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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遭阻

  林氏方才見柳長妤喜愛孩子,便想起柳長妤已是十五,她也到了言嫁娶之事的時候。這年歲的姑娘家,正是談親說嫁的好年齡。


  以柳長妤的容貌與家世,林氏堅信她不會愁嫁個好人家,只是要看那人究竟人品是否足夠的好,日後過得可能美滿了。


  待王爺與王妃為柳長妤議好了親事,過些時日柳長妤嫁了人,便能自己想生幾對孩子,就生幾對了。


  對孩子,林氏發覺柳長妤是如此的愛逗弄又又與來來,她鐵定是喜愛孩子的,想必也期盼著自己有朝一日能嫁一位好男兒吧。


  林氏抱緊了來來,笑容溫柔平和,「小表妹可是有幾分著急了?」急著盼望自己能嫁人呢。


  「表嫂就是打我的趣。」柳長妤不好意思地挑眼,她笑顏露出幾抹撫人,很是怯意,「我都還未及笄呢。」


  「表妹是何時的及笄日?」


  薛老夫人沉吟道:「是來年吧,祈陽是四月的生辰。」


  說話間,薛老夫人一雙老眼閃動過光亮,光亮之下還透著水色。


  她由衷的暗嘆道,日子過得可真快,大薛氏竟已走了十餘年,再一眨眼,柳長妤都已長大了,快要到能嫁人生子的年齡了。


  她的眼眶微微濕潤,似有些懷念自己的一雙女兒,大薛氏與小薛氏來。


  但同一時,又為柳長妤而感到心歡,自己的外孫女兒出落的這般有致,這油然而生的歡喜,多多少少沖盡了薛老夫人心裡的悲痛。


  「母親。」


  薛大夫人看向老夫人,挑話問道:「不知王府可有開始為祈陽挑選人家?」薛大夫人這一問的意思裡頭,還有問薛老夫人,薛家可是能有插手柳長妤婚事的權力?薛家喜愛柳長妤,薛家整府上下,皆願意疼寵著柳長妤,更別說薛家人那心裡,總


  想著能為她擇一門好親事。


  薛大夫人的心思,薛老夫人如何不明白?


  她何嘗又不是期盼著能為柳長妤選一門合宜的婚事。然而於柳長妤的婚事,薛家身為表親,可以開口插話,可卻無插手掌管的權力的。


  「祈陽的婚事並非是小事,不會一日兩日便就定了下來的。」


  薛老夫人相信王爺與小薛氏一心只為柳長妤的疼愛,便又暗嘆道:「王妃與王爺會親自打點的,老大媳婦不必擔心。」


  汾陽王爺最是疼愛柳長妤這麼一個女兒,又有小薛氏以母親之位把著關,兩人皆不會令柳長妤所嫁非人。


  只是——


  薛老夫人想起一月之後的選秀,那宮裡頭最看好的人選,怕是也有柳長妤的份兒。薛老夫人最為擔憂此事,她當真是不願柳長妤入宮為妃的。


  薛家無人是意願柳長妤入這宮的,尤其薛老夫人是明白這入宮究竟會得如何的後果,當年她自己便不願意,如今更是不樂意將自己寵愛的外孫女兒,送進去。


  即便柳長妤坐上的是皇后之位。


  薛老夫人打定主意,決意擇個日子,遞牌子入宮請見太皇太后。宮中之事,若想打聽清楚,自然是要親自向太皇太后問過的。


  柳長妤逗弄了一會兒來來,四處掃過後,並未瞧見薛又又的影子,便好奇問道:「表嫂,又又為何不在你身邊?」那小肉娃不是最喜拌在自己娘親身側的嗎?

  林氏唇角帶笑,「那孩子,與他爹爹一同著呢。」


  林氏可正想說呢,薛彥南這幾日都帶著薛又又,薛又又便也聽話的跟著,實屬罕見。


  「南哥兒被老太爺叫去了練功場,聽說南哥兒領著秦大人來了,老太爺便安排兩人比試一場,」


  聽林氏一提,薛大夫人便笑回道:「這不,你大舅舅也前去觀望去了,屋裡頭便剩下我們幾個女眷了。」


  「秦大人與表哥在比武?」柳長妤驚詫不已。


  為何秦越每每都會出現在薛家的?


