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難纏
「我們?」秦越又挑了挑眉,面無笑意。他擺了一副極度認真的神色,好像薛彥南完全想多誤會了一樣。有那麼一瞬間,薛彥南差點叫兩個人裝傻的人給矇混過去了。他剛一懵,便又立刻清醒過來了,開玩笑,這可是他表妹,他哪裡會眼花了呢,表妹這是和當朝新貴的秦將
軍好上了!
「你們可別想騙我。」薛彥南哼了哼。他才不信這兩人沒貓膩呢,剛那明擺著在他眼珠子前面,餵了對方吃食。
「表哥,」柳長妤喊了薛彥南,她神色明顯陷入了糾結之中,卻打算實話實說了,「其實我和秦越早就認識了,我們……」
「彥南,你與我來一下。」秦越搭著薛彥南的肩膀,一用力便將他拖到了牆角處。
兩人勾肩搭背地低聲交流,柳長妤只能眼巴巴干站在原地,候著兩人談完話了。
也不知秦越究竟跟薛彥南說了什麼,總之兩人回來時皆眼露滿意。薛彥南更是沒有要怪罪於兩人的意思,他唇角所掛的笑更多的是大喜過望。
柳長妤疑心問道:「表哥?」
她目光一斜,與秦越幽深的眼眸對上,只見對方予她一記叫她安下心的眼神。
秦越淡定道:「你放心,我與薛兄已解釋清楚了。」
柳長妤卻更疑惑不解了,她真想知道秦越是如何作解釋的?
只是那兩人對視一眼,並未給柳長妤任何的機會過問。薛彥南笑眯起了眼,好聲好氣地與她說道:「表妹啊,你說到底是個姑娘家,往後可不能單獨與秦大人同逛,身邊怎麼都要有人跟隨著,不然你姨夫,小姨母該會多擔心你
。」
他完全提及兩人親密的接觸有何不妥,亦或反對兩人私下的來往,只是好言叮囑了柳長妤幾句話。
莫非薛彥南是站於她這一邊的?柳長妤不禁疑惑,她又去看秦越,用眼神詢問他: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秦越默不作聲。
柳長妤嘆氣應聲道:「表哥,我下次不會單獨溜出來了。」「行,表妹,那我與秦大人先送你回府吧。」薛彥南說完就搭著秦越的手臂,親熱地與他並肩而走,又提醒了他一遍:「好兄弟,你答應了我的可莫要忘記了。上好的女兒紅
,你要請我喝個飽。」
他表妹那般性好的姑娘家,自當要配如秦越這般的好男兒的。
薛彥南極為欣賞秦越,是以在察覺柳長妤與秦越兩情相悅之時,他只用了片刻便接受了這個事實。且細想過後,還多敲了秦越一筆帳。
若表妹這般容易就被他奪走,那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薛彥南心裡頭暗自嘀咕,這點小心思未叫那兩人知曉。
「只要你不忘,我自然不會忘。」秦越意有所指。
薛彥南聽后大笑一道,「不會不會,那有何難的,我全心支持你。」說著,他用力錘了錘秦越的胸膛。
柳長妤輕倪兩人,耳聞一陣小聲竊竊細語。她揪起了眉,隱隱有種念頭,這兩個人莫名其妙的,興許是背著她對什麼事情達成了一致。
