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不舍
北戎王世子就是以為柳長妤是他的丫鬟,又生得好看,一時覺著新鮮,才起了納她入院的心思。若是魏昊天知曉柳長妤為他妻,估摸著連多看一眼都不會的。
「那姑娘是……祈陽郡主?」北戎王吃驚不已,他還未從跟在秦越身側的柳長妤,便就是燕京的祈陽郡主這事里走出來。
他是知曉秦將軍近日結了親的,那結親的對象便就是汾陽王府的祈陽郡主。
「是秦某與內子的不是。」秦越誠懇道歉,「內子本應留在京中,因心中放心不下秦某,又不願生事,才會扮作是秦某的丫鬟,跟在秦某身側。」
這樣一解釋,就多說得通了。
北戎王點了點頭,沒有怪罪秦越。
他只想著,難怪當初一眼瞧見柳長妤的時候,他還驚詫秦將軍是哪裡尋的丫鬟,生得竟如此明艷奪目。
原來是祈陽郡主。
只是兩人若再說著這話題,難免再生尷尬,於是接下來的話就自然而然的轉到別處去了。
北戎王心知秦越此番趕去崆峒山,是為與大業兵馬抵抗。但他半路獨自前來北戎王府,是為了警示自己一件事情。
待秦越細細說完燕京城內近段時日所發生的事宜,北戎王才暗驚大燕的局勢竟是已在不知不覺間變得如此緊張了。
大燕近來尤為的不太平,北戎王身處於潼城都察覺到了這不同尋常的氣氛。又恰逢天災,大燕之內已有多處土地飽受旱災,百姓在水深火熱之中掙扎。對這件事,北戎王本以為皇帝是會安撫黎民百姓的,但是當秦越提起皇帝對於此事的看法時,
北戎王沉默了。
秦越又嚴肅說道:「王爺最好儘快做好準備吧。」
北戎王腦中思考的事端太多,一時不明他話中深意,便問:「你所指的為何事?」
「王爺多年守在潼城,可曾回過一次燕京?」秦越反問了一句。
這問話終於引起北戎王深思,「未曾。」
秦越淡淡掀起眼皮,「王爺是被賜下潼城這片封地,卻也數年困在這裡。」
不錯,崇安帝不信任北戎王,也不會對他抱有信任。
自先帝逝去后,大燕皇室彼此廝殺多番交手,崇安帝便就是在這無數日個黑暗的日子裡,存活下來,最後登上那座的。
北戎王雖為他皇兄,可兩人年歲相差大,幾乎等同於兩輩人了。這便叫崇安帝更不放心北戎王了,他不但年長,還手握實權。
這般的人若是留在燕京,崇安帝在那位子大抵是每日都睡不得好眠的,生怕有一日北戎王就反了,舉著手中之劍,斬向他的喉嚨。
賜下封地只是明面上說的好聽,況且還是賜下的偏遠的潼城,說白了,就是不願北戎王回京罷了。
這些年也不曾傳喚過他回京。
北戎王都明白,自那日他奔波回京,要見父皇最後一面,可見到的卻是崇安帝登基的一幕時,他就明白自己的處境了。
要麼死,受一道賜死。
要麼活,遠遠離開燕京,而後活下去。
「秦將軍,你似乎話中有話,若真如此但說無妨。」
北戎王眯起眼,他再一次端視起面前的男子,這回是帶了探視的意味了。他搖了搖手裡的茶,似乎杯中是酒,笑道:「本王不喜那與本王玩捉迷藏之人。」
秦越也笑回:「秦某不過是想提醒王爺一句,潼城雖遠,可一旦燕京生火,定然會燒到這處來的。」
秦越的意思已經是再明顯不過了。
他不過是在說,北戎王不得崇安帝信任,若不做點事情準備準備,日後等真到了崇安帝要趕盡殺絕的那一日,就再來不及了。
北戎王眼裡迸射出危險的目光,他厲聲哼道:「好你個膽大的秦越,你想扇動本王策反?怎麼,本王莫非該是圈地為王,再攻入燕京?」
北戎王若是真的生氣,早就發怒當堂拖秦越下去了。就是他方才說出口的那話就足以置他於死地。
秦越面不改色,反倒是笑了,他看似很是輕鬆,「王爺能說出這番話來,想必心中自己是動過這念頭的。」
他這是要把北戎王也拉下水了。
果真他話一出,北戎王的面色就變僵了,他沉吟片刻,與秦越面對面直視。兩個男子對視著雙方,一人眼裡深測不明,另一人眼裡含笑,但目光皆是無比堅毅的。
北戎王「呵」笑出聲,「秦將軍,本王曾以為你是再忠心的忠臣不過。」
秦越偏頭回以一笑,「不過要看忠的君為何人罷了。」
「哦?」
北戎王又問:「那秦將軍此時是站在本王這邊了?」
「這便要看王爺所做的是何選擇了。」秦越堅定著說道,他的周身彌著一股難以忽視的魄力,讓人不得不信服於他的話:「秦某隻忠於能令秦某忠心的君主。」
這人,絕非是崇安帝。
北戎王驚詫了。
莫非是崇安帝……當真不適合為君?
