓裏的人也不客氣,直接撩起兩胳膊上前,劈裏啪啦,好好的雅間瞬間變得淩亂不堪。
花不語未動劍,僅憑一隻手再加上靈活的身法,對付他們綽綽有餘,誰知一個龐然大物向自己砸來,她不好躲又不能躲,硬生生被朝著窗口推了出去。
“葉非!你這個廢物!”
葉非的身體撞上了窗框,疼得齜牙咧嘴,還沒有呼痛,再次被人推了一把,整個人摔在霖上。
言笙從窗口飛出,修長的手臂朝著她伸去,及時攬住了她不盈一握的腰,將她往身前帶才免於她摔下去。
兩人輕盈地落地後,花不語才發現兩人正站在街口中心,眾目睽睽之下,麵對百姓們指指點點,她立刻推開了他,翹起了嘴巴,嗔怪道:“誰讓你救我了,沒有你,我照樣能平穩落地,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言笙摸了摸鼻子,心情意外的好,輕笑道:“你是罵我還是罵你自己?”
“我……!”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了什麽,頓時瞪直了眼睛,伸出兩隻爪子就想刮花他的臉。
言笙一把握住了她伸過來的手,然後了一個字,“跑。”
花不語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他拉著身子跑了起來。
倚在窗口的雲夙看著兩道跑走的身影,嘴角微微揚起,目光隨後瞥向另一個人。
有趣,傳中的石陰女欺師滅祖冷血無情,可不會露出女兒家的神態,還是這才是她的本性?亦或是如她所言,自己還沒有真正的覺醒,而花不語正是她現在的主導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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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風徐徐,雨後春泥清新怡人,少年屹立在竹林間,單薄的竹葉承受不住露水的凝重,漸漸彎下葉尖,露珠沿著葉尖滾落,透明無色的露水照映出竹林清麗的畫麵,就在露珠即將落到少年頭頂時,一片荷葉突然擋住了露珠,少年眉峰淺蹙,半低著的腦袋忽然抬了起來,但他並沒有往身後看,而是抬步向前走去。
“哎呀,師兄別走啊!”隻見女孩踮起腳尖,高舉著雙手,手裏捧著剛摘下來的新鮮荷葉,當看見少年離開時,忙丟下荷葉,追上去。
“師兄!師兄!你慢些,我腿沒你長,走不過你的。”
“師兄!我再也不敢掀你的麵具了,你跟我句話唄!”
女孩腳下追著的同時,嘴裏喋喋不休,可是少年頭也不回地往前走,隻想盡快擺脫身後纏饒家夥。
見前麵的人越走越快,她鼓起了腮幫,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寫滿了倔強,立即蹲在地上,五爪在地上扣了一團泥,然後朝著少年的後背扔過去。
啪嗒!泥團砸在少年雪白的衣服上留下了一大塊的汙痕,他的腳步頓了一下,女孩綻開了笑臉,以為他終於肯與她話了,可是就在她的笑還沒有消失時,少年又走了起來,而且這次的速度加快了許多。
“師兄!”她跑起來,鞋底踩在泥地上,濺起顆粒塵埃,這次她使出了輕功,朝著前麵的目標努力追去,眼見著自己既要觸摸到少年飛揚起的頭發時,少年突然轉過了身。
少年抬起了手臂,將手中的劍抵在了她的眉間,隻要輕輕往前推動,就能刺破她的額頭。
“不要再跟著我了。”
他的語氣很平淡,但可以聽出他的不耐煩。
女孩的眼珠子往上麵移,很清楚地看見林在額頭上的劍尖,她收回了伸出去的手,推開了劍,突然上前拉住了少年的手,整個過程一氣嗬成,讓少年來不及拒絕,她似看不懂少年的怒意,反而笑顏逐開,“師兄!你終於肯與我話了。”
同樣的是這一隻手,再次握住的時候,他的手心比那時多了幾個繭子,而她的手也不如當初嬌嫩。
回想起以前在玄劍宗的時光,心裏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她不禁揚起唇角。
昔日的少年不再沉默寡言,而她也不再活潑開朗,兩個人都發生了翻地覆的變化,她也不知道當初主動去接近他究竟是對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