且那事還與自己有所關聯。
「表哥,秦大人,你們……」
她剛想問,可那身子還未來得及湊近,便被薛彥南揮手推至一旁,「沒什麼沒什麼,我與秦大人我們男人間的談話,表妹你不要過心裡去。」
柳長妤哪裡不擔心呢,她與秦越的關係可是叫薛彥南當街發現了,「可今日我出府與秦大人一同,這件事……」可不許傳出去。
她言語猶豫,其中的意思薛彥南明白,他又與秦越暗對眼神,一拍胸脯道:「行,表妹,你放心,我保證不會傳出去。」
他要說出去了,那秦越答應了他的可就作廢了,他才沒那般傻呢。就這一個月,他鐵定是要狠狠地大敲秦越,讓他吃一頓苦頭。
柳長妤頷首,終是安了心笑道:「表哥,你可不許作反悔。」
「絕無賴賬。」
秦越淡淡補了一句,這話只飄進薛彥南耳中,「量你也不敢。」
薛彥南僵硬著首,緩緩一扭頭,得見他沉靜的面龐與結實有力的臂膀,再與自己瘦弱的身板一相較量,頓時默默流了淚。
他是不敢吶,若要打起來,他絕對是一擊就倒,打趴下的那個。
最後柳長妤是在薛彥南和秦越兩人的護駕中,回到了王府。
汾陽王爺自下了朝,從王妃那聽說柳長妤偷溜了,便一身怒氣地守在了王府正門前。他腳步來回踱著,背手沉著臉,就等柳長妤一回來便要與她算賬。
這不,正當柳長妤前腳踏進門,後腳便被王爺堵下來了,他怒視斥責道:「祈陽,不是與父王答應好好了的嗎,這幾日不得出府,你為何還跑出去!」汾陽王爺發怒時,因臉部肌理暴起,鬍鬚根根豎起,看起來連鬍子亦可扎人,氣勢極有魄力。然而柳長妤當王爺只是只紙老虎,心裡一點兒不害怕,「父王,我只是耐不住
了嘛。」
「您自己說說,我在府上呆了都有多少日了,今日只是出府走了幾步,父王,您便不要再生氣了。」
柳長妤抱住他的手臂,好語氣地說話。
「那也不行,你還嫌自己傷得不夠?」王爺面色舒緩幾許,但眉頭仍緊皺著。他目光先是將柳長妤從頭到腳的打量了一番,確信她並無大礙。
他言詞嚴厲,可卻抵不住眼裡的關切之意。
那日的刺殺王爺至今記憶猶新。在溧江江畔,等他找到柳長妤的時候,她衣裳皆化開了血,血色沾染在她的衣裙,甚至於衣袖處,即便是這,他已是快承受不住。
祈陽她,何時受過如此之大的苦。
待汾陽王爺走近,看清了她的雙眼,那處布上了血紅,還有紅腫可見。他心疼,心疼祈陽遭了罪。
這一幕每每想起,都如剜了他心一般。
若是柳長妤有個三長兩短,他如何對得起早早沒了的大薛氏。柳長妤是大薛氏走前最為牽挂之人,亦是王爺心中除卻大薛氏,最為重要之人。
汾陽王爺頓時眼眶紅了。
只一剎,柳長妤便發覺了他的異樣,她想開口辯解,也是想王爺免去些憂心,「父王,我今日沒傷著……」
「怎麼?」王爺的鬍子這刻就翹起來了,他哼聲道:「你還想缺胳膊斷腿的回來?你膽子可真夠大的!」
柳長妤卻撒著嬌笑回:「祈陽的膽子還不是父王給的嗎。」
汾陽王爺都讓柳長妤騎到他脖子上去了,柳長妤的膽子還不夠大嗎?
