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火苗
來人面容嬌艷,臉蛋大片紅腫皆已褪去,只餘下淺淺的不同於紅暈的深紅,其上還留有一道傷疤,不過幾近癒合了。
柳長妤勾唇勾笑,便身子微蹲施禮道:「參見公主殿下。」
「祈陽郡主。」臨江公主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嘴角的笑容在黑暗之中,有幽幽燈火所照亮,顯得極其陰森。
柳長妤絲毫不畏懼,挺直脊背,詢問道:「夜已將至,公主夜晚行至此處,也是大有好一番興緻啊。」
聽出她譏嘲之意,魏昭不耐冷哼道:「自然比不上郡主夜深了,還前去獨自面見陛下了。」
「公主此言差矣。」柳長妤正色反駁道:「本郡主得陛下傳召,面聖之時天色仍大亮。倒是公主這時候不在宮中歇息,還夜出四處晃蕩,是不怕夜深遊魂,還是心有他事?」
公主莫不是夜晚私自去面見外男吧?
聽似有這等可能,魏昭氣急她梗脖子冷厲道:「祈陽郡主,本公主警告你,不要蹬鼻子上臉!本公主耐性不好,容不得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
「公主挺有自知之明,知曉自己耐性不好。」柳長妤反而笑道:「只是本郡主從未想過挑釁公主,本郡主可是在好好與公主交話。」
「哼。」
柳長妤見她臉色真是不忍直視,便要與她擦身而過了,「太皇太後娘娘還候著本郡主前去福壽宮,本郡主便不與公主多談了。」
說著,她衣擺翩翩,已抬起腳面越過魏昭而離開。
便在兩人身子擦肩之時,說時遲那時快,柳長妤只見魏昭身側宮女手中所執的宮燈落了地,那宮燈落地摔了開,燈中的火芯不知緣由地飛起,似有竄於她身。
在火苗肥來的那一剎,柳長妤已抽鞭子一揮,大竄而起的火芯子剛巧不巧地盡數沾上了魏昭一身。
那火苗點了她的衣裳,大有順勢而上的趨勢。
有火燒了魏昭的手臂,她驚亂地不知所云,「火,火!快滅火!來人啊,快來人!火,有好大的火!」
柳長妤卻一時未動,她冷眼望著魏昭跳腳。
以她歹毒之心,意欲擲火芯子於自己身上,燒了自己,現下自食其果,柳長妤當然樂意再多見她大呼小叫幾時。
那火飛快地上竄,直到點著了魏昭的頭髮,她立即大吼起來,「啊,我的頭髮!啊,快救救我!」
柳長妤眼中帶笑,抱臂向幾位宮女喊道:「還都愣著作何?快,把公主推進湖裡滅火!」魏昭燒成這副鬼樣子,既然是被火燒了,當然是要以水撲滅了才好啊。
然而魏昭所帶來的宮俾卻連連後退,不知是怕得還是不願意,無人膽敢上前。
柳長妤更是笑了,魏昭這人失敗,連她宮中的宮俾亦不見待她,可見她素日是有多蠻橫霸道,欺壓宮俾了。
既然無人願意動手,柳長妤只得抽鞭卷了魏昭的身子,拖著她腰身一甩,便如隨心丟物什那般將她扔入了湖中。
她甩手道:「行了,待火滅了,你們好好攙扶著公主回宮歇息。」她可是好意幫了這幾人一道。
有宮女當即大福禮拜謝道:「多謝郡主出手相助。」這幾人當時不敢上前,若臨江公主朕若出了個萬一,她們皆是掉腦袋的命。
「謝就不必了,」柳長妤揚起唇一笑,「只要太后問起此事時,你們說出實情便好。本郡主最不喜欺詐之人,你們可聽明白了?」她所指的實情,是臨江公主先動手故意向她投來宮燈,然柳長妤躲得快,下意識回擊之後,火芯子便不小心落於公主之身。柳長妤為了救下公主,好心丟她進湖裡,用湖
水撲滅。
宮人們齊齊聲道:「是,郡主。」
柳長妤再度望了一眼湖邊,此刻已有宮俾拖著魏昭上岸,她渾身黝黑一片,那頭髮更是被燒了去了大半。
柳長妤見此,滿意地勾唇微笑。復而眼中溢滿冷意,魏昭吃了如此之多次虧,竟還未漲記性,她這人真的比死纏爛打之人還難纏點。向梅卻仍有些為柳長妤擔憂,「郡主,今日之事,不若奴婢一併向太皇太後娘娘稟告吧。」至少太皇太后了解了實情之後,會出手護著柳長妤的,以免得太后與臨江公主再
度生事。
雖這事是臨江公主先動的手,可最終受了害的還是臨江公主。
柳長妤聽她關切,不免一怔,過後她淺笑:「若是娘娘問詢起為何到時晚,便如實稟報吧。」
「奴婢省得。」
福壽宮內,太皇太後娘娘見到兩人來時已是大晚上了,她果真問及了兩人在路上耗了多時的原因。
向梅便一五一十地說了,包括崇安帝攔了柳長妤,單獨尋她談話,最後是賢妃娘娘趕來,柳長妤才得以解脫。「唉,祈陽,好孩子,你過來。」太皇太後娘娘喚柳長妤在自己身邊坐下,拉著她手認認真真開口問她道:「祈陽,你好好與哀家說,你是當真不願入宮的,若哀家說你若入
宮必為後,哀家同樣會護著你,你還是不樂意,絕無後悔?」
這是太皇太後娘娘頭一回直白地問柳長妤。柳長妤想起了太皇太后的身份,不禁猶豫了起來。太皇太後身為宮裡人,怕是不大樂意他人說出不樂意入宮這話。若是她說了實話,太皇太後娘娘怨怪了自己,那該當如
何是好?
