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雄主西山
話說察合台大敗而歸,心中憤恨之極,欲再點兵馬去與宋甲較量,正值準備之際,成吉思汗帳下親衛便至,命察合台急赴六盤山。
察合台聞言心中已知是何事,不敢延誤,領親衛向北而去。
與此同時,全績派杜杲、餘玠二將領忠義軍兩萬步甲出七方關攻階州福津城。
但等二將到福津時蒙古人已經退卻,隻留下一座被燒殺搶奪後的廢墟,餘玠即組織甲士搜尋各山中躲藏的百姓,將其一一安置在福津城內,杜杲則組織人重修城防,不及半月,已聚萬人。
之後,餘玠又走兩水城,沿邊收複階州全境,逐殺散遊巡衛的蒙古騎甲。
五月中,階州即平,高稼安排官吏前去主持政事,而杜、餘也將兵馬推到了階州北境。
六月初,全績親率大軍出仙人關,穩步壓入成州同穀城,另派孟珙入駐鳳州,清掃境內蒙古兵甲。
月中,全績推進天水城,至此五州戰火被遏製在西和、天水二地。
時見天水城府,大堂。
“下臣天水知軍曹友聞拜見全帥。”曹友聞可謂是川蜀十幾年來提拔速度最快的一人,兩年功夫已經從縣尉變成了權知軍,讓不少人頗為羨慕。
“曹使君,不必多禮,坐吧。”一身玄甲的全績邀曹友聞同坐,繼道:“曹使君之名本將耳聞已久,今日一見果真氣宇軒昂。”
“全帥謬讚,天水城之事全賴軍民齊心,下官不敢居功。”曹友聞對全績是由衷的欽佩,二十年紀當此重任,古今往來者又有多少人。
“也罷,功績之事日後再說,近來天水城外的蒙古人有何動向?”全績切入正題。
“攻勢略顯疲軟,似有退兵之意。”曹友聞大膽推測道。
“哦?此話怎講?”全績也在掐算時日,看來是差不多了。
“蒙古人此次入宋土無占地之願,以掠奪為主,單純目的而言,他們已經達到了,退兵似乎也講得通。”曹友聞說到此處微微停頓,心中略存遲疑。
全績也看出曹友聞的心思,繼道:“曹使君,有話不妨直說。”
“嘶!下官確實還在想蒙古人明明可以擴大優勢,圖謀三關,但近二月來隻圍不攻,讓人頗為費解,這不符合蒙古人的行事作風。”曹友聞這些年來也鑽研過不少蒙古人的打法,他們向來是以快打快,以騎兵占速度之優,如此不退不打的行徑很少遇到過。
“許是察合台心有餘悸,不敢貿然出兵。”全績隨口回應了一句。
“全帥莫要把蒙古人想得過於軟弱,這群出荒涼天候的異族人有超乎想象的堅韌性,且他們士兵對將帥命令的執行力也遠超宋人,他們絕不會因為一場失敗而放棄整個戰局,更主要的是優勢在他們一方,他們為什麽要拱手退步?這才是下官想不通的一點。”曹友聞的軍事嗅覺也十分敏銳,而且戰術謀略也不弱,故而他才會為蒙古人的行徑感到苦惱。
“許是蒙古大汗金帳中出了什麽事?畢竟生老病死誰也躲不過呀!”全績飲了一口茶水,慢悠悠的說道。
曹友聞雙目一亮:“全帥是說……”
秦州,清水縣,六盤山金帳。
該來的還是來了,就在五月中前往六盤山避暑的鐵木真病倒了,別勒古台立即通知察合台、拖雷等人前來侍奉。
至六月,鐵木真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時睡時醒,請醫就診,大夫皆言是多年征戰攢下的舊疾爆發,已回天乏術。
七月初,隨鐵木真一同征夏的高階將領齊至六盤山,蒙古軍的攻勢全麵停止,轉入防守狀態。
七月十二日,鐵木真精神回暖,立即召二子諸將入帳議事,時侍者建議鐵木真躺在床榻上接見一眾大臣,但鐵木真執意不肯,在二子的攙扶下去了前帳,端坐於高台。
“大汗金安!”
