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還用你教?
天色晚涼,細雨如絲。 難得休沐,卻是汴京城指揮使顧大人娶妾的日子。 顧府掛滿絢麗紅綢,數不清的仆人婆子們來去匆忙,沒人知道,這偌大的府內,還有一處府內天牢,暗無天日,空氣中縈繞著濃重強烈的腐臭味。 忘川被囚禁於空蕩隔間,怎麽也不明白,她為顧錚手下十四千戶之一,竟有淪為階下囚的一天。 這時,天牢大門鎖鏈窸窣,嘭的一聲,一抹銀紅色飛魚服的身影闖入忘川視線…… 許是今日納妾,男人著一身精致如畫的銀紅色飛魚服,腰間配帶禦賜繡春刀,腳踏金線紋繡的黑色長靴,向來冷冽淡漠的俊顏竟是攜著幾分暖意。 一隻溫熱的手掌扶上忘川的臉頰,鬆香漫過鼻尖,萬分熟悉。 顧錚溫聲道:“忘川,本座是喜歡你的。可是,喜歡你,本座就會失去手中的權力。失去永定王府的支持。所以,你幫幫本座。” 顧錚輕柔撫摸忘川如墨般的長發,口中說的話,猶如毒蛇纏上忘川的脖子。 人人皆知,忘川是指揮使顧錚手下的一條狗,她忠心耿耿,猶如出鞘冷刃,平日裏神色素淡,唯有取人性命時冷漠殘酷,不動聲色。 可是,沒人知道,骨子裏這般冷血的女人,內心唯一的柔軟便是…… 忘川低頭跪在男人腳下,嘶啞低沉,“大人要忘川做什麽,忘川便做什麽。” 顧錚睥睨著跪地的狼狽女人,瞧她乖巧低賤的模樣,深邃冷凝的眸子裏閃過一抹憎惡。 “既如此,我要你替我刺殺東廠廠公。”那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魏千歲,魏懿。 忘川苦笑,若說顧錚執掌的錦衣衛是汴京一霸,那魏懿所在的東廠,便是所有人心中的噩夢,甚至朝內朝外,無人敢直呼魏千歲的名諱,凡是犯了禁忌的人,多半要丟掉性命,更甚者株連九族。 忘川低頭掩起情緒,心下卻似被繡春刀狠狠地割裂開一道無法愈合的痕跡。 見她不語,顧錚眉目微凝,情緒仿若凝結成冰。 倏地,他笑,“今日是本座大喜日子,你隨本座飲杯喜酒,此行必然馬到成功。” 忘川猛然間抬起頭來,不敢置信地看向顧錚,喉頭哽了良久,她終又將頭低垂下,發絲淩亂地搭在臉側,猩紅的雙目睜的滾圓,卻始終無法噙住眼眶中的淚。 有淚沿著鼻翼滑落,流至嘴角,比那黃蓮都要苦澀上三分。 “大人……” 她低低地喚顧錚。 銀紅色飛魚服微微一頓,男人側顏冷峻,等著忘川的下文。 忘川仰頭,笑得比那黃泉旁的彼岸花都要烈,“忽鳴燕賀,且祝新禧。西廂敘情,藍田得玉。祝大人與夫人秦晉和歡,白頭偕老;如魚得水,並蒂花開。” 他身形微動,仿若魚尾的曳撒在空氣中開出一朵絢麗的花,最刺眼最耀眼,也最無情,語氣薄涼,“還用你教?” 忘川跪伏在地,雙肩瑟瑟,拚命的忍住喉嚨裏的嗚咽,待顧錚走遠,她才失魂落魄地抬起頭來。 …… 這一夜是顧錚的洞房花燭夜。 忘川直立立地杵在顧錚和新夫人的房外,仿佛能聽到兩人被翻紅浪,濃春思蕩。 耳邊回蕩的,卻是顧錚那句淡漠又飽含鄙夷嘲諷的發問…… “還用你教?” 她,究竟算什麽。 明明做過世間最親密無間的事宜,卻堪比陌路擦肩。 忘川抿了抿唇,他是她心中的天,她是他腳下的狗。 這夜,顧錚新婚,忘川離府,徹夜未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