  他何時與薛家關係這般好了?


  便連薛老夫人,薛大夫人,說起秦越時,皆是面露笑意的,兩人看似很是見待秦越,這讓柳長妤匪夷所思。


  薛大夫人解釋道:「是南哥兒非說要請秦大人挑選一件兵器,今日定要與他一較高下的,兩人似還打了個賭注,為那賭注決意比試一番。」


  經由薛大夫人的解釋,柳長妤心裡頭暗叫不好。前幾天她跟著秦越,便察覺兩人暗地裡似有相商,約定了做何事情,今日定一樣是為了這般。


  此時她有些等不及要前去練功場,看看兩人究竟有何打算。柳長妤便詢問道:「舅母,我可否去練功場旁觀?」


  「自然。」薛大夫人起身,又回身向薛老夫人做道:「母親,您可是要一同前去?」


  薛老夫人卻擺手道:「老身罷了,老大媳婦你領著祈陽去看看吧,老身在這兒,陪著大孫媳婦,還有來來。」


  「好。」


  薛大夫人應了后,便走在前為柳長妤引路。


  兩人緩步滿行穿過了薛府內的長廊,又走過花門,最後沿著小路一直走至一處空曠之地。


  場地里,秦越與薛彥南正遙相對視著,薛彥南手執長劍,秦越則手握長刀,兩人皆靜站著,面對面彼此挑眉相看,誰也未動。


  只有風吹過時,帶起地上的泥沙,與秦越刀柄上所系的紅色流蘇,在空中一晃而後又是一晃。


  柳長妤的烏髮被風吹起,她用手將髮絲捋在了腦後,鳳眼稍眨巴了兩下。


  「表姑姑!」


  有小孩子的呼喚傳來,薛又又是頭一個發覺了柳長妤的到來。他轉過身便是一個飛撲過來,舉起雙臂要抱地歡呼道:「表姑姑,你來見我啦!」


  小肉娃就當作柳長妤是為了自己而來的了,柳長妤便也抱住了他,笑眯眯問道:「又又,想不想表姑姑呀?」


  「想呀,想呀。」薛又又應得那叫一個快,毫不猶豫地點頭,小嘴遇上柳長妤可是甜了,「我可想表姑姑啦,天天吃飯飯想,睡覺覺也想。」


  「聽又又這麼說,表姑姑心裡可高興了。」柳長妤刮刮小肉包的鼻子,見他嘻嘻地吐了吐舌頭,心裡頭愛得不行。


  她這小侄子,怎就這般可愛呢?

