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害喜
佟盛荷監工似的在旁看了一會兒，見祝九郎果真按她所說的，一步一步磨得十分細致，心中滿意，笑道：“我去給你燒飯，我看灶洞旁邊還有一魚簍的魚蝦，用魚蝦配著玉米餅子吃可行？”
“隨意。”祝九郎道。
真好打兌，佟盛荷心裏暗笑。
佟盛荷本以為祝九郎每日給自己送那些豐盛的米菜肉果，灶房裏會很有些存糧。
但翻了一圈，除了一些玉米麵和一背簍魚蝦外，半點別的吃食也找不到。
灶台裏的調料倒是應有盡有，灶台邊上還有一罐子封存完好的豬油，打開瓶蓋，香甜的氣息湧入鼻腔，佟盛荷微微一笑。
魚蝦固有腥味，加些白酒便能將腥味祛除大半。
佟盛荷舀了一大塊豬油進鍋裏，劈裏啪啦的聲音響起，魚蝦由經過爆炒而色味升華，加以醬汁、白酒、白糖進去，既柔和了口感，又豐富了層次，最後舀一瓢水，讓魚蝦慢慢地燉著，鍋子的內壁，乎上六個黃燦燦的玉米餅子，這麽等著燉幹水收汁就行。
灶房裏熱氣騰騰地，汗濕了人的衣裳，佟盛荷回頭在門旁看到了蒲扇，一麵扇著，一麵看著火。
等飯菜盛上來的時候，祝九郎還在一旁慢慢地磨著苦蕎，沒有一點停下來的意思。
“先吃飯吧。”佟盛荷招呼道，“吃完飯再幹活兒也不遲。”
祝九郎停下來，“不必，再磨一會。”
依照佟盛荷的指揮，祝九郎將不少苦蕎麥都磨成了粉。
佟盛荷走近看他，祝九郎臉不紅心不跳，就好似抬筆寫了幾個字那般的簡單。
佟盛荷給他端來水，不忘誇讚道：“你身體真好！好像一點不累？以前，是不是當兵的？”
祝九郎不置可否，喝了水，指著那些蕎麥粉，“還需要做什麽？”
“剩下的你有時間再磨，這些蕎麥粉我先拿回去試試味道，隻怕還得再調調口味才能去了苦澀。唔，你快吃飯吧，飯做好了。”
祝九郎洗了手洗了臉，坐在竹園裏的小竹桌旁，開始用飯。
“口味如何？”佟盛荷笑眯眯地問。
她旁的不敢說，但這一手廚藝絕對十拿九穩，她胸有成竹地等著祝九郎的誇讚，可祝九郎卻眼皮都未曾抬一下，進食的速度不緊不慢。
“不好吃？”佟盛荷試探地問道。
祝九郎搖搖頭，咽下一口食物之後，才慢慢地道：“尚可。”
嗬，多敷衍的評價！
佟盛荷有些掃興，扁扁嘴，最終卻什麽都沒說。
“那你吃吧，我先回去了。”她道，“我得把蕎麥拿回去，試試口味……”
她滿心都想著趕緊回去試試苦蕎麵的口味，沒留意祝九郎投來的目光。
方才磨好的小部分苦蕎麵被她裝在口袋裏帶回去，那一背簍山楂果……
“剩下的苦蕎麵和山楂果，就麻煩你明日幫我送來啦。”佟盛荷笑臉示人，一臉的嬌憨。
祝九郎垂下頭，繼續吃飯。
佟盛荷已經開始習慣他這般不言不語的樣子，衝他擺擺手，“走啦！”
少了一個人的竹園卻好似一切都歸於萬籟俱寂，竹園園前的那排修竹似乎很不喜歡這樣的安靜，在風中抖動，竹葉不甘寂寞地發出沙沙的聲響。
魚蝦燉的特別好吃，就是玉米餅子太少了，不夠吃……
祝九郎意猶未盡地望著眼前地空盤，隨後默默收拾好碗筷，繼續磨剩下的苦蕎麵。
她那般急著用苦蕎麵，還需盡快給磨出來的好。
還有那山楂果……
明日，還要上山再采些去……
……
……
佟盛荷這般急著將苦蕎麵磨出來，也無非是想趕快脫離需要人供給飯食的日子。
這些日子她就像隻籠子裏的金絲雀似的，佟立冬那邊的糧食供應斷了流，就換成祝九郎成日給她送吃食。
可收人以魚，總不如收人以漁。
這苦蕎麵若是做的好了，不但能解決她吃飯的問題，沒準……還能讓她有些積攢呢！
她是沒打算懷著個孩子被那壞心眼的後娘給支配出去，要她嫁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鰥夫，絕沒可能！
左右娘家日後是指望不上，莫不如早點找個能貼補家用的活計，她一個人，吃的也少，到時候省吃儉用些，養活個孩子應該沒什麽問題。
家裏還有些佟立冬來時給她送的麥子麵，佟盛荷將麥子麵跟苦蕎麥摻在一起，用開水燙麵。
早在磨苦蕎麥時，佟盛荷就拿了幹粉讓祝九郎撒進去，那幹粉可以讓苦蕎麥主食香而不苦。
兩摻麵被熱水一燙，佟盛荷下手揉成麵團，等那麵團再發一會兒，重新上手揉，一麵揉，一麵往裏麵加幹粉。
淺褐色的麵團揉好之後便用擀麵杖擀開，圓形變成了正方形，薄厚正好，疊上幾疊之後，用刀細細地切，一麵切成條，一麵還要往上上麵撒麵粉，免得麵條粘粘在一起。
因是試麵，因此佟盛荷做的苦蕎麵並不多，粗略估計怕是剛夠半碗的量。
麵條切好之後，佟盛荷迫不及待地就燒水下麵。
麵條煮好，佟盛荷將早就準備好的配菜下進去，芫荽，香蔥，蒜末，鹽巴，辣子，油……
紅白綠三種顏色新鮮的鋪陳在碗裏，佟盛荷又澆上一點醋，太饞人了，饞的她直咽口水！
挑起一筷子，佟盛荷正要嚐嚐味道如何，誰知胃裏突然一陣火燒火燎的感覺，一股一團的東西腹中直直地往上頂，馬上就快要溢出喉嚨似的。
佟盛荷放下碗筷就往院子牆角處跑，扶著牆壁吐的昏天黑地。
其實這身子較她剛來的時候，狀況已經好轉了很多。
最開始時，每日見到飯食就想嘔吐，毫無食欲，身子瘦弱的一陣風都能吹倒。
這些日子身子主人換成了佟盛荷，佟盛荷向來心大嘴壯，才不管身前身後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每頓吃足了兩個人的飯量，害喜的毛病，也隨著她身子骨的增補而漸漸減少。
不過……
畢竟是孕婦害喜，又哪兒是吃得多就能消減這症狀的？
佟盛荷扶著牆慢慢直起腰，胃裏依舊有些惡心，但她腦袋裏想的卻是那一碗涼拌蕎麥麵就這麽浪費了。
味道也沒試成，不知什麽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