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裙下之臣
顧傾城單臂抱住她撲過來的身子,少女伏在他的胸前,滿懷都是想念。他低頭在她紅撲撲的臉上啄了下,眉宇間儘是欣喜。
「你怎麼來的這麼快?冷不冷?」
他一把捉住她的手放在兩腋窩夾住了給她取暖,葉今朝一點沒覺得冷,她抽出手來蹲□子看著那小小的娃子。
他正吃著她給的糕點,一小口一小口地:「太好吃了,哥哥吃不吃?」
少年摸摸他的頭,看著她解釋:「他餓壞了,每天都找我要吃的。」
她鼻尖微酸,這情景讓她想起了鐵牛來。那小子起初被救出來的時候就像個小傻子,不哭不笑,不知道飽餓,從小包里拿出兩塊包好了放進他的小胳膊上面挎著,小傢伙高興壞了,直嚷嚷著說要去找娘去就跑掉了。
顧傾城連忙叫侍衛跟過去看看,他腳上有傷,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今朝扶著他走到屋裡,這才伸手拍了他的腿,心疼地問他:「這是誰傷的?」
他坐好,對她笑笑:「沒事,小傷而已。」
她瞪眼:「到底是誰傷的你!」
他為她的關切感到暖心,只勾起雙唇露出一點笑意來。
因為她的身份特殊又不能公開,白景玉特意尋了住處,今朝當然是不情不願的,她的先遣隊被顧傾城調走先去送糧食,為了安全起見,顧傾城也只得同意讓她跟著白另尋住處。
天寒地凍的,都是難民,很快就尋了個乾淨的地方,來時皇叔說已經安排妥當,叫她不要亂來,葉今朝雖然魯莽但對於這個皇叔的話不敢違背。
北方的寒冷,葉今朝第一次領略到,她初見顧傾城,儘可能的想在一塊,他無法,只得將人送了回來。小小的院落,外面都是冰雪,屋內是現添置的炭盆,地龍燒了半日才暖了一點。
樹上掛著個隨風擺動的燈籠,昏暗的燭光映襯著雪景,兩個人走在村路上,顧傾城緊緊拉著她的手,他指尖冰涼,一條腿還跛著,後面遙遙跟著兩個侍衛。
葉今朝一言不發,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好像是自己忽略掉了什麼事情,他送她到門口,兩人並肩站了,廂房燭火跳躍,白景玉屋內還亮著燈火。
「回去吧,」再捨不得也怕他凍著,今朝笑道:「明天咱們一起回城。」
「好,」顧傾城捏了捏她凍紅的鼻尖,忍不住俯身與她鼻尖相抵:「好好睡一覺,明天咱們一起回去。」
他推著她,她依依不捨地走進院里,回頭看著他還站在原地,咧著嘴對他揮揮手,見他轉身這才捂了快要凍僵的手。門口站著白景玉的家從,見了她深深一躬:「大人還在等您。」
她腳步一頓,廂房的房門就打了開來,白景玉就站在門口,他的臉隱沒在陰影當中,看不清表情。
葉今朝只得一溜煙跑了過去,這才瞧見他手中還拿著個大斗篷,一下披了她的身上。
溫暖的氣息頓時就包裹了她。
她呼著熱氣,走進一腳踢上房門。
白景玉皺眉,她卻已經跑到炭盆旁邊去烤火了……
少女還跺著腳,她拍著手來回在炭盆邊上轉悠:「太冷了,這天兒怎麼這麼冷!」
他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的腳:「夜裡比白日不知要冷多少,你回來得太晚了。」
她坐在矮凳上面,伸腳又在炭盆邊上,對他俏皮地笑笑:「反正也睡不著,這才什麼時辰那!」
路途當中,她一直有點心不在焉的,因著顧傾城此時臉上笑得跟朵花似地,他低下頭走到她身邊坐下,掩下眼底的冷意,北風嗚嗚地吹著,今朝用肩頭撞了下他的,兩眼亮晶晶的:「大公子叫我有事?」
白景玉點頭:「這一路辛苦,自不必說,回城之後不要魯莽,什麼時候都要與我商量商量知道嗎?」
她下意識點頭,在他面前,她永遠都是小姑娘,聽他的准沒錯。
他在炭盆處挑著火,身上一股淡香味道若有若無,今朝頓時皺眉,她仔細嗅了嗅,鼻尖動了動。
男人的目光頓時飄了過去:「怎麼?屬狗的了?」
耶?