  「表姑姑要是高興了,那就應該多來看我呢。」


  許是柳長妤鮮少前來薛府,見一見薛又又,他很是不歡喜地嘟起了嘴巴。


  柳長妤就歉意笑笑,逗趣他道:「是表姑姑不好,往後表姑姑可不這樣了。」


  「那我相信你這回哦。」薛又又人小,這一下就開懷笑了。


  「好!」柳長妤應聲過後,直起身牽起了他手,愈發向比武場走近。腳步走得更近了,這才感覺到那漫在空氣之中的緊迫感,那一股自秦越與薛彥南之間,針鋒相對而迸發出的激

  烈。


  在一旁觀望兩人比武的薛老太爺與薛家大爺,都回身看了過來,柳長妤笑著喊道:「外祖父,大舅舅。」


  兩人皆回了笑。


  薛老太爺拄著拐杖,嚴肅的面容在見到柳長妤時微微露了笑,「祈陽,好奇來的?」


  「那可不是,我聽舅母一說,便趕來看了。」


  柳長妤剛說完,目光便投向了比武場,遠遠而站的秦越早在聽到薛又又那聲「表姑姑」時,便側過首來遙遙遠望。


  他沉穩的墨瞳,凝向了柳長妤這方。


  隔著遠遠十餘步的距離,柳長妤仍看清楚了他唇角淺淡的笑意。秦越看起來很喜悅,因在薛家見到了她來。


  柳長妤勾唇淺笑,她同樣喜悅,能在薛家遇見了他。


  「看劍!」


  然而就在這時,薛彥南身子動了。


  他就趁著秦越與柳長妤對視的那一剎,出其不意地出劍刺來,劍尖直向他脖頸。秦越的走神,在薛彥南眼裡,就是最好的時機,能一舉拿下比試的時機。


  比武之時,最為忌諱的就是不專心與走神,只要有半點疏忽大意,興許便是一場敗局。


  「秦越!」


  柳長妤大呼出聲,她高而焦急的呼喊登時引來薛家幾位長輩地探看。


  尤其是薛老太爺的目光最為深沉,在他發覺柳長妤滿面焦慮,那關切秦越的心意遠遠比他所想的來得還要多后,薛老太爺面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薛彥南長劍揮來的一瞬間,秦越敏銳地察覺到有劍氣迎面撲來,他身子迅速側動,薛彥南的劍身擦著他衣領而過,堪堪躲下了這一擊。


  實在是有些太險了。


  回身入了比武的局勢之中,秦越也半點不讓步,他的長刀飛快抬起,徑直對上了薛彥南的劍鋒。


  「薛兄,你的臂力還是小了些。」


  這莫名其妙的一句,惹得薛彥南不解,「什麼?」


  秦越抽刀一揮后,那勁力便使得薛彥南幾近握不住劍柄,他不得不雙手握住以免劍脫離了手,而自己大步後退的身子,是薛彥南費了極大力氣,才止住了腳步溫了下來。


  見秦越又佔據了上風,柳長妤長長鬆了一口氣。


  兩人反手交戰的一幕薛老太爺與薛大爺目不轉睛地盯著,然柳長妤作鬆氣狀的神情又叫薛老太爺看入了眼,他重重冷哼了一聲,「祈陽,你作何那般激動?」


  柳長妤那聲色,看似與秦越關係不太一般,這點薛老太爺是看明白了。


  「外祖父……」


  柳長妤這才一陣慌亂,她正想著如何開脫,便眼珠一轉隨意解釋道:「表哥方才那般出手,太過危險了,秦大人乃是客人,若真叫表哥傷到了如何是好。」


  薛彥南是趁著秦越未察覺出的手,若非秦越警覺,怕是會直揮面上。


  薛老太爺卻冷麵觀望打鬥糾纏在一起的兩人,沉聲道:「比武之時,最忌諱三心二意,東張西望,若連這點警惕也未有,秦大人也不堪為當代名將了。」


  「外祖父!」


  柳長妤蹙眉,她不明白薛老太爺也莫名的仇視,是從何而來的,他為何要對秦越如此苛刻。她不甚開懷地問道:「這不僅是一場尋常比試嗎?外祖父為何看得這般之重。」


  「任何一場比試,都要認真待之!」薛老太爺厲聲回。這時薛家大爺突然側過臉,嚴肅面對柳長妤道:「祈陽,秦大人與南哥兒下的賭注。賭注是老太爺的那柄寶刀,你應當明白,你外祖父素日有多珍惜那把刀,連他自己都不

  肯摸上一摸,如今可是壓做了賭注來了。」


  說這話時,他目光直凝在柳長妤面上,似有意將此話說與她聽。


  秦越與薛彥南比的這場比試,不單單是比試武力,也不僅是為爭奪薛老太爺的那一把寶刀,而是另有緣由。


  柳長妤愣愣點頭,「我明白了。」


  原來薛老太爺是因著似有可能,失了自己珍愛的寶貝,才會如此大的怒氣。薛老太爺卻瞥眼瞪了薛家大爺一眼,這一眼得了薛家大爺的回笑,他聲音恢復了平日的沉穩,「您呀,便多瞧瞧小輩們的風采吧。這若是秦大人贏了,您也該放寬心,將那

  刀贈與秦大人了。」「哼,那刀可是老夫珍藏了多年,稀罕的不行,今日壓做賭注,老夫不甚滿意。但倘若秦大人真能贏了,送老夫倒是不大會不捨得,只是……」薛老太爺停頓了一剎,又暗地


