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元日
三十日,崔與之邀一眾同僚在府飲宴,全績也在應邀之列。
全績對此事也頗為重視,與崔尚書往來的都是清高之輩,負才氣傲,能人泛泛,結交一二對全績日後朝堂行走有不小的進益。
午時左右,一身襴衫的全績到了崔府門前,由家侍指引到了內院,長廊中遇一熟人。
“成之兄?”全績上前拱手道。
“冶功回來了。”杜範見了全績也甚是高興,回禮敬之:“冶功在西北所作之事,為兄略有耳聞,真乃大快人心。”
“成之兄高抬了,成之近日身體可好?”
“尚可,老知府之事某也是近日得知,唉!隻歎世事無常,光陰如梭呀。”杜範今歲也四十有六了,常懷人生唏噓,自歎碌碌無為。
全績點頭默言。
“冶功很少經營這種場合吧?”杜範突問了一句。
“確是首次。”
“入場之後,少言多聽,冶功在這圈子的風評不佳啊。”杜範說的很委婉,即便全績在西北立了功績,但他身上仍背負著濟王的性命,對於清談之士來說全績依舊是十惡不赦之徒。
“有些事績沒的選,但也做好的承受後果的決心,成之兄勿憂。”全績訕笑道。
繼,二人入堂落坐,全績尋了一末席,自願清靜,片刻後身旁坐了一人,也是全績的熟人。
“世叔也入朝了。”眼前人的年歲並不不大,但全績還不得不起身行禮。
“坐吧,我看今日怕無人與你同坐,正好咱倆作伴。”吳潛去歲十一月為父丁憂期滿,起任秘書省正字,負責典司圖籍。他整日埋頭於文山書海之中,忙於整理、校正書籍。吳潛盡職盡責地完成自己的本職工作,因此贏得了同僚們的普遍讚譽。
“多謝世叔。”全績與吳潛隻一麵之緣,相較感情而言,杜範與他更熟絡,故而全績多存客套。
“你今日這場酒怕是不太好喝。”吳潛口氣與杜範如出一轍。
“嗯,總是要見見的。”全績對濟王之事沒有什麽好解釋,做了便是做了,趙葵是簪纓世家,有父親的名望撐著壓力也就小了許多,而全績就被推到了台麵上,他的身份在此處說不得,若再言他是趙昀的家兄,隻怕會更引人非議。
之後,三人聊了一些書籍文章,不知不覺已過了一個時辰,堂中的賓客也越來越多。
值此刻,一人來到三人身旁生了招呼。
“成之,早到啊。”
李宗勉,字強父,杭州富陽人氏,開禧元年進士任黃州教授。嘉定十四年主管吏部架閣,改任太學正。十六年遷國子博士。寶慶初,通判嘉興府。今歲末調回京城,任著作郎。此人居官嚴守法度,樂聞讜言,為人清貧,兩袖清風,也是名聲在外的高士。
“強父快來這邊坐。”杜範與李宗勉是同齡人,二者又對理學深有研究,故而惺惺相惜,結交好友。
“這兩位是?”
“秘書省正字吳潛。”
“樞密副承旨全績。”
二人各自報出家門,李宗勉聽見全績的名號神情微微不悅,姿態也略顯桀驁:“成之,為何與小人同伍?”
“這……強父有所不知。”
“不願坐去他處。”吳潛還未等杜範將話語說完,便高聲說道。
“哼,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古今往來皆如此,告辭。”李宗勉甩袖離去。
全績略帶感激的看向吳潛,而吳潛則平淡飲酒:“你既稱我一聲世叔,潛自有為人處事的準則,莫要多想,我不喜歡噪咶之人。”
又過了半個時辰,廳堂中已經坐滿了賓客,崔與之此刻才姍姍露麵,坐於正席。
“崔尚書安好。”眾賓客同時起身向崔與之行禮,崔與之儼然已經變成了這群清談之士的領袖。
“好好好,都坐吧,時至年末,各家走訪不易,老夫想索性就把大家叫在一起,小酌一杯,說些舊情。
諸位不必拘謹,開懷暢飲即可。”
崔與之說罷起身逐一向眾人敬酒,以盡地主之誼,走到全績身旁也未多說,隻是點頭微笑。
繼,崔與之歸正席,開口再言:“又是一年冬,老夫深感蒼老苦疾,本想辭官歸鄉,何奈官家恩重,而今大宋內憂外患,蒙古人如狼似虎,侵我五州,戮我子民,其心可誅,其心野甚啊。”
“蒙古人雖可憎,便金人尤甚之,碌碌百年國恥仍在,這才是心頭大患啊。”
“蒙古人已成氣候,而金人日暮西山,二者怎可同日而語,依我之見蒙古才是大宋的勁敵。”
“無論怎麽說,官家與金賊結盟實屬不同,此乃有違祖宗之法!”
崔與之扯開了話題,眾人各抒己見,但多數人還是認為與金人結盟恥辱,需盡早向官家諫言伐金。
全績聽著滿堂的嘴舌,感覺腦袋都大了,吳潛與杜範也未急於發言,靜待崔與之下文。
“諸位言之有理,但宋金之勢相持百年,情況複雜至極,我等但是應當聽一聽戰場歸來之人的看法,冶功,你有何高見?”崔與之在給全績機會,這是化解眾人怨念,融入團體的好時機,就看全績能不能把握住了。
全績此刻卻不這麽認為,心中盡是苦澀,崔帥真是會給自己出難題啊,全績想要融入這個圈子就得認同破盟伐金,而這一點他是萬萬做不到。
“崔帥,小子見識淺薄,不宜在此高談闊論,隻怕說出來貽笑大方。”全績環視了一眼在場眾人,很明顯許多人眼中對他都有怒氣,認為他是個殺主之人。
“無妨且說來聽聽。”
“那績就大膽一言,此次北進,績見識過了蒙古人的鐵蹄,據實而言蒙古人的實力非大宋可敵,守住五關純屬僥幸。這可不是績危言聳聽,有可能大宋聯合了金人都擋不住蒙古鐵蹄!”
全績話音未落,堂中已經議論紛紛,多數人言是全績居功自傲,以為大宋就他一個可戰的將領。
全績聽見此間話,軍旅脾氣頓時生了怒火,真應該把這些人拉到北境去看一看,他們口中的銅牆鐵壁能不能擋住蒙古人的彎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