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裙下之臣
第二十五章
新皇對今朝十分疼愛,對她及笄一事也看得極其重要。聽著外面奏樂聲起,葉今朝立即忐忑起來,一早起來白景玉就到了,他特意囑咐了一遍行禮的步驟,免得她到時候丟人。
因為許多賓客都到了,明月又推著她先去沐浴換衣,兩個人這才分開。
葉今朝就在內室當中坐著,她換好采衣采履,豎著耳朵聽著前堂動靜。爹爹今日一早特意刮掉了鬍子,因為不在一處,也不知是個什麼模樣。
「小女今朝,今日及笄成人,感謝眾位賓客的捧場,今朝,還不出來拜見拜見?」
「是。」
她高聲應了一聲,連忙起身。
明月給掀起了帘子,恍惚可見前面是一屋子的人,皇帝是上賓,估計滿朝文武都得給面子。她緩緩走了出去,飛快瞄了一眼贊者和正賓位置,發現是姑姑和皇帝哥哥面前的小桂子。
想必那小桂子就是代替皇帝要給她簪髮釵的,前面有人引路,今朝在眾人當中瞥見了白景玉,心裡頓時有底氣了。行禮之後有司奉上羅帕和發笄,小桂子走到她面前,高聲吟頌祝辭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然後為她梳頭加笄,之後姑姑過來給她正笄。三拜三加,在諸多繁瑣的規矩之後又要聆訓,當聽見禮成的那兩個字的時候,她幾乎脫力。
因為太注重自己的妝容形象,這麼的裝腔作勢真心比打仗還要難過。
她的餘光當中偶爾能看見白景玉端坐如斯,更多的是鐵牛在旁邊憨笑,還有顧老太君,她抱病出席,葉今朝不時地還要擔心她能不能挨得住這麼啰嗦的禮節時間。
還好,一切都很順利。
既然皇帝都在,那這及笄禮免不了要變味,到了晚上就是他們的時間了,葉今朝得了空,叫明月去請白景玉,自己躲了小樓上面獨坐。
不消片刻,白景玉隨著明月走了上來,她加冠著服之後,感覺自己變了一個人一樣,照了幾次鏡子怎麼看怎麼好看。葉今朝在鏡前轉過身來,眸光顧盼:「大公子,你覺得我有變化么?」
明月很識相地退了一邊去,白景玉目不斜視,只無奈地看著她:「你是個姑娘家,實在不該邀人入這閨房來。」
她頑皮地吐了下舌頭,跳過來張開雙臂很是誇張地抱住了他一邊胳臂:「今兒特殊日子,大公子不訓我成嗎?再說大公子又不是別人……」
小姑娘下意識就有些撒嬌似的,他輕咳了兩聲,終是被她說的不是別人這句話給取悅到了。就這麼被她拉著坐在了矮窗的前面,明月低頭過來倒茶,忍不住說道:「白公子不必拘禮,我們小郡主不在意這個的,顧公子也時常來的。」
葉今朝頓時瞪了她一眼——你個倒霉丫頭,好好的,提顧傾城幹什麼?害她心裡咯噔一下。
白景玉卻似乎沒聽見一樣,回頭去看顧家對著的小樓。
兩座小樓相距不過十來丈遠,那邊白紗幔飄飄然,比她的倒更像是女子香閨。反觀今朝內室外室,既無字畫,又無紗幔,他大致打量了一下,牆上掛著的,多半都是各種各樣的弓箭匕首甚至是些叫不出名字的小玩意兒。
明月抱住托盤側身站好,今朝剛想起來要說的話一看見她頓時就忘記了,不耐煩的對她揮了揮手,表示她可以有眼力見的下樓了。沒想到這廝還整出話來了:「其實白公子說的對,明月可不敢走,只小郡主和白公子兩個人的話流出什麼話柄就不大好了。」
葉今朝瞪大了眼睛,這丫頭什麼時候說話都一套一套的了?