  打量著柳長妤,面色便變為極其不善,「哼,待老夫再看看。」


  薛家大爺應了他後半句,「是要多再看看,不可輕易放手。」在這兩人莫名的對話之時,場內秦越與薛彥南兩人正待激戰。只見薛彥南揮劍劈下,秦越一個躲閃不及,被他那鋒利的劍身砍下半挑衣袖,柳長妤的心便狠狠地揪在了一

  起。


  薛老太爺大拍手直呼道:「南哥兒這招做得不錯!」然而似乎是為了回應薛老太爺的話,下一刻,秦越便反手用刀背直劈薛彥南的手腕,那刀柄擊中了薛彥南,他手腕吃了痛,手心再無多的力氣握劍,那把長劍因此哐當,


  落於地上。


  薛彥南握著手腕,再抬不起手執劍,見他已是再比的可能,秦越收回了長刀,動作流暢地將長刀扣於刀柄之中。


  這比試,便就結束了。


  「這樣就完了?」


  是薛彥南輸了,且還是慘敗。


  秦越幾乎未受幾道傷,反觀薛彥南倒是幾次差點被秦越一招制服,結果這最後一下,還是為秦越的一擊,而打得再無招架之力。


  薛老太爺不滿意極了,他手裡的拐杖在地面連連錘了幾下,他哼道:「無用,太無用了!」


  薛彥南這武藝的確不精。這場比試薛老太爺能看得出來,多為秦越有意放水薛彥南。不若以薛彥南的身手,是撐不住半柱香的。


  「父親,」薛家大爺很無奈,為薛彥南討好話道:「南哥兒自小便不好武,如今這般已是很不錯了。」


  「哼,當初要你們好好習武,」


  薛老太爺斜視他道:「偏生不聽,現下瞧見了吧,即便有心想護人,那都護不住的。」他說得自然不是自己那把寶貝刀了。


  薛家大爺當然明白他話中深意,沒能贏下比局,他何嘗不感到遺憾。


  薛家大爺只能嘆氣。


  「父親,這也表明,秦將軍實力不俗,絕非空有繡花拳腳之風的人。」


  薛彥南是輸了,可薛家大爺還是極其欣賞秦越的,這年輕將軍他是很賞識的。


  薛老太爺與薛家大爺正說著話,那邊柳長妤一瞧見秦越與薛彥南走來。秦越高大的身子與薛彥南略顯矮小的身子走在同處,看起來很是不搭。兩人面容都露出了疲累,待走至近處,柳長妤看清了兩人裸露在外的肌膚,不但是手臂,連雙頰上

  都留有傷口,她心疼快要說不出話來,片刻也候不住便提著裙裾向那兩人奔了過去。


  「你說這還守個什麼勁兒?」


  薛老太爺見她背影,又是一陣連嘆道:「守不住呀,守不住。」


  「父親,孩子也都大了。」


  薛家大爺倒是很欣賞秦越的,因而他未多仇敵秦越,方才在場上秦越所展露出的沉穩,與判斷力,令他嘆服。


  這樣的俊傑,是燕京不可多見的。


  「大了?祈陽可還是小姑娘呢,哪裡大了?」


  只是薛家大爺的這句話,讓薛老太爺仍舊黑臉,他就這麼一個寶貝外孫女,還未及笄便被人盯上了?

  薛老太爺可是不爽快了。


  這般一念叨,他直視秦越的目光,更加深沉。有一點薛老太爺不得不承認的是,秦越確實是配得起柳長妤的,他是為燕京俊傑,有才能日後足以非凡。


  當然這一點,同樣令薛老太爺不快。因著對象是秦越,他竟找不出可反駁的話來,只能生生看著自家外孫女,向人奔去了。


  薛老太爺突然嘆氣說道:「老大,你去取那把刀來,贈與秦大人吧。」


  這勝者之物,是秦越該得的。


  薛家大爺一驚,「父親,您想通了?」他指的當然是另外一件事。


  「作何想通了?」薛老太爺裝作聽不出他意,直哼哼道:「旁的事情老夫可半點不知,何時有人知會了老夫,何時老夫再細想吧。」


  他只是瞧出了柳長妤對秦越的關切,但這兩孩子若真有意,早晚兩府都會議親,到那時他再瞧看吧。


  「那父親您再多想想。」薛家大爺已然明白,薛老太爺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是已經認可了秦越了。


