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廚藝
“明月樓”的廚房門口，擠滿了圍觀的人。所說做菜，誰也不相信這麽個小姑娘能比“明月樓”的大廚做的還好。可是玲瓏站在敦實矮胖的大廚身邊，絲毫不露怯，完全無視那矮大廚時不時翻向她的大白眼。
“醉釀雞”講究配料的選擇，就像玲瓏說的，需用梅酒才能浸透出那種酸香醉人的肉味。隻見她不慌不忙，一雙小手將整個兒雞骨嫻熟拆下來，然後在肉裏塞進蔥薑大料，再浸入梅酒中，上火煮透。
等到撈出來的時候，雞肉已經變色生香。她再快速下油鍋翻炒，再淋上她特製的醬汁，不多時，一盤香氣四溢的“醉釀雞”盛了出來。
不等試吃，眾人已經被這味道吸引，這是一種別樣的味道，不同於酒樓飯館的重口味，有一股家常但是不尋常的香氣。老板夾起一塊兒品了品，又忍不住夾起一塊兒大的肉，口中嘖嘖有聲。
“不錯，真不錯，別說，這味道真是絕了。”
矮大廚一聽，搶過去嚐了一塊兒，登時默然。看來真的是他小瞧了這小丫頭，自己學廚數年，隻想如何做好菜，卻沒有學會如何認真巧妙地做菜。
老板看到玲瓏在一旁眼睛滴溜溜地望著自己，忙笑道：“沒想到你這姑娘有這麽好的廚藝，好，你明天就來我們酒樓做菜，我收下你了。”
玲瓏心花怒放，卻強忍著興奮，若無其事地說道：“罷了罷了，若不是看你們這裏好歹也是長安名店，不忍心讓你們砸了招牌，姑娘我就先來幫幫忙吧。”
出了“明月樓”，玲瓏幾乎是一步三跳地往萱草巷跑去。到了小院兒，她推開門就宣布自己的好消息，告訴琳琅她們自己找到了掙錢的地方，要去“明月樓”做廚娘。
“啊？長姐你要去做廚子？”琳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長姐，還是不要去吧？那裏怎麽能是女孩子可以呆的地方呢？再說了油光火燒的，你會很快變老變醜的。”
玲瓏登時白了一眼琳琅，這個丫頭還沒有從金尊玉貴的嬌小姐夢裏醒過來。“琳琅，我們現在得吃飽飯也是正經，你懂嗎？變老變醜？你覺得重要嗎？重要的，是我們得活下去，你明白嗎？”
還有些沒弄明白情況的玉林，看到玲瓏嚴肅的神情，忙上去抱住玲瓏的腿，撒嬌地左右亂晃，嘴裏“長姐最好了，長姐好厲害。”地哄著。這孩子三歲就沒了母親，玲瓏一手帶著他，所以最是疼他，一看到他這個樣子，也沒了火氣。
阿三有些擔心玲瓏在外麵做事受欺負，可是自己出去做事掙錢玲瓏又不許，心裏暗暗著急。
從那天開始，玲瓏就正式成為了“明月樓”的廚娘。她有一點倒是很讓人欽佩，就是從來也不提起自己從前富小姐的身份，也不矯揉做作，凡事親力親為，從不央求他人。老板起初還有些擔心，可過了兩日，看到“明月樓”爆滿的景況，又聽到客人們讚不絕口的話語，心中便樂開了花。
這天，老板突然一溜兒小跑地來到後廚，找到正在忙碌的玲瓏，笑道：“哎呀玲瓏，今天你可得好好做幾個菜出來，告訴你，平王殿下來了。他可是我們的大貴客，專門來嚐一嚐你做的菜，你可得給我長臉，聽到沒。”
玲瓏一聽到“平王”這兩個字，頓時想起自己父親出殯那天，他放浪形骸的樣子，心裏可是老大不情願。可是又不能駁了老板的麵子，於是撅著嘴不耐煩地問：“他喜歡吃什麽？”
“要說平王殿下嘛，他每次來吃的都很少，以往的廚子不管做什麽，他都一副吃厭了的樣子。”老板也一副為難的神情。“聽說平王殿下的母妃是蜀地人，可是平王每次來都點的甜香口，看來不愛吃辣，這樣，你盡量做的清甜一些。”
老板說完，忙著出去應酬。玲瓏眼睛滴溜溜一轉，嘴角露出壞壞的笑。
過了不久，平王麵前的桌子上擺滿了紅彤彤香辣辣的菜肴。什麽“辣椒炒肉”，“紅椒魚頭”，“燈籠椒釀”，“火爆參”等等等等。李猛頭一次在“明月樓”看到如此辣味的菜，簡直是目瞪口呆。
他叫來老板，問道：“劉老板，你這是收了個蜀地的廚子嗎？”
劉老板一看，頭上的汗都冒了出來，心裏暗罵起玲瓏來。
