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冷宮
何公公眯起眼,他冷哼道:「咱家看你們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來人吶!」
他大手一揮,作勢就要將府外的人手全部傳進府內,柳長妤卻突然出聲,高喊叫了停,「慢著!」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她的身上。
柳長妤慢步走至阿達身前,只說了一句,「阿達,退下。」
阿達握劍的手很緊,他腳步未動一分,是隨時準備庇護她的姿態,「夫人,將軍有令,屬下等誓死也會護好夫人。」
他的命是屬於秦越的,為了秦越為了柳長妤,他甘願一死。
就像是在這時候,在面對是一死還是眼看著柳長妤被帶進宮之間,他一定是選擇前者的。「阿達,你的命同樣是命,本夫人不會輕易看你白白死去,」柳長妤心底已有了較量,謝霏請她入宮並不代表她就一定會出事,她將阿達輕輕一推,語氣裡帶了不容置疑,「
你們都退下!」
「夫人!」
阿達還想再多說什麼,可一見柳長妤十足堅定的側臉,尤其是當他望見她那雙鳳眼裡瀰漫著令人安心的鎮定時,他的身子終於朝後退步了。
秦府的侍衛在前讓出一條走向何公公的道來,柳長妤就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
「何公公,本夫人隨你進宮。」
何公公一聽,那臉上頓時隊起了肥肉,他彎腰又請道:「秦夫人快請吧,可莫要讓皇後娘娘等得著急了。」
柳長妤心裡冷哼,再未多說一句話。
「夫人,屬下隨您一同入宮!」
阿達大步奔上前,想要跟隨在柳長妤身邊,但他被何公公一把攔下,那張滿是肥肉的臉怒瞪他道:「娘娘有命,秦夫人此番進宮,身邊不得跟隨任何人。」
阿達握緊拳頭,不滿吼道:「夫人還有身孕,娘娘連這點都不體恤夫人的?」
「宮中多的是宮俾,娘娘自會命人照料好夫人的。」
柳長妤坐在車中,撩了車簾朝阿達說道:「阿達,回去吧。」
「夫人,您……」阿達說不出旁的話來,只得說:「您小心著身子。」
「夫人,走吧。」
何公公不由分說地將車簾放下,沒有給兩人任何交談的機會,他坐上了馬車就吩咐車夫啟程。
車旁的衛隊一擁而上,緊跟在馬車之後,衛隊將馬車擋的嚴嚴實實,不給阿達一點望見馬車的空隙,他站在原地抓了抓頭髮。
有秦府的侍衛猶豫之後走來,「達哥,我們就這樣看著夫人被帶走?」
「夫人自有主張,我等要做的便是將此事告知於將軍。」阿達面色極其不好,他為不能庇護住柳長妤而感到失落,還有無比的懊惱。
那侍衛應了是,就匆匆跑開寫信去了。
再說柳長妤被一路帶進了宮中,宮裡早有宮俾在宮門口迎接,兩名她所不識得的宮女一左一右攙扶著她下了馬車,而何公公就走在前領路。
柳長妤對於宮中是極為熟悉的,因而當她隨何公公走了幾步路之後,就覺得不對勁了。
這路分明不是去往未央宮的,更不是去深宮裡的任何一座妃嬪的宮殿,而是走去冷宮。
她的一張小臉沉了下來,聲色漸冷,「何公公,你究竟要帶本夫人去何處?你說是皇後娘娘宣見本夫人,你可是要帶本夫人去娘娘的未央宮?」
她心知肚明,去的根本就不會是未央宮。
未央宮可是相反的路才能到的。「秦夫人如今大著肚子,娘娘體恤夫人,便早囑咐過老奴,待夫人入了宮,先領到一殿內住下,休息好了再見夫人也不遲。」何公公那臉看起來噁心人極了,「您說可是吶,
夫人?」
柳長妤冷冷回:「本夫人是應該好好休息。」
這之後她再未說話了。
就算是冷宮又如何,這深宮她住了九年,如今再回到這宮中,她可從未害怕過。
她摸著自己的肚皮,目光是非比尋常的鎮定,在這一刻她不是一個人。
這清冷的深宮裡,至少還有她與秦越的孩子,陪伴在她身邊。
走了小半刻,何公公終於停下了腳步,他走到殿門口便不繼續前行了。
柳長妤抬起眼眺視了一眼這宮殿,眼前景色凄涼,雜草漫天,站在殿外都能嗅到殿內無恥不在的森冷。
森冷?