「祈陽!」
王爺氣得連臉色都漲紅了,作勢便要狠狠教訓柳長妤了,一旁的秦越見狀趕忙上前拜道:「王爺。」
「姨夫。」薛彥南也跟著上前。
這兩人無論如何也不會坐視不理。
汾陽王爺先前只顧著訓斥柳長妤去了,壓根沒注意到秦越與薛彥南這兩人還在,這一眼乍看去,眉頭一舒開,心裡頭是半點火苗也發不起來了。
因有外人在,王爺真就頃刻間滅了火回道:「阿越,彥南,你們怎麼都在?」
「郡主今日出府時,我與薛兄正好碰見,當時見郡主身邊無人,便想著先送郡主回府較好。」秦越態度無比真誠,說得汾陽王爺好一陣感動。
這孩子,太得他心了。
薛彥南暗暗鄙夷,這還沒娶表妹過門呢,就打岳父注意了。不過想歸想,他面上仍陪笑道:「是啊姨夫,表妹今日出府未出什麼事,有我們作陪,您只管安心。」
「唉。」王爺心裡寬慰了許多,他滿是愧疚道:「祈陽給你們添麻煩了。」
「王爺,不麻煩。」秦越想,若這是麻煩,他寧願柳長妤多惹出些麻煩來呢。
「本王一聽說祈陽一個人出了府,便心急了,今日有阿越,彥南你們在祈陽身邊,本王是再放心不過了。」
汾陽王爺終於心情大好,笑道:「多謝你二人了。」「王爺言重了。」秦越又多提了一句,多多少少有為柳長妤說好話的意味,方才見她被那般訓斥,他總想著要護她一二,因而說道:「燕京自出了那事之後,王爺擔心郡主安
危實屬常意。不過王爺可以放心,秦某有一好友,現任京城禁衛軍右統領,負責巡守京畿各街道。有他在,會幫著照看郡主的。」
薛彥南應和道:「那位林大人我也認得的,姨夫只管放一千個心。」
「阿越,勞你多費心了,祈陽就是在府上閑不住,她好出府,本王有時也奈何不了她。」王爺好生無奈的嘆氣。
柳長妤不愛憋在府里,隔段時日總要出府溜達一趟。
秦越面色不動,眼裡卻帶笑。
他哪裡會覺得費心呢,為了柳長妤,他還需多多與王爺培養好感情,不然日後他不許柳長妤嫁給自己怎麼辦。
而且真要說起來,柳長妤出府多半會遇上他,他還隱隱有些樂於見她出府。
薛彥南嬉笑道:「姨夫不必與秦大人客氣,祈陽的事情,自然是秦大人……嗷……與我的事情……」
只差一點就成了「柳長妤之事便是秦大人之事」。薛彥南若是說漏了嘴,那可是直接把倆人關係暴露在王爺眼前,這時候暴露,秦越得不到好果子吃。
好在秦越及時捅了他一肘子,薛彥南反應及時還把後半句給補上了。
這才沒令王爺多心。
「好好好,那本王就放心了。」汾陽王爺想有薛彥南與秦越費心思,他反而安心了,於是樂著應道。
將柳長妤送至府上,秦越與薛彥南便算是完功了,因此出言告退,「那秦某與薛兄就與王爺道別了。」
「本王也不多留你們了,有空常來府上吧。」王爺一點頭,有意邀倆人日後再來。
秦越淡應了一聲。他又再多望了一眼柳長妤,正好這刻她也投來了眼神,他心神意切,她同樣不舍。
兩人當下就遙遙相望,來了一記「脈脈含情」通情意的對望。
這目光對話很快被薛彥南打斷,他一看見表妹盯著秦越這張臉都出了神,登時就拽著秦越邊要出府,口裡還念念有詞:「好兄弟,走,我們吃酒去,今兒個不醉不休!」
「彥南兄,你酒量行嗎?」秦越很懷疑,薛彥南不是傳聞中的二兩倒么。