李猛聞著菜香，隻覺得香氣中仿佛藏著一隻隻小蟲子，順著鼻腔直入腸胃，抓弄地他胃口大開，很想嚐一嚐。他索性拿起筷子，每樣菜都嚐了一口，頓時渾身爆熱，麵紅耳赤，舌頭根辣的發疼。
“拿水來……”李猛辣的話都要說不好。身旁討好的歌女趕緊遞過去清水，並用香帕擦拭他頭上的汗水。
“你，劉老板，把廚子叫過來，快——”
劉老板恨恨地一跺腳，忙命人去叫玲瓏。等到玲瓏一進雅間，他先賞了玲瓏一個大白眼，玲瓏卻隻當看不見。
李猛痛飲了幾杯清水，漸漸緩和下來，但是臉頰依舊通紅。“說，為什麽做這麽一桌子菜，是想看本王出醜嗎？”
玲瓏絲毫不怕，大膽說道：“小女子鬥膽問王爺一句，王爺的母妃是蜀地人吧？”
李猛眉毛一動，似乎觸動了往事，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這就是了，早就聽長安城的人議論，說王爺您可是大孝子。而且我們老板也說了，王爺什麽菜都沒胃口，那如果我還是做了平日那些尋常口味，自然是動不了王爺的胃口。所以，我大膽做了這麽一些菜，以寄王爺思念亡母之情，也換一換口味。”玲瓏越說，腰背挺得越直。她自小就有這樣的本事，凡事都能說出自己的大道理，讓別人心服口服。
果然，李猛被她的伶牙俐齒折服，聽到最後，還露出一抹魅惑眾生的笑容。玲瓏一愣，看到他那麽一笑，連身為女子的自己都不得不承認，比起美色，自己跟這位平王殿下真是差了十萬八千裏，怪不得長安女子一聽到他的名字，就瘋狂到不顧形象，隻顧著上趕著示好獻媚。
李猛現在口中還有飯菜的餘味，隻覺得回味無窮。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是著實被玲瓏擺了一道，出了醜，於是不如不罰不賞，就此作罷。
“罷了罷了，你自去忙你的吧。”李猛揮揮手，讓玲瓏出去，一旁的劉老板也是舒了一口氣。
玲瓏出了雅間，口中嘟囔著：哼，辣掉你的舌頭，讓你禍亂長安。
當晚回到家，不見阿三。玲瓏問起琳琅，她也搖頭說不知道。“阿三最近幾日總是早出晚歸的，不知道在忙什麽。”
玲瓏心裏記下了這件事，但是一天的疲憊讓她顧不得想太多，她打著嗬欠躺到床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秋意漸濃，玉林用小木棍兒在院子的地麵上劃拉著玩兒，清晨的涼風從後脖頸領口處灌了進去，玉林渾身一激靈，連打了幾個噴嚏。
剛剛起床的玲瓏看到後，心疼起來。她搓熱雙手，托起玉林涼涼的小臉兒，說：“玉林乖，等我領到了工錢，給你買一件厚厚的棉衫好不好？”
“長姐——我也想要一件新衣服。”一旁的琳琅嘟起嘴撒嬌起來。“而且，我也好久沒有戴過首飾了，就買一個簪子，好不好？”
玲瓏剛要斥責琳琅嬌氣虛榮，可轉頭看到琳琅那張美的出塵絕豔的臉龐，又生生咽下了。這麽美這麽輕的年紀，怎麽可能不想打扮自己？何況從前琳琅過著衣食無憂首飾成堆的生活呢。
“好好好，我答應你。”玲瓏無奈的說。
琳琅笑起來，真是美的讓人移不開目光。
晚上，阿三又早早出去了。琳琅等著玲瓏回來一起睡，可是不知道怎麽回事，一直聽不到玲瓏的敲門聲。
“不行，我擔心長姐。阿林乖，你在家乖乖睡覺好不好？我出門等一等長姐。”琳琅給玉林掖好了小被子，看到他閉上眼睛垂下長睫毛，忙關上門出去。
一出門，冷風吹過來，凍得琳琅不由得抱緊了雙臂。外麵天色沉沉，琳琅看不清路，又跑回去提燈籠。
剛拿到燈籠，經過鏡子，琳琅看到鏡中如花似玉的自己，忍不住對著鏡子重新攏了攏頭發，又折下桌案上花瓶裏的一朵鮮花別在鬢邊。看著自己越發嬌豔欲滴，琳琅滿意地出門去了。
燈籠在黑暗中亮著微弱的光，琳琅走到巷口去，焦慮地張望著街市那邊。
突然，身後傳來充滿了邪欲壞意的聲音。
“喲，小美人兒，這麽晚了，是不是來等我們兄弟幾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