  若有朝一日兩府真議起親來,薛老太爺定是二話不說贊同的那個。


  那廂柳長妤並不知曉,薛老太爺與薛家大爺已是暗地裡交談了一番各自對秦越的看法,並且達成了一致,認為秦越堪為良配。


  她一心只在意著秦越與薛彥南兩人身上的傷口。


  「表哥,秦大人。」


  柳長妤心急地視線在兩人身上分別掃過,「你二人作何這般拚命?傷著了不說,若真出何事該當如何?」


  秦越與薛彥南在柳長妤面前皆低垂下頭,秦越緊抿著嘴唇,他手臂上還留著一道不淺的傷痕,而薛彥南則是面上划有一道血跡。


  兩個人默不作聲,看在柳長妤眼中卻更著急,「你們倒是說話啊。」


  秦越忽而抬眼,目光堅毅,徑直越過了柳長妤的身子,便看向她身後的薛老太爺與薛家大爺,暗指道:「這是秦某與薛兄必須交手的一戰。」


  「不錯,」


  薛彥南異於以往的認真嚴肅,「表妹,這一比試是我與秦大人必經的,你無需擔心,男兒家只是受點小傷,並無大事。」


  說完,他向秦越一拱手說道:「秦越,此次是你贏了,我自認武藝比不過你。」


  他知道秦越並未使出全力,因而他輸得心服口服。


  秦越卻用拳頭垂了他肩膀一下,「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那倒不會。」薛彥南轉而笑道:「我可還惦記著你要請我喝的酒呢。」


  秦越挑眉一笑,「自不會少了你的。」


  薛彥南笑罷過後,又安慰仍揪心不已的柳長妤道:「好了,表妹,你瞧我們都無事,你也莫要多想了。」


  「哼,隨你們。」柳長妤乾脆撇過頭,撒氣再不理兩人了。


  秦越卻適時開口道:「薛兄,我想先去處理下傷口。」他目光直對著柳長妤,有幾分委委屈屈暗含其中。


  他是想柳長妤關心關心他的傷勢了。


  「你們可是覺著疼了?」


  這一記目光令柳長妤心軟了,她當下軟和口氣,問道:「怪你們比試時不多在意,活該!」


  薛彥南苦著臉回道:「表妹,你可就別再損你表哥我了。」


  他抬手摸著自己臉上的口,「嘶」地一聲哭喪道:「這可真是疼。」


  「好了,你們隨我來。」


  練功場外,薛家大爺取回了刀,站於薛老太爺身側等候柳長妤等人走來,薛大夫人牽著薛又又在旁看著。


  烈風吹起一片黃沙,柳長妤微微抬臂遮面,仍迎著風走向薛老太爺。在秦越走近之時,他與薛彥南一同作了禮。薛老太爺見著兩人身上留著的血痕,心裡稍稍得了許安慰,他難得語氣緩和道:「秦將軍,老夫見你武藝精湛,實屬非凡,此物

  便贈與你了,寶刀要配名將,拿去吧!」


  此物能尋得一位好主人,也算是這把寶刀的造化了。


  「此物乃老太爺心頭摯愛,秦某豈敢做出奪人好之事。」秦某斷然一口拒絕。他這拒絕之意,陡然令老太爺黑了臉色,他沉沉道:「既然應了,你若贏下,便將此物送你,你便收下。」還說不奪他心頭之好,他那寶貝外孫女,還不是叫秦越給奪走了