太皇太后瞧出了她的鬱結,只笑說道:「祈陽,此前你不是與哀家說過你不願入宮。怎麼,到了這時候,你又變了主意了?」
柳長妤彎眼笑了。她想,她若說出實話,太皇太后是不會責怪她的。於是她便回道:「並未改變,祈陽不願入宮為真,即便娘娘作保證祈陽能為後,祈陽也不願入宮。」
太皇太后沒惱怒,而是問道:「祈陽,能與哀家一說,你究竟是為何不願入宮?」
她想知曉這世間不願入宮的女子,皆作何想。可是與當年的薛老夫人一樣,抱著相同的想法?
柳長妤沉道:「祈陽不好宮中與後宮娘娘爭端的日子,祈陽只願尋世間一男子,夫妻恩愛,共育兒孫。如此一夢罷了。」
她所說的簡單的日子,卻是極美好的。只因這世間鮮少會有夫妻能真正過上這般的日子。
連太皇太后都不免羨慕不已。「祈陽,哀家只是想不想你後悔,如今哀家知曉了你心思,」太皇太后早作了打算,她已不願放柳長妤入宮了,這孩子心裡有這番打算,太皇太后便想為她尋一門如此的親
事,「你放心,哀家已與太后談過話了,只待哀家再定下人選,屆時你便無慮會被選入宮來。」
柳長妤心中大駭,她才知道太皇太后竟未自己已做了如此之多的事情,她起身跪下施了大禮,「娘娘對祈陽之心,祈陽今生無以還報,祈陽……」她話未說完,便被向梅攙扶了起來,是太皇太后喊她去的,太皇太后又拉了她過來坐下,與她道:「祈陽,你莫不是忘了,哀家可是還欠你一條命呢,你與哀家如此大謝作
何。你之心愿,哀家只是儘力去滿足罷了。」
「娘娘,祈陽當真感激於你。」柳長妤心想,有太皇太後為自己說話,她真不必過擔心了。
「祈陽,哀家說過會護著你的。」
太皇太后笑著拍她手道:「今日你好好在福壽宮歇下,若太后與公主尋來,且有哀家為你擋著。」
太皇太后是怕太后與公主不罷休,畢竟魏昭是燒了大半的頭髮。太皇太后最是了解魏昭的性子,她若吃了虧,當然會頭一個告到太後跟前。
「公主之事,祈陽出手是為自保,無意想傷到公主的。」柳長妤解釋道。
太皇太後點頭應道:「哀家知曉是臨江意欲陷害你,誰料自己吃了惡果。此事你無需多在意,你只管在福壽宮歇下,一切都有哀家在。」
柳長妤笑回:「那祈陽也不多言謝了,全都要有勞娘娘了。」
這一夜,當太后得知了臨江公主與柳長妤發生了爭執之後,她果真派人前來了福壽宮,意欲將柳長妤請去談話。
不過太皇太后說到做到,將慈元殿來的人,皆命向梅向萍還有紅姑姑,趕了回去。
太皇太後上了年紀,不樂意被多打擾,慈元殿的宮俾更是不敢輕易與福壽宮作對。
因此這幾人趕哪兒來,便又趕哪兒回去了。
次日清晨,一趕大早上,太后再度遣人前來福壽宮,大有要請柳長妤前去慈元殿,不去便不罷休之勢。
太皇太后請了人進宮,不過又凌厲訓斥了一番,再將人都趕走了。向梅將人送走,她自殿外走進時,面色看不出神情,向太皇太后稟報道:「娘娘,昨夜陛下在回宮路上得遇沈家的姑娘,心中憐愛無比,當夜便寵幸了,今日賜封了昭儀。
」
向梅稟報此事時,柳長妤便就坐在太皇太後身側,她一聽聞,心裡頓時驚道:沈家的姑娘,那不是沈宛琳嗎?昨日她在宴會之中,還覺著沈宛琳看著眼熟,未成想她竟是先得了一步入宮,位子昭儀。可她再仔細一想,這沈宛琳的氣度生得與賢妃有幾分相似,莫非魏源是看中了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