他一向風雅,絕對不會說出這麼粗的話,葉今朝嘻嘻笑了:「大公子今日是怎麼了?好像總看我不順眼似地呢!」
白景玉側臉以對,伸手烤火:「我以前看你順眼過么?」
這話說得也對,她訕訕地笑,隨即就拋開了剛才的懷疑。
他有一搭無一搭地與她說著話,也不知怎麼的,原本還很精神的今朝越坐越困,越坐越睜不開眼。她只得起身告辭,他也不留,送她出門,兩個人的屋子相距不遠,葉今朝裹著大斗篷一溜煙跑了回去。
屋裡已經燒得暖暖呼呼的了,炭盆中不知是加了什麼燃料也有些香氣。她一抬眼就瞧見自己的彎弓長箭就掛在床邊,脫了斗篷,連打兩個哈欠。門口的侍衛問她要不要打些熱水,本來是想洗漱之後再睡的,可是困意瞬間席捲了來,她合衣躺了被中,燭火當中能看見被褥都是新的。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願脫衣,心裡還想著明個就和顧傾城一起回城,不消片刻就閉上了眼睛。
屋內恬靜如斯,屋外卻火光衝天。
約莫也就半個時辰的功夫,白景玉披上斗篷,在窗前作畫。
明亮的火把下,一人的影子印在了窗前,他手下不停,聽見那人說道:「大魚遊走了!」
他這才停筆:「還不去追?」
那人猶豫片刻,這才回道:「追了一段卻發現是替身,現在大魚不知所蹤!」
白景玉筆下少女躍然紙上,他將筆擲在地上,厲聲道:「廢物!他瘸了腿又沒帶幾個人能去哪!」
外面人立刻離開去布局,男人一腳踩在筆上,剛走到門前,又有人敲門道:「大公子!」
他打開房門,還是剛才那人,他閃身而入,一下關上了房門。
單膝跪地,蒙面人眼底帶著狩獵者的狠厲:「差點就被他唬過去了,剛才我剛走了不遠,卻見了雪地上有血跡,他一定是來尋小郡主了!」
白景玉冷笑:「拿我的弓來,我要親自射殺他。」
那人起身去取,屋外不知是誰點燃了干樹枝,火光衝天。
打開房門,白景玉眼底一片冷意:「顧小將軍這是何意啊!」
院內十幾個人,前面的少年單手拄劍,他面色冷清,只對他挑眉道:「大公子有所不知,有幾個惡賊想要取我性命已經被我打退了,現在惡賊窮追不捨,我惦記愛妻性命,故而過來看看。」
白景玉道:「惡賊?小將軍在說笑吧?」
少年笑:「今朝呢?」
他又大聲呼喚了一聲葉今朝的名字,夜裡只有嗚嗚的北風吹過,身邊十幾個人不斷游移著腳步。
蒙面人在白身後遞過長弓,他拿在手中掂了掂,箭尖直指顧傾城:「你倒有情有義,可惜卻無命見她。」
顧傾城不語,心焦如焚。
他逃脫了追殺,本來有機會就此遁走,也料定白景玉不會傷害葉今朝,可是他不敢賭,生怕賭輸了再見不到她。
侍衛們衝上前來將他團團圍住,院內頓時又衝進來為數不少的蒙面黑衣人。
一時間對峙起來。
白景玉冷笑數聲,拉弓。
他指尖劃過長弓,嗜血的一面剛要爆發,忽聽一聲嬌喝:「住手!」
餘光當中,能看見葉的門前,站著個……血淋淋的姑娘。
葉今朝之所以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是因為她毫無力氣。
她身著單衣,背著個包袱,少女大腿上面很醒目地插著一柄匕首,也是她用痛感才能逼迫自己還能保持清醒的。
那熏香當中有安眠的功效,葉今朝睡到半路忽然被一聲驚醒,之後迷迷糊糊地越想越不對,當下一刀扎在自己的腿上,這才坐了起來。
顧傾城看見了她的模樣頓時失聲叫道:「今朝!」
她對他笑笑:「你個傻瓜。」
白景玉眼角一挑,沉聲道:「顧傾城勾結草寇,今朝還不過來?」
葉今朝踉踉蹌蹌地奔向顧傾城,他雙目微眯,抿緊了唇。
身後那人又道:「大公子,不能留活口了。」
因為他一直沒有下口令,誰也沒有動,白景玉眼看著少女撲進少年的懷裡,臉色如霜。
顧傾城單手接住她,又將她塞到自己身後護住。
白景玉盯著他悠然長嘆:「既然如此,那就送他們做一對亡命鴛鴦罷!」
少年冷笑如斯,葉今朝從背後取下長弓搭在顧傾城的肩膀上面上箭對準了他:「白大公子,你若敢動顧傾城一根毫毛,定然取你性命!」
她力氣尚未恢復,可話卻說得決然。
這架勢還是他教的,白景玉心如刀割,立即舉起了長弓:「好,那就看看是我的箭快,還是你的箭准,是我先殺了他,還是你先殺了我!」
顧傾城挺直了背脊,明月當空,雪景甚美。
他看著白景玉忽然勾起了雙唇:「知道么?這幾年來就屬今日最快活!」
葉今朝眼睛一眨不眨地也盯著白:「大公子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白景玉只剩冷笑,手中長箭赫然射出!
火光衝天,大亂之中,廝殺聲響起來,他閉上眼睛,轉過身去不想再看。
多年前,尤還記得,京城第一公子騎馬而行,葉今朝攔住馬頭。
她抓著韁繩,先是打了聲口哨,然後嬌笑道:「這是誰家的公子啊,長得這麼好看!」
今朝今朝,終究無緣。
作者有話要說:這算驚喜吧,在此給等更的親鞠躬說抱歉。
會繼續更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