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法事

  “都靜一靜。”崔與之開口,場麵即靜:“冶功繼續說。”


  全績聞言,起身以表恭敬:“列位官長,績是會稽人,從小耳濡目染的是陸公的詩詞,近日又從軍征,染了些軍旅習性,對金人的憎恨不比在座者少分毫,但家國事以家國論,爾等也是朝廷幹吏,應明白國之延續非一日之功,非一時之仇,國將不存,何講爾雅?國將不複,千仇萬怨入史書。故而績請諸位以大局為重。”


  全績這些年一直在盡力而為,抉擇當口他難免會犯些錯誤,但在他看來如何對家國有利,他便如何去做,不問前程不問名。


  “何為大局?與金人蠅營狗苟?金人如豺,貪婪至極,昔年的教訓還不夠多嗎?”


  “一派胡言,成吉思汗已死,草原群龍無首,遙想昔年檀石槐稱汗彈汗山,西吞匈奴,東壓烏丸,南侵大漢,建立了何等強勢的帝國,但檀石槐一死,鮮卑分崩離析,今日亦如是,蒙古人自陷內亂矣。”


  眾官再駁全績,認為蒙古會因此而沒落。


  “先生此言差矣,蒙古不是鮮卑,鐵木真也不是檀石槐,蒙古人有完善的法治,健全的軍製,已據國家之能,拖雷用兵如神,殺伐狠絕,窩闊台善於內政,手腕陰毒,無論是這兩個人中的哪一個當上蒙古皇帝,他們都可以迅速整理起軍隊,再次對其他國家形成群攻之勢。且鮮卑一興檀石槐,二興軻比能,三興北魏,蒙古人不如邪?”全績現在已經不是初出茅廬的白丁了,他的經讀之途從未斷過,古今往來的事也極少有他不知道的。


  “照你這麽說,大宋必敗了?想我大宋有萬萬人,雄兵百萬,而蒙古人隻有寥寥數百萬,兵馬不過十餘萬,不說打入草原,依山河而守該是十分容易的吧!


  “就是大多數宋人有這樣的心理,大宋才會一次次敗於金、西夏、蒙古,兵不在多,貴於精,訓練一支精兵要耗費大量的時日,需要有大量的實戰堆積,而一群鄉勇的確容易招募,但上了戰場也是砧板魚肉,大宋兵馬雖多,但真正可戰的又有多少呢?所有的天險都不是天衣無縫,先生要明白,戰士之利在於勇,在於器,而非人多。”全績說的十分委婉,略過了冗兵冗費,至少現在還不是解決這個問題的時候。


  全績話音剛落,又有三五人出來反駁,全績見狀略顯失望,看來言語是和這些人說不通的:“也罷,這隻是績一家之見,諸位官長若有他理,盡管互辯,績就不多言了。”


  全績向崔與之拱手一拜退回席位,而崔與之麵上略帶歉意,他本來是要幫全績的,但人人想法不一,崔與之也無法強求,更不可能說為了全績一人得罪在場的哪位,這些都是內政的中堅力量,崔與之不能把這些人拱手推給史彌遠。


  然後兩個多時辰,全績再未發一言,隻是與杜範、吳潛閑聊些軍中趣事。


  傍晚時刻,宴罷,全績與杜範二人辭別後回了王府,逗弄了一會全執,與趙與芮會見大堂。


  “二郎在臨安城也是一刻不得閑啊。”全績飲茶笑道。


  “這……五哥也是知道的,穿了這身蟒龍袍,走到哪裏都是朋友,不去也還不行,畢竟不能給官家添亂嘛。”趙與芮一副微醺之態。


  “今日又去見了誰?”全績再問。


  “鄭性之!這人也是個好酒輩。”趙與芮今日喝的很高興,對招待者也很滿意。


  “嘉定元年的狀元?他不是稱病在家奉祠嗎?”全績對特殊人物都有一定的印象,鄭性之狂熱的理學之人,受教於朱熹,一直立誌於把理學發揚光大。


  “某看他好像沒什麽病,酒杯不離嘴啊。”趙與芮嘲笑了一句。


  “他找你什麽事?”


  “閑事,說他有兩個學生想要去山陰城開書立院,讓某幫襯一二。某看沒什麽難處,便答應了下來。”趙與芮在山陰城可是土皇帝,新到任的知府對他巴結的緊,事事都遵從他的意願,他自然是說一不二。


  “二郎,有些話別怪五哥囉嗦,手中握權要行正當之事,結交高尚之人,官家在位,就你一位親王,你也要自省。”全績知道這些話趙二不愛聽,但他又不得不說,權力這東西讓人又愛又恨,許是一正直貞士粘了此物,也會變成利欲熏心的齷齪之徒。


  “嗯,五哥放心,某自有思量。”好在趙與芮沒什麽雄心壯誌,安於現狀對他對趙官家來說都是最好的結果。


  “噢,對了,五哥要托你一件事。”


  “五哥盡管說,若是某能辦到的,絕不推辭。”趙與芮神態頗為高興,全績俺從來沒有求過他,這讓他感覺很滿足。


  “老知府去世,績不在身旁,心中很是愧疚,想要在年後給老知府辦一場法事,你來安排如何?”全績歎了一口氣說道。


  “沒問題,這不難辦,某定請臨安府最好的法師為老知府超度念經,保證隆重,不丟五哥的麵子。”趙與芮當即答應了下來,這件事在他看來隻是舉手之勞。


  “別的五哥沒有什麽要求,隻有一點,去請阿育王寺的和尚來誦經超度。”全績這場法師的主要目的也在於此。


  “阿育王寺?臨安城周遭好像沒有這個寺廟呀?是某孤陋寡聞了?”趙與芮搖頭說道。


  “是慶元府鄞縣的僧人。”


  “啊?五哥在臨安城做法事?為何要請慶元府的和尚?”


  “外來的和尚會念經嘛,怎麽不好辦嗎?”全績打趣了一句。


  “也不是,不過請人要花費一些時間,隻怕要在一兩月後,屆時某也該回山陰城了,五哥知道的,某不能在臨安城久留,這是官家與太後定下的規矩。”


  “不必跑那麽遠,去臨安城各寺廟打聽一下,必定有阿育王寺的僧人,好言好語給某請來,記住切莫不可強硬,不然事情就辦砸了。”


  “五哥放心,明日某親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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