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一將功成萬骨枯
入夜。
華陰城。
九裏胡同大街。
這本是華陰城最繁華熱鬧的一條街,渭南史家的七劍府便在這大街的盡頭處。
九裏胡同,他史家一家便占了三裏,當然這並不影響大街上任何一家的生意,反而讓這九裏胡同變得更為繁華熱鬧,並不是任何富商大賈都能將店開到七劍府的大門之前。
越是靠近七劍府的店,便越是繁華熱鬧。
但是今天卻不一樣。
今天這些店卻一點也不繁華熱鬧,不要說客人了,就連這店裏的掌櫃、小二也一個不見。
店門卻都是盡皆敞開著。
咋一眼望去,店裏的確空無一人。
但若是稍微有些偵察意識的人一看,便可看到那櫃台之下、門簾之後、地窖之中盡皆是藏了人,這些人一動不動,盡竟是將呼吸收納,安靜地等著那即將到來的一場大戰。
僅僅一天,史洪天便布好了這守株待兔之陣,也彰顯了他史家在渭南的真正實力。
隻是這守株待兔,待得卻並非兔子,而是一隻猛虎。
九裏胡同大街的另一頭,同樣人去樓空。
王公平放出消息,自然就是為了讓這些人空出場地來,九大門派也不是法外之地,若是傷了無辜百姓,惹怒了六扇門,自然也完全沒有必要。
一眾學府精英弟子盡是全副武裝,藏匿在各處。
能夠參與這次清剿行動的,至少也是學府排名前一百的弟子,對於這些弟子來說,他們不能像任平生、風秋雨那樣入江湖曆練,所以這樣的機會非常難得,他們一個個也都是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
所有人都安靜地等著,等著王公平的一聲令下。
但是王公平卻不在這九裏胡同之上,他還在華陰城外。
華陰城外,三裏坡。
這裏人跡罕至,荒草都已長成一人高。
王公平置身其中,靜靜地候著。
突然一個人影如電般射在山坡之上,王公平不用抬頭,但立刻當頭拜了下去。
“見過謝司主。”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華山派掌賞罰司的護法長老,謝進。
謝進的年紀並不大,他頭發還是黑的,腰杆也挺得筆直,他的雙手依然有力、眼睛也炯炯有神,挺拔的鷹鉤鼻讓他看起來還頗為帥氣,不僅在賞罰司,就算在整個華山派,他都是屈指可數的美男子。
“起來吧。”
王公平依言起身,肅立一旁。
這個腰杆從來都是挺得筆直的王公平居然不僅彎下了腰、低下頭,而且還學會了什麽時候該說話,什麽時候該閉嘴。
這個時候他就一句話也沒說,因為他突然就明白了,在謝進麵前,還輪不到他王公平來說話。
謝進突然笑了。
“好,好你個王公平,你果然變了。”
“回謝司主,不是我王公平變了,是謝司主調教的好。”
王公平此言一出,謝進立刻又是長笑三聲,當初他一聽到應星河要來求人,便一腳將王公平踢出了賞罰司,可見對此人有多麽深惡痛絕,不料多日不見,這王公平不知受了何刺激,竟完全變了一個人。
不過這樣的王公平,他喜歡。
“說吧,你要怎麽對付應星河?”謝進問道。若不是王公平說他有辦法對付應星河,他定不會為了王公平跑到這荒郊野外。
賞罰司在華山派本是位高權重,地位遠遠淩駕在淩天學府之上。
但是這些年隨著學府培養出來一批又一批的優秀弟子,淩天學府在華山派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漸漸竟已與賞罰司有並駕齊驅之勢。
應星河和謝進表麵上看起來和風細雨,但是暗中早已爭鬥不斷。
不料今年馬上就是三年一次的新生大比,淩天學府卻是出了個一劍如故任平生。
一劍如故,這個故自然不是故友的故,而是身故的故。
短短三年時間,便在江湖之中闖出了一劍如故的名號,這個任平生的實力已可見一般,而且最近又傳出他直接進了六扇門血鷹候補的名單,這簡直是從未有發生過的事。
華山派當然有弟子進過血鷹候補,但那至少也得是華山派的正式弟子。
這讓謝進如何不急,所以一聽王公平說有辦法對付應星河,他便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回司主,你說若是風掌門知道應星河收受下屬賄禮,他會怎麽想?”王公平說完,謝進的眼睛便亮了起來。
“若是淩天學府眾弟子今日傷亡慘重,風掌門又會怎麽想?”王公平道。
“好。”謝進臉上突然就有了笑容,忍不住還喝了一聲好。
王公平也跟著一笑,卻又接著說道:“謝司主,你也知道一名首席弟子對我華山派的重要性,若是今日淩天府閣的首席弟子淩霄城便死在史化生的手上,你覺得風掌門會不會直接就撤了應星河?”
“好,好,好,果然是一石三鳥的好計。”謝進連道了三聲好,突然眉頭一皺道:“我印象中有史化生這號人物,這人雖號稱渭南第一劍,卻好像不過內功小成境,他能殺得了淩霄城?”
“回司主,這史化生不日前便以血破道,突破了內功大成境,論實力絕對已在淩霄城之上。”王公平道。
“當真?”謝進道。
“千真萬確。”王公平略一停頓,又道:“這淩霄城身死之後,還得有勞司主出手殺了這史化生。”
“小事,小事一樁。我出手自然不便出手,但是這史化生卻是死定了,這種事你不用擔心。隻要你王公平將你所述之事辦好,我定保你王公平從此平步青雲。”謝進道。
“多謝司主。”王公平連忙下跪行禮,卻被謝進一把扶起。
“不用謝,自己人說謝就見外了。”謝進的人影微微一動,並已消失不見。
王公平臉上露出興奮的笑容,他苦心布局了月餘的大計總算就要成功了。
自從遇見胡來,他王公平就不是原來那個王公平了。
王公平,人如其名,一碗水端平,在他眼裏人沒有高貴貧賤之分,武功有高低,但是人沒有高低……他秉著這樣的信念過了大半生,倒頭來卻發現自己卻連胡來這樣的弱冠少年都不如。
他不甘心。
他知道若不再做出點改變,他的一生也就止步於此。
所以他變了。
淩天學府的眾弟子死光了又如何,首席弟子淩霄城死了又如何,應星河當不了府掌又如何。
一將功成萬骨枯。
他王公平絕不當那枯死的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