是的,陰森森的冰冷。
這就是冷宮了。
柳長妤突然後悔了,她在懷疑自己阻止了阿達的那一場拚死搏殺,將自己送入了深宮,這個選擇可是正確的。
只因為她站在這冷宮面前,恍然想到,這森冷的環境里,對她肚裡的孩子是多麼的不利!
柳長妤的嘴角苦澀一笑,她輕撫著自己的肚子,心裡默默念道:孩子,你可一定要堅強點,娘親不好,對不住你。
「秦夫人,請。」柳長妤瞥過眼去,提了音剎那間厲聲道:「何公公,到了這時候,你我就都別再裝了,你將本夫人請進冷宮裡,是想將本夫人軟禁於此嗎?你做出這事之前,陛下可是默許
了?本夫人倒想看看,臣妻被關在冷宮之中,陛下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秦夫人果然比老奴想象中還要鎮定。」何公公笑得陰邪,似乎早就有打算了,「將秦夫人安排在冷宮,這可是陛下的主意。」
柳長妤的神情驟變,臉上血色皆褪去了。
何公公看得心中暢快非凡,他又笑道:「夫人在此好生休息,待娘娘有意宣見夫人了,老奴再來請夫人出宮。」
柳長妤對他這番話起了疑心,一路看來,何公公為人態度很是強硬,這樣的人不像是謝霏身邊的太監,倒更像是宮中那位女人的。
她眯眼問道:「何公公,你根本不是未央宮的公公吧,你聽命於的人,是太後娘娘。」
「秦夫人確實聰慧。」何公公也沒有否認,他都強硬地將人擄進宮了,柳長妤便不會給他任何好臉色看,「不過老奴既是未央宮的人,也是慈元殿的人。」
不用多說,這話的意思就是他的主子,只是太後娘娘。
太後娘娘不是一盞省油的燈,柳長妤的心裡一直都明白,如果謝霏身邊的人,皆是聽命於太后謝冉的,那麼太后便是早將謝霏的動向控制在手心了。
更別說這宮中的其他事情。
柳長妤倍感身心疲倦,她扭身回殿,「本夫人累了,先去休息了。」
再不去管這深宮之內人與人的糾葛,她只想好好休息。
冷宮雖偏僻,但好在無人打擾,柳長妤為了自己的孩子,吩咐宮女多拿了幾疊被褥,還搬來了炭火盆,將宮內的冷氣皆散去宮外。
柳長妤在簡陋又破舊的床榻上休憩了一個時辰,待她醒來的時候,宮女走來稟報說,崇安帝來了。
她面色微微僵硬,要說她為何會入宮來,說到底還是崇安帝的意思。
她不懂這個男人究竟在想什麼,她已是臣妻,在秦越趕去邊關為他守著大燕之時,他卻趁人之危強行帶她入宮,還安置在了冷宮裡。
身為大燕的帝王,他的心思未免也太過卑鄙了一點。
柳長妤翻了個身子,又閉上眼,回道:「就說本夫人休息了,不見。」
皇帝又如何,她如今可是雙身子,說困了那就困了,說要睡覺那就是睡了。
宮女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柳長妤壓根就睡不著,她就豎著耳朵聽著殿外的動靜。
結果就聽見有腳步聲走了進來,伴著男人低沉的聲音,「祈陽說她睡下了?」
崇安帝已是進到內殿中來了。
柳長妤心裡真是怒火中燒,她尤記起那日她為救太皇太後背部受了重傷,留在長秋宮內養傷的一晚上,崇安帝也是不管不顧就走進了內殿。
他當她是這般隨便的女子嗎!