  。


  一把寶刀而已,薛老太爺又不是捨不得。


  秦越拒絕不了,薛家大爺便一手將刀遞給他,還勸說道:「秦大人,老太爺是欣賞你才會願意贈你與刀,收下吧。南哥兒今日輸給了你,這便是你應得的。」


  薛家大爺同樣願意,寶刀配名將,才當得起寶刀一名。不若無用武之地,此刀便只能是廢刀一把。


  柳長妤睨眼,有意勸說道:「秦大人,你就莫要推拒了。」


  薛老太爺都答應了勝這比局之人,便可得了這刀,便是下決意要贈與秦越了。


  「那秦某便多謝老太爺割愛了。」


  秦越又是一拜,他伸手接過了刀。這面薛老太爺見他收下,心裡舒坦多了,至少將此刀送與秦越,他是極為滿意的。


  「外祖父,大舅舅,今日應是比試也都結束了,」


  柳長妤心裡仍惦記著秦越與薛彥南兩人的傷口,她可不想兩人的傷勢再耽擱下去,便開口提意道:「秦大人與表哥皆受了不小的傷,您看,可是請丫鬟為二人敷藥?」


  早些處理了,她也好早些安心。


  「嗯,秦大人稍待片刻吧,待處理了傷口后,再行離府。」薛老太爺沒有拒絕,他挽留了秦越療傷過後,再出府離去。


  「嗯。」


  對此,秦越一口應下。


  在秦越與薛彥南處理傷口時,柳長妤便在一旁陪同。


  她雙眼不動地盯著兩人,是看著兩人無事之後,才萬分不舍地與秦越道了別。之後柳長妤又留在薛家用過了晚膳,與薛家眾人度過了中秋前的團圓夜。


  到了真正的中秋節,柳長妤本要與王妃一同度過,然這日王爺卻出乎意料地出現在了雙桂院,極其罕見的與柳長妤,王妃一同過節。


  雙桂院外,月亮懸挂空中,正值圓月,院外有小丫鬟奔了進來,傳喚道:「王妃,郡主,王爺來了。」


  「父王。」


  柳長妤先起身迎了上去,汾陽王爺一見是明艷滿面的柳長妤,當即哈哈大笑:「祈陽,好啊,快進屋。」


  王妃此時也走來,恭敬福禮,似知書達理,「妾身見過王爺。」


  對王爺的不請自來,王妃愣過一剎之後,便命青芽吩咐下去,多做幾道菜呈上來。


  「嗯。」王爺淡淡瞥了她一眼,便又看向柳長妤寵溺而笑道:「祈陽,父王今日可是隨了你願,一家團圓。」


  其實在王爺心中,真正的團圓是與大薛氏。然大薛氏已走了,小薛氏為柳長妤名義上的母妃,也能算作是一家三口的團圓吧。


  「嗯。」柳長妤欣喜一笑。


  中秋時,她便有意請父王前來與母妃一同過節了,父王從未來雙桂院過個節,此次能前來,令柳長妤感到驚喜。


  王爺自大薛氏忌日後,刮下的鬍子便已有蓄起的勢頭,只是那鬍鬚還未多長,和著他並不肅容的臉,比往日柔和了許多。


  青芽入院稟報,王妃應了后,丫鬟們便魚貫而入,將菜肴呈上了桌。裡頭多為柳長妤愛吃的,也有王爺,王妃愛吃的幾道。柳長妤命小丫鬟為王爺,王妃夾菜,自己則說得笑逗兩人的趣,王爺聽后大笑出聲,很是喜愛柳長妤所說的笑話,