薛彥南一拍胸口,膽量不小,無所畏懼道:「那是必須行的,反正是你請客。」
左右秦越都要請客一月,他只管隨心大喝特喝。
「喝趴下了不怪我。」比喝酒,秦越好像還未輸過。
「喝趴了,下回還找你。」
薛彥南向後比了下眼神,他在暗指柳長妤那事,這下秦越便沒得話說了,只好回道:「好,以後都我請。」
請客一個月,秦越都沒吭聲自己那嘩啦啦投進去的錢,只因著薛彥南為柳長妤的表兄。
兩人被薛彥南抓個正著,總要給他點甜頭,封封口。
好在柳長妤這個表兄還好搞定,只是吃吃酒什麼的就說服了。
秦越心念叨著,等著他的還有薛家大爺,薛家老爺子,以及汾陽王爺這三個難搞定的呢。
這三人皆心性可硬了,保不齊他就要挨三頓暴揍。
路漫漫其修遠兮,秦越暗自嘆氣道。
他認命了,那些橫在他與柳長妤之間的,他堅信著自己日後定能尋著時機,一個個的都清除乾淨了。
直到再無半個阻礙。
日子漸漸步入夏季中旬。汾陽王府各院內的枝葉終而茂密繁盛,主院那小池內的蓮花更是競相開放,香氣怡人。
在柳長妤的疇華院內,種有一顆柳樹,那柳樹的枝條細長便垂下,枝葉隨風簌簌作響。
日頭太熱了,王府各房都發起了牢騷,連人的脾性亦跟著急躁了起來。
相比之下,疇華院要好得多。
早在王府得了冰塊時,便往疇華院送來了第一盆。因屋內擺置了冰,柳長妤窩在內室,感覺涼爽得多了。
這樣大的日頭,她連一步也不願往外頭走的。
迎春同樣焦躁的很。
她從外頭回來第一件事,便是竄到了柳長妤身邊稟道:「郡主,奴婢瞧王府門前停了一輛馬車,不知來者何人。」
「今日是什麼日子?」
丹胭依舊沉穩,她回道:「不是何大日子,今日只六月二十六。」
六月二十六啊。
柳長妤在心裡琢磨了一番。五月末那會兒,王爺曾與她說過,嶺南的那位宋小姐已經動身要前往燕京了,如今一算,差不多能對上日子。
「裡頭可是位姑娘家?」柳長妤問道。
迎春回:「那奴婢便不知道了,奴婢並未仔細瞧呢,將看了一眼就回來了。」
「去趟雙桂院吧。」
若是那宋姑娘入了王府,需得先前往雙桂院見一見王妃的。
柳長妤想的不錯,她剛走出屋門,便見青芽從院門走來,邊還道:「郡主,有客人入府來了,王妃有請郡主。」
「走吧。」
這走去雙桂院的路途並不遠,奈何日頭曬人,等柳長妤走到時,額上已冒出一頭細汗。
廖媽媽見到后心疼不已,拉了她在靠近冰盆的座椅處坐了下來,還命小丫鬟為她執扇。
臉旁不時有風拂面,柳長妤只覺得涼快了許多,連心思也不免活躍了,她這才打量起了端坐在下首的宋夕照。
這位嶺南而來的宋姑娘,生若江南女子,一舉一動皆透露出似水的溫柔。
然而偏她樣貌卻不似溫婉,她生著一雙丹鳳眼,不動而惑。
顯然易見的,宋姑娘的姿色,即便落在燕京里,都能算得上中上乘了。
而且宋夕照極有眼力,在柳長妤屁股一落定后,便起身福禮道:「夕照見過祈陽郡主。」
「來者便是客,宋姑娘不必多禮,起來吧。」柳長妤不冷也不熱道。
「妤兒,這便是你父王所說的宋姑娘了。」王妃語氣幽幽,唇角掛有笑意。
柳長妤本未多心,可再當她看向王妃時,她分明察覺到,王妃的笑容里竟多了幾分涼意,且是對著這位宋姑娘的。
這究竟是為何?
