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動工
二月十日,西門裏臨河渡口。
??鍋灶壘於野,大火烹菜湯,蒸籠中的饅頭冒著熱氣,陳實持一鑼兒立於棚前敲打。
??“開飯了。”
??很快,草棚前排起了長龍。
??渡口側,劉景幾人在徐來的陪同下驗收船隻。
??“徐翁翁,那就先這麽說定了,這十艘船某就先借走了。”全績站在船頭與徐來定下交易。
??“好,那你們先忙,老夫就先回家了。”徐來含笑點頭,慢悠悠的離去。
??“二哥,某也要回衙了,若有什麽差錯,我等再聚商量。”
??“好,路上慢些。”
??全有德目送劉景、王勇二人離去,而後轉頭對全績說道:“五郎,此間事現由我父子二人主理,你看從何處開始清理?”
??“西裏門在府河上遊,從此處開理清理即可。”全績所招的人員有限,若再往上遊走,現有的人力財力難以企及。
??“行,那咱飯飽動工。”
??全有德說話間返回草棚,催促眾人抓緊時間。
??午後,幫工分作兩隊,一隊沿左岸掏鏟河壁淤泥,另一隊乘船橫河中,持配繩竹筐,潛入河底撈沙泥,全績也在後列中。
??由於二月天氣水仍涼,幫工口中多有抱怨,無人作先行者。
??“某請你們來是作甚?既然想拿這錢財,那就給某入河。”全有德立於船頭怒目喝斥。
??“二叔,這水冷的緊,確實下不了身了啊!”
??“鄉書手,要不改在三月吧,等天氣再暖和些。”
??“賺這錢還不夠醫病的呢,你們也要體諒我們這些做工的。”
??各船哄鬧不一,各家說辭紛雜,都在拖延這工時。
??“此事好辦,不願下水有不願下水的約章,那咱們就立一個規矩,一人一天五十筐沙泥,一筐兩文,多補少退,不說一百文的話,如何?”全績見眾人興致缺缺,那就提個獎罰辦法,多勞多得,不作統一概論。
??“全保長,這可不行啊,說好一天一百文的。”
??“那有這種臨時改規矩的。”
??“這般也好,某反正水性好。”
??吵鬧繼續蔓延,全績見狀自解衣衫,拿起竹筐一步跳入河中,周圍人立即止身,再難生推脫話語,相繼跳入河中,開始清理河沙。
??“噗!”
??一刻間全績露頭換了三次氣,這才向下拉了拉繩套,船上幫工會意,合力向上拉動繩索,繩索上浮帶起了濁水,滿滿一筐泥沙被扯出水麵。
??“砰砰!”
??全績敲打了兩下船身,一個新筐被幫工丟入水中,全績再次拉筐下水。
??兩個時辰後,全績披頭散發的坐在船頭休息,發間水滴不斷滴落,背部時見白氣,渾身不覺冷。
??“五郎,快些穿衣,莫要著涼。”全有德將長衫遞到全績手中,擔心兒子體況。
??“好。”全績抬頭一笑,迅速穿衣。
??就在這片刻間,全有德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五子真的是長大了,為人做事不需要他再擔心了。
??“父親怎麽了?”全績見全有德有些呆滯,低聲詢問。
??“無妨,無妨,五郎,水下情況如何?”全有德收了收心思,轉問正題。
??“無暗流,還算平順,不過淤泥塞塘,情況不容樂觀,隻怕要耗費更長的時間。”全績歎息搖頭道。
??“要不咱們在上遊築個堤,放水衝沙如何?”全有德提了一策。
??“不妥,府河橫穿會稽、山陰,以水衝沙有淹城之危,水火無情,若是奔湧而下,可無法控製。”全績也想過這便捷之法,但實施起來困難太大,隻怕水閘未開,官府先至,問個縱水之罪。
??“那用船拖鐵耙,攪一攪河底泥沙。”全有德憶起了數年前錢清堰上使過的法子。
??“鐵耙攪泥,績也在書院查過,需大船拖行,在府河周轉不開,且鑄鐵耙耗費的錢財數倍於人力,不適用於府河。”府河說大不大,這就是難辦的地方,全績查找了一月,還是認為人工更為劃算。
??“唉,那就先這樣幹著吧。”全有德被全績一說,語氣明顯底氣不足。
??“父親放心,要不了幾月,這事有人搶著幹,巴不得入夥呢。”全績為全有德寬心,隻要動響傳入州府,縣府不缺有心人。
??“希望吧。”期許是一回事,現實又是另一回事,錢財是個硬通貨,全有德拉了百餘人在此,每天消耗巨大,不愁是不可能的……
??翌日清晨,陳實起的大早,喚上全績,二人扛著菜品餅食去了渡口草棚。
??全績睡眼惺忪的蹲在野灶旁燒火,陳實則快速的切著菜品,準備燴湯。
??“五郎,把蒸籠架上,鍋邊懸水。”
??“好,就來。”全績起身去河邊打了一桶水,倒入鍋中,放上蒸籠。
??“五郎啊,明日你姐請的幫工就到了,屆時你可以多休息會了。”陳實轉頭不好意思的一笑,這本來都是屬於他的活計,全績是他以親眷身份強請來的幫工。
??“無事,幫工來了讓他們住前院草房,可否?”這件事是劉翠特意向全績叮囑過的,陳實是自家人,幫工則不同,劉翠不願幫工把家中弄得一片狼藉。
??“他們是來賺銀錢的,有個落腳的地方便行,至於吃食也隨船上幫工一起,不必嶽父嶽母操心。”陳實連連點頭道。
??半個時辰後,陽初升。
??土道走來一人,見了全績,麵露打趣之色:“全保長。”
??“經哥兒來了。”全績持勺攪動著菜湯,點頭一笑。
??“不來沒辦法呀,再不還錢,債主都要殺人了。”全經去木桌取了一個空碗,徑直走向全績。
??“好好幹,等這月末便結工錢了,還了賭賬,無債一身輕。”全績盛了滿滿一勺菜品給全經。
??“對,保長說的對。”全經口上雖不反駁,心中多存鄙夷,若不是全有德家厚,全績此刻比自己還慘,哪有臉皮說教。
??全績見狀也不再言語,一人有一人的活法,他也管不住別人的心想,且隨他去吧。
??又過了半個時辰,草棚前的人慢慢多了起來,與昨日呈現一樣景象,昭示著新一天的忙碌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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