柳長妤真想破口大罵,魏源是什麼狗屁皇帝,卑鄙小人,心胸狹隘,還對任何事情都為所欲為。
實在是太令人作惡了。
噁心的她只想嘔吐。
就這麼一號人在眼前,柳長妤就覺得秦越策反簡直是為了拯救天下蒼生而為的,魏源他,簡直不配當皇帝。
不等崇安帝走進,柳長妤已翻身坐起,朝外緩緩道:「陛下,雖說冷宮是宮中殿宇,可臣妾如今住在此殿中,臣妾身為將軍之妻,您可是應予臣妾顏面?」
「你起來了。」崇安帝沒有再動腳步了。
柳長妤收拾妥當后就步出了內殿,幽暗的冷宮中,年輕帝王就背手而立,他身著明黃色的龍袍,是那種連這宮殿的幽暗都壓不住的明黃。
她眼眸微暗,剛往前邁了一步,就見崇安帝轉過了身子,他目光深測定定地掃過她的容顏。崇安帝原本為柳長妤賜這一道婚,是為了讓她吃吃苦頭,受武鄉伯府的的。誰成想婚後秦越與武鄉伯打死不相往來,連武鄉伯府一步都沒踏入過,更別說讓武鄉伯府的人
欺辱柳長妤了。
因此,柳長妤婚後的日子過得尤為舒坦與美滿。
如今更是懷上了身孕,已有七個月將近八個月大了。
崇安帝握住拳,嘴唇就抿了起來,「朕其實是不願安置你在冷宮中的,最初朕有意賜你入住長秋宮,結果是你不願,你自己錯過了唯一一次的機會。」
他是想勾起柳長妤後悔的念頭,奈何柳長妤完全不為所動。
魏源以為她稀罕那個位子嗎?她嫌他臟,甚至嫌棄這宮骯髒。
不知是因著什麼,崇安帝語氣緩和改口道:「朕不想為難你,這冷宮你無必要再住下去了,祈陽,朕為你換一座宮殿吧。」
「臣妾住在冷宮就好。」
柳長妤眉頭緊鎖,心底瀰漫起一股莫名的滋味。她總以為魏源這話的意思,是要納她入宮為妃似的。
因此,她拒絕了。
在冷宮裡無人打擾,也是極好的。
「冷宮有什麼好的?」
「陛下,皇後娘娘只說接臣妾入宮小住幾日,幾日後臣妾便會離宮回府,臣妾不在乎這日子住在冷宮裡。」柳長妤一心就盼著離開了,一刻都不願意多留在宮中。
崇安帝突然就走近到她面前,伸手要觸摸柳長妤的臉頰,不過她發覺了后立刻後退一步,聽他說道:「你還念著秦越回京接你回府?」
柳長妤面色一僵。
崇安帝心情暢快,「他不會再回來了。」
霎時,柳長妤整張臉都白了個透底,她怒瞪這雙眼再顧不上其他就朝他嘶吼,「你打算對他做什麼!」
「你放心,朕還不至於心狠到殘害自己臣子的地步。」崇安帝陰陰一笑,頓時令柳長妤心頭大警,「朕只是希望他能從戰場上活著回來。」
「希望」二字,似乎是料定了秦越必定會死在戰場一般。
「他會回來的,他一定會。」柳長妤喃喃,自言自語邊不住地勸慰自己。
看她露出了失魂落魄,崇安帝抬手就撫摸上她的側臉,柳長妤正沉浸在絞痛之中,沒能察覺到他的舉動,被他得了逞。
待她一反應過來,立馬偏頭後退,避得他遠遠的。
崇安帝卻只輕笑,「朕再許你一次機會,就再多給你一日的時日,允你考量好可要搬離冷宮。」說完這句話,他就踏步離去,留下柳長妤獨自呆愣著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