白景玉卻是才端起茶碗,淡淡瞥了明月一眼:「你是誰的丫鬟?」
她趕忙躬身:「明月自小就跟著小郡主的!」
嗯嗯,今朝點頭。
白景玉輕輕抿了口茶,慢條斯理地放在桌上這才看著那邊小樓說道:「我還以為你是別個的丫鬟,知道忠心護主,不錯。」
這句話一下戳中明月的心事,她低著頭,小臉騰地就紅了大半片,趕緊退遠了些。
今朝用裙子兜著一堆小玩意嘩啦都倒在桌子上面:「給你看看我的收藏。」
他瞥了眼她的裙子,略顯親昵地伸手幫忙拂了拂小褶:「盡胡鬧,一點正經沒有。」
她笑笑,不以為然地從中挑選出幾樣精巧的玩意遞到他面前:「大公子看看你有沒有喜歡的,今日我及笄送你一樣。」
白景玉淡淡的目光在上面飄過:「這些東西都是哪裡來的?」
葉今朝一手拍在自己的腦門上,這才察覺有點不合適來,自己就想著讓人家挑,可這些好東西基本不是皇帝欽賜的,就是顧傾城給的,送出去好像有點不妥。
他定定地看著她,讓她不得不老實回答:「嗯都是皇帝哥哥欽賜的……」
話未說完他已然拎起個沒有官印的:「這也是?」
不好意思的笑笑,她坦然道:「那是顧傾城送的……」
白景玉回頭看著明月,小丫鬟雖然低著頭,但是身子傾斜著,明顯是在偷聽他們兩個人說話。葉今朝挨近了些,有點苦惱地看著他:「我也沒準備啊,怎麼辦?」
「你準備什麼?」他好笑地看著她,忍不住伸指點在她的鼻尖:「今天是你及笄大禮,我送你東西才對。」
「啊?」葉今朝懵住了:「大公子……」
他略顯得有點不大自在,甚至不敢直視她的眼睛,只好伸手入懷,不多時便摸出來個小盒子遞給她。她將東西拿在手中,還想著他剛才那個動作……
白景玉和顧傾城不同,在她的心裡,顧是可以摸可以掐甚至可以隨便靠近的,但是白不同,他就像是市井雜書裡面寫的仙一樣,遙遠而捉摸不定。
能抓住他的袖子,那就很滿足。
這會兒,他不僅坐在她的小樓上面,還對她笑,還……剛才那是怎麼了?她的臉慢慢紅了,甚至對這小盒子都失去了原本的悸動。
男人被她看了半晌,忽然咳了一聲:「打開看看?」
今朝忙不迭地打開,錦盒之內靜靜放著一隻小白玉兔,與上一隻不同的是,它玉色更水,模樣更逼真,當真是個上品。
「謝謝大公子,」她笑:「我喜歡。」
「這次你看好了,莫要別人搶去。」
白景玉作勢伸手:「要不然放我這裡?」
哪怎麼行!
他送自己的東西呢!
葉今朝攥得緊緊的:「不會再丟了!」
他看著她一臉的認真,扯了扯唇:「早點歇著,我回了。」
她點點頭,送他到樓下,明月悄然地跟在後面,白景玉回頭見了,彷彿是一根刺扎在心口。他看著小姑娘頭上的髮釵,有片刻的失神,本來他準備了一根髮釵想趁機送過來,不想葉致遠卻拒絕了。
他說他的女兒,不是任何人的。不需別人教導她如何成人,總有一天會自己長大,再不奢望別人給她任何東西,因為今朝註定要走一般女孩不會走的路,她想要的東西都會自己得到。
隱約是被拒絕了呢!
「今朝,」他臨去前,忍不住伸手推開她,兩個人站了一丈遠:「你是不是忘記了一件事?」
「什麼?」她不敢向前。
「婚約,」白景玉嘆息道:「你我中間還隔著個顧傾城,既然想要面首,又怎能去嫁給別人呢?」
葉今朝驀然瞪大雙眼,又聽見他淡淡道:「你需記得,我和顧傾城,你只能選一個。」
她呆了呆,直到他走遠了也沒完全理解這話的意思。
這和顧傾城有什麼關係?
她兩個都想要怎麼辦?
她真不知道怎麼辦。
似乎懂了一點,又似乎什麼沒懂。葉今朝懵懂的翻了雜書,想尋找一點關於姑姑講的歷史上面首最多的公主的事迹,卻也沒翻到。翻來覆去地先是怎麼也睡不著,後來剛一睡著又開始胡亂做夢,葉今朝睡得很不踏實,一會夢見顧傾城被人用刀砍,一會夢見白景玉離去的背影,稀里糊塗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床邊好像站了個人。
下意識睜開眼睛,只見一人一身的黑色勁裝,那麼熟悉的臉,那麼熟悉的如墨雙眸……顧傾城。
今朝低聲哀嚎:「你能不能讓我睡個好覺,別總進我的夢裡行不行?」
「過來,」她以為是夢,懶洋洋地瞥著他,隨即伸指勾手道:「既然都夢見了,不摸兩把對不起我自己。」
少年竟然真的開始脫下外面的夜行衣,利索地甩了鞋子就躺了她的身邊來,葉今朝一把掐在他的臉上,伸手還拍了兩下:「混-蛋啊你!看看人家鐵牛,人家升官發財都不要就為了看我的及笄大禮,你呢你呢,嗯?」
她迷迷糊糊動作不大,說話卻是咬牙切齒的,少年露出一絲笑意來,用力將她抱住在懷:「我這不是回來了么?」
他抱得很緊很用力,兩個人都側身躺著,葉今朝被嚇了一跳,頓時清醒了不少:「顧傾城?我不是在做夢嗎?哎呦!」
顧傾城張口咬住她的雙唇,也給了她些許的緩和機會,然後登堂入室……
半晌,四唇才分開。
她這才注意到,天都快亮了,真不知道他是怎麼進的城。輕輕推開他,感覺心都要飛出來了:「真的是你!你怎麼回來了?」
少年的下巴就抵在她的腦門上,單臂一勾,她就又重新躺回了他的臂彎里:「我想你想得要死,叫了個人冒充我還在路上,就這麼一直騎馬回來了。」
想她想的要死……
今朝心裡彷彿放了一塊正在融化的糖,甜得都要化了。
「今朝~」
「嗯?」
「抬頭,。」
「唔……唔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