  而王妃則淡淡一笑,眼裡含著慈愛。


  柳長妤眉眼彎彎,這樣一家三口聚在一起的日子,可當真是好。


  用過膳后,柳長妤又陪著兩人說了會兒話,直到茶水換了又涼,她便起身回疇華院歇息去了。


  王爺目送她離去,面上的笑意逐漸消而不見。柳長妤走後,他並未即刻離開,而是又執起茶杯多品了一口。


  王妃不看他,只是正臉相問:「王爺今日前來,是有話要與臣妾一說吧?」


  「嗯,本王是為了祈陽的親事而來。」汾陽王爺沉吟片刻,卻不知如何開口才好。


  聽他這句話,王妃有些茫眼,她側過頭卻問道:「王爺對妤兒的婚事,已有了想法?」


  因著離柳長妤及笄仍有大半年時日,王妃只私下相看著,並未擇哪家細看。


  她更未想好,究竟為柳長妤選一門怎樣的婚事。


  「王妃應知曉,近來幾日,祈陽被太後傳喚入宮。」王爺皺起眉頭,他俊容便因此而愁思起來,「宮裡頭那位,是意屬祈陽入宮的。」


  「王爺!」王妃瞪大了雙眼,她驚慌道:「妤兒,妤兒她不可……」王妃是萬萬不願意柳長妤入宮為妃的。


  她雙眼多了層懇求。


  不過王爺早已想好了,今日只是前來把話與王妃一說:「祈陽不願入宮,本王也已應了她,會設法免了她去十月的選秀,本王想,王妃也記在心上好些。」「妾身記著了。」王妃聽過後,完全安心了,「王爺,可您若幫了妤兒,那宮裡頭如何交代?」宮裡的,惦記著柳長妤前去選秀,若是選秀之日,柳長妤並未入宮,可是會大


  發雷霆?

  「本王只當不知情了。」王爺冷眼道:「宮裡並未下聖旨命祈陽入宮,本王便無需送祈陽進去。」


  王妃垂首道:「那便好。」「只是本王仍有一事。」王爺為這事苦惱了許久,這也是他為何今日前來雙桂院,與王妃一談了。他想,還是交給王妃來辦較為妥當,「選秀名單上,汾陽王府需得一位入宮


  選秀,無論何人,皆可。」


  柳長妤不去,那便需選柳盼舒,亦或柳盼樂入宮了。王爺不知如何抉擇,便想由著王妃來辦。


  王妃聽后沉思,「王爺,此事不便立即定奪,距選秀仍有一月有餘,妾身會多思忖,選出一位寫上這選秀的名單之內。」


  王爺點頭,「那便麻煩王妃了。」


  「是妾身應做之事。」王妃無需王爺與自己客氣。


  王爺只將此事說完后,便直接起身離了雙桂院,除了想托王妃來辦此事,再無多的事情了。


  王爺走後,屋內只留下王妃獨自坐著,她幽幽閉眼,沉思著方才王爺所說的一番話。若王府當真要選出一人入宮選秀,除卻柳長妤,餘下兩位姑娘家,誰都不大適合。


  柳盼舒性子不讓人,柳盼樂又太純真,這兩位姑娘,選了誰入宮,都不定能過得下去。


  然而,王府必須選出一人。


  王妃頭疼得按了按額角。她想著,在柳盼舒與柳盼樂之間,興許她只能選了柳盼舒上去了。柳盼樂性子單純的過分,相比起來,柳盼舒那幾分心眼,不說好壞佔有幾分,至少比柳盼樂好存活的下