北戎王想,這世上他只見過如汾陽王爺,如常山老郡王,如秦越這般的忠臣,對君主忠心無二的臣子。
但有朝一日,當忠心耿耿的臣子都被逼得要另謀活路,這到底是忠臣本就是不忠心,還是為君者的失敗。
北戎王鄭重回道:「本王知道了,旁的事宜秦將軍不必操心,只管守住崆峒山便是。」
秦越已然明了北戎王的意思,他直起身拜謝過後便要離開,走前還作了請求,「王爺,那內子……」
他最為在意的,無非是柳長妤的安慰。
他不會允許柳長妤與自己一同前去崆峒山,因此他必須在走之前安頓好她,要將她安置在絕對安全的地方。
北戎王見他面露焦慮,暗暗感嘆剛新婚的男子就是不一般,那寶貝媳婦的勁兒連他都不免被驚到了,「你放心把祈陽留在王府,本王絕不會叫她少一根頭髮的。」
「內子的安危,就交代王爺身上了。」
秦越謝過北戎王后,大踏步離去。
等他再轉腳回到院內,柳長妤已經起來了。她已梳洗過,換好了衣裳,回身之時得以見到秦越的身影,腳底已忍不住奔走過去,一頭栽進了他的懷裡。
秦越反手將她摟了個正好。
兩人依偎了小半晌,也沒聽柳長妤開口,秦越就摸摸她的髮絲,低聲問道:「長妤,你怎的了?」
「你可是與王爺談完話了?很快就要走了?」柳長妤語氣悶悶不樂,雙手又將他摟得更緊。
秦越吻了下她的發頂,興許是被她低落的情緒感染了,他聲色同樣沉沉的,「長妤,明日我就出發,動身前去崆峒山,你就在北戎王府里等我。」
兩人畢竟才新婚沒幾日,就要迎來離別,況且這離別還不知究竟會分隔多久。不止是柳長妤難耐,秦越同樣也是。
前世今生,算起來兩輩子,可兩人真真正正在一起的日子,卻一點也不多。
「阿越,阿越。你抱抱我。」
柳長妤將頭在他胸口蹭了好半天,眼裡澀澀的,就好想哭,特別的想哭。
她真的不想他去,一點都不想。
即便是知道了他是重生的,他知道崆峒山的危險,可柳長妤還是放不下心。
她多麼想他就這樣的陪在自己身邊,哪裡也不去,什麼也不用擔心,兩個人歲月靜好的過一輩子。
沒有煩懣,沒有擔憂。
只有他,有她,還有他們未來的孩兒。
可是她不能,她不能呵。
那是屬於他的地方,他應該去往的地方。
為他,為大燕,也為了他們的未來。
她願意在原地等候,無論等多久,也會等他回來。
所以這一回,柳長妤沒有哭,她只是用撒嬌的語氣蹭蹭他的胸口,就像是在訴說分別之前的不舍,「阿越,你抱抱我。」
聽柳長妤用這樣的語氣說出這句話,秦越的一顆心都要碎了。
他抱著她,可她還向自己撒嬌說,「你抱抱我。」
這樣的柳長妤,他怎麼能割捨的下?
「長妤。」
秦越低頭一口覆在了柳長妤的唇上,只是輕輕貼著,沒有再繼續動作,顫抖著地親吻著她,吻了又吻。
末了,他的唇抬起,他的聲音輕輕落在柳長妤的耳邊,柳長妤再一次感覺到了他在親吻著自己。
然後他說,「我愛你。」
這一個夜晚,秦越沒有纏她,他的雙臂用力地將她擁入自己懷裡。他的懷抱很寬闊,很溫暖,是柳長妤一直以來都喜愛著的地方。
她的後背就靠在他的胸口,但她還覺著有點冷,又向他的方向擠了擠。
次日清晨,秦越一直等到柳長妤醒來,才動身準備出發。
柳長妤看起來面色很是平靜,許是一個晚上令她心生安心,她走上前理了理秦越有些亂了的衣襟,又親手將他的戰袍系好,唇角緩緩笑了。
她的鳳眼裡溢著情,踮起腳就在他唇上印了一吻,「我等你回來。」
回應她的是秦越如暴風般的擁吻,他是那般的不舍,那般的愛著她。
秦越的雙手捧著她的臉,眼睛與她的平視,「最遲兩個月,我一定會趕回來看你。」
「這一路上,我不在你身邊,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你也是。」
秦越又吻了下她的唇角,轉身似毫不留戀地出屋,他的拳頭握緊,他不敢回頭,他怕自己若是一個回頭,看見了柳長妤不舍的眼神,就會禁不住要留下來。
但是他不能。
大燕如今已不是從前的大燕了,他與柳長妤所走的這條路充斥著太多的坎坷,他必定要一個一個斬落。
也許,這會是最後一個。
他沒有回頭,徑直的踏出了院子。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再看不見任何影子,柳長妤才痴痴的收回了目光,她身子一軟就坐在了木凳上。「小丫頭,看他離開就這般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