別勒古台引鐵木哥、速不台、忽圖忽三將向鐵木真行禮。
“都坐吧。”
此時的鐵木真已經瘦的皮包骨,雙頰刀削,眼窩內陷,無絲毫往日雄風可言。
“今朕讓你們來是有一事要宣。”鐵木真很少用朕這個稱呼,他平素都喜歡用我來自稱,以表與下屬間的親近。
“大汗請吩咐。”四將單膝跪地,右手放在胸前。這四人是隨鐵木真起家功勳之臣,也是碩果僅存的老友親眷,鐵木真對其的信任不弱於諸子。
“朕近日身體困頓,感覺大限將至,故在你四人前立下遺詔!”鐵木真現在也不渴求什麽長生了,他隻想早點結束病痛的折磨,重歸長生天的懷抱。
“大汗!”四將淚若湧泉,一時情緒激動萬分。
“好了!朕死後本依照祖製由拖雷守灶,但拖雷軍略見長,政見乏術,不適合為蒙古共主,朕欲立窩闊台為大蒙古帝國皇帝,爾等可有異議?”鐵木真說話間目視前方四將,未看左右二子一眼。
拖雷此刻心中五味雜陳,右拳緊握,他不明白鐵木真為什麽要背棄祖製選窩闊台,明明他更優秀,他有信心,有實力帶著蒙古鐵騎打下更大的疆界,他也時常幻想自己成為第二個成吉思汗,但就在方才他的理想被鐵木真無情打碎。
“末將無異議,願聽大汗安排,共奉窩闊台為主。”四將異口同聲的說道。
鐵木真滿意的點點頭,此刻才看向拖雷:“拖雷,自今日起征夏軍馬便交由你全權指揮,也希望日後你與窩闊台、察合台兄弟同心,一同締造強大的蒙古帝國。”
“是,大汗。”
拖雷長舒了一口氣,答應了下來,他現在還有機會,鐵木真的遺詔並不能立即生效,需要經過庫裏勒台大會推舉窩闊台成為蒙古共主,在此之前仍舊要依從祖製由他這個幼子來守灶監國,那麽握有蒙古最多兵馬的他可以通過拉攏各部落首領,在庫裏勒台大會上推舉他為蒙古帝國皇帝,想到此處拖雷回草原的心越發急切。
“拖雷,朕希望你記住現在蒙古需要的不是第二個成吉思汗,而是一個讓蒙古人穩定疆域,吃得飽穿得暖的皇帝。”鐵木真渾濁的老目中藏著一份擔憂,不是對窩闊台,而是對拖雷,拖雷是他最疼愛的幼子,他不希望拖雷死在政治鬥爭上,現在的拖雷在窩闊台麵前還是太嫩了,他根本不明白政治積累需要長時間的拉攏支持,而非一兩年的經營許諾,這一點窩闊台已經是輕車熟路。
“末將明白。”帝王權力可以掩蓋人的心智,拖雷現在根本聽不進去鐵木真所說的話,無論成敗,他都要和窩闊台爭上一爭。
“很好,除此之外,朕最大的心願依舊是完成西征以及逐滅夏、金、宋三國,朕希望由拖雷來完成這個遺願,爾等可明白?”鐵木真臨死還想保拖雷一把。
“末將遵命。”
“今日就到這兒吧,爾等回去吧。”
鐵木真坐在高台之上目送二子與諸將離開大帳,帳中陷入了寂靜,鐵木真微微抬目,眼前卻是一片黑暗,一生精彩景象在腦中走馬觀花。
“我叫孛兒帖,你為什麽會在這兒?你叫什麽名字?”……
“我劄木合願與鐵木真結為安答,自此永結同盟,兄弟同心。”……
“我忽必來,我哲別,我速不台,我合撤兒,我別勒古台願推舉鐵木真為乞顏部大汗。”……
“鐵木真,我撤察別乞就算化作厲鬼也不會放過。”……
“如今地上稱為古兒罕的各國君主都被你征服,其領土都歸你治下,因此你也應該有普天下之汗的尊號。上天旨意,你的稱號應為成吉思汗。”……
寶慶三年,七月十二日夜,鐵木真嘔血不止,等拖雷等人趕來之時,鐵木真已在床榻上絕息,一代雄主自此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