  去。


  可柳盼舒身上,還有一處極大的不好,她是極易惹事之人。


  王妃雖不見得喬側妃好,也並不願意為柳盼舒擇一門好親事,可入宮乃是大事。柳盼舒若入宮,代著便是王府的名聲,若她仍是這般性子,最後連累的還是王府。


  可王妃似乎並無選擇。


  她算是知曉難怪王爺跑到雙桂院請她來做選擇呢,這選擇真讓人頭大。


  王妃想不出來法子,便命廖媽媽熄了燈,自己先趟回榻上安歇,往後再仔細琢磨考慮。


  次日清晨,柳長妤是被驚慌失措的迎春喚起來的,她仍未從睡夢中走出,又想趟回去再多睡會兒。


  可是還未入睡,便被迎春的大喊聲驚醒道:「郡主,京中出大事了,事關秦大人的大事!」


  一聽「秦大人」三個字,柳長妤再多的困意也全散去了,她連忙爬起來,沉著臉問道:「秦大人出何事了?」


  「郡主,並非什麼好事。」丹胭緩緩走來,先行勸柳長妤做好心理準備。


  「不是好事,我知道了。」


  柳長妤臉色暗沉,她低喃一道沉穩住心神,便又出聲道:「說吧,究竟為何事?」


  「是奴婢,從外頭聽來的,秦大人今日受了陛下的責罰。」


  丹胭又補句道:「有人說是西邊軍營出的事。」


  迎春今日照常出府採購針線,便聽街上有人議論,那等議論之言,她皆聽入了耳,「軍營之中有人喝多了酒罵架,陛下聽后勃然大怒,斥此事為秦大人之過。」


  「喝多了酒群架?」柳長妤只以為這不算何大事,驚訝於魏源竟會插手去管,還懲罰了秦越,「只是喝多了酒,此事為何會上報朝廷?」


  迎春皺著臉道:「那打架的兩人,不是別的,正是秦大人手下的兩員副將。據說劉副將還因此被曹副將打斷了左腿,需得在榻上養傷一個月。」


  聽過這話,柳長妤心底驚起滿心的震驚。


  軍中兩位副將兼大將喝多了打架,互傷了彼此至重傷,那這事的影響已經不算小了。單單是軍營整頓不良,崇安帝便可治了秦越的大罪。


  只是秦越遠離西邊已近一年,他遠山不及近水,又如何管得了西邊軍營中人的作為?

  柳長妤咬住唇,又一想,西邊那些將士又多為秦越多年來一手栽培起來的,他練兵已有數年,出了這事,確實與他有莫大的關係。


  「行了,我知道了。」


  柳長妤起身喚丹胭為自己梳洗,而後再忍不住心底的急切,她便又道:「我稍後出府一趟,從側門而出,你們多為我看著點,莫叫旁人發現了。」


  「郡主。」丹胭擔憂出聲,郡主若又要去往秦府,丹胭真想阻止,可有心卻無力。


  柳長妤垂眼保證道:「我會儘快回來。」


  柳長妤今日不為別的,她只想親自見到秦越,問問他的安危與日後的打算。西邊還只是先出了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她就怕魏源在宮中刁難秦越,重懲於他。


  但另一方面,柳長妤又不相信,秦越身為忠臣,因此事而受崇安帝嚴懲,莫非在朝中秦越便這般不得魏源的信任嗎?


  柳長妤想起,那一日秦越曾與她說過,在溧陽一案中,不幸喪命的幾位大人,皆未得到魏源應有的善待。甚至相比起來,魏源偏心宦官,都比待這幾位大人來得好。


  魏源這人,早晚會寒了朝廷的心的。


  柳長妤目光沉了又冷。她的腳步忽而便就止住了,作收手掌扶撐在小巷的一面牆壁上,身子的腹部略微有些不適,似有痛感,又似有更難言的感覺,總之這異樣令她被迫地撐牆,停下休怠片刻


  。


  柳長妤的腦中細細一想,是否魏源打從一開始,便對秦越抱有猜疑著?可此前她在宮裡所經歷的那些時日,瞧著卻又不完全像。


  突然,柳長妤想到了一種可能。興許魏源是半信半疑的,但他身邊有位極力顛三倒四,挑撥是非之人,使得魏源最終選擇了不信。


  柳長妤不知曉自己的直覺是否準確,說起來這懷疑有幾分荒唐,可這念頭起又不是不無可能的。她記著上一世章曉在魏源身邊,沒少挑撥君臣之系,她是有所耳聞的。


  只是她從未聽見過章曉對秦越的看法,因此不能萬全肯定。


  她握緊了拳頭,狠狠咬住牙齒。


  卻在這時,自腹部便又傳來了一陣極為難受的不適之感。這種感覺很陌生,她疼得倚靠在牆壁上,有牆壁的支撐,才得以不讓自己倒下。


  「喲,郡主,您躲在這處是為做何呢?」


  有隻大手探向了柳長妤的肩背,來人絕非好意,她身子一僵當即怒吼道:「別碰本郡主!」


  「原郡主是無力了。」


  憑靠著僅剩的力氣,柳長妤側過頭來,卻見褚延釗正將手搭在自己手臂上,裝作好心要攙扶起她,還一邊笑問道:「瞧郡主這可憐樣兒,可真磨人吶,需本侯扶你一把?」


  褚延釗面露邪笑,心裡感嘆著,他今日可真是運氣大好。


  能遇見了柳長妤不說,還剛巧遇到柳長妤無力反抗,那他若有什麼心思,亦或想生事,不比往日容易的多了。


  「褚延釗,你最好不要妄圖惹事。」柳長妤喘著氣,肚子里傳來的絞痛,令她無比難耐,她疼得咬唇身子一軟便要倒下去。然而她的腰間多了一隻手臂,是褚延釗的,那隻手臂緊緊的纏著她,不給她任何反抗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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