王妃至今為止,是頭一回見宋夕照才對。
柳長妤想不透,她又端詳起了這位淡笑著的姑娘,只見對方眉眼間的清麗,與那一雙丹鳳眼,這樣的容貌,走至哪裡皆是引人投目的。
可越瞧看吧,心裡愈發生起了突兀。柳長妤隱隱感覺,自己好似在哪裡見過這樣的一張臉。
但她能斷定,她與宋夕照絕不曾見過。
因為心中有諸多疑問,柳長妤便笑著開口問了,「宋姑娘生得面熟,不知本郡主可是在哪兒見過你?」
王妃淡淡瞥了柳長妤一眼,沒作聲。
「郡主說笑了,夕照何能與郡主曾碰到過面。」
宋夕照先是垂首靦腆一笑,笑罷后抬起眼繼而道:「夕照生於江南,又長於嶺南,燕京城今兒是頭一回來。夕照想,應是郡主記岔了了吧。」
「這樣啊……」柳長妤沒多說什麼,淡淡一笑道:「本郡主也覺著奇了,頭一回見宋姑娘,卻莫名眼熟的很。」
「郡主竟會有這感覺?」宋夕照一副吃驚掩唇笑回道:「能令郡主眼熟,是夕照天大的福分。」
「不必太過客氣。」柳長妤眼下對宋夕照的語氣還算是很好的,「你自嶺南而來,路途遙遠,又經了一番馬車顛簸,先回院子好生歇息片刻吧。」
「宋姑娘先下去休息吧。」王妃仍舊不冷不淡道,她連一絲餘光都不願給這位宋姑娘,好似不大樂意見她這張臉。
廖媽媽在一邊為王妃倒了杯茶,小心瞥了一眼宋夕照,又輕聲道:「王妃。」她欲言又止,面色一樣不大好。
想必她是清楚王妃心中在想什麼了。
「嗯。」王妃眼皮子沒抬一下,只執起茶輕抿了一口。
今日王妃的態度,是極少見的波動大。以往即便面對喬側妃,她亦很少會有這等冷漠的態度。
宋夕照現兒看起來還算老實本分,廖媽媽便多勸了她一句,「王妃,只是稍許像點兒罷了,不定是您多心了。」
這人家姑娘是王爺生死故友之女,人還是王爺親自派人接進府的,王妃因她長得面熟了點,就與這姑娘置氣,到底是會給王爺難看的。
王爺這心,可不能離了的。
廖媽媽暗暗嘆氣。「宋姑娘,這幾日你便在王府好生歇息下來吧。」王妃放下茶杯,她竭力想笑,可面對這樣一張臉時,她無論如何也擺不出笑臉,「本王妃聽說宋姑娘的父親久病未愈,王爺
對此事悲痛萬分,你父親的事,王府一定不會坐視不管的。」
「母妃……」柳長妤輕喚她。
王妃平靜地回了一個笑,難得目光溫柔。
「夕照在這廂多謝王妃關照了,夕照何能,竟讓王爺與王妃為自己費心。」
宋夕照唇角的笑意奪目,看得柳長妤心裡一揪,她淡道:「你父親的事要緊,你不必想太多。」
王爺王妃之所以會做到這個份上,那都是看在宋副將與王爺之間那昔日的戰友情上了。
宋夕照點頭道:「夕照明白的。」
「你的事,你父親也已與王爺說過了。既然王爺受了宋副將的囑託,王府自然會多為你考量幾分,待過些日子,你住下后適應了,本王妃再為你好好相看相看人家。」
王妃終於向宋夕照笑了,語氣溫溫和和的,表面看是個好說話的。
聽王妃說出這句話后,宋夕照眼光微閃,笑容不變回道:「那夕照還要請王妃多費費神了,只是有一事……」
她在猶豫該不該說。
「說吧。」
得了這麼一句,宋夕照作掩面而泣狀,「其實夕照在動身離開嶺南之時,我父親那身子已經不行了,大夫與夕照說了,餘下的時日大概是沒幾日了,最多撐不過一個月……」宋副將還未逝去,僅剩下不到一個月了。這訊息說實話柳長妤不是不可謂驚訝的,早在她讀了汾陽王爺遞給她的那封信,便猜想宋夕照到燕京后沒兩日,興許宋副將就撐
不下去了。
那時候,她還惦記著若是宋副將真倒下了,那宋夕照如何嫁入人家。
現在看來,宋副將為了自己的女兒仍是死撐著在。只要宋副將還未去世,宋夕照便不必守孝三年,活活耽誤了大好花齡。
但眼下仍有一件事,聽宋夕照所說,宋副將活不過一個月了。那麼宋夕照的親事便需要在這一個月之內解決,且是儘快的好,不然誰知道宋副將可會突然就沒了。
「你是說,你父親興許撐不過一個月了。」王妃朝前起了起身子。
「嗯。」宋夕照繼而哭道:「興許只餘下不多時日了,若非父親的遺願便是夕照能嫁入,夕照定會陪在父親身邊,哪裡也不去。」
哭得是一副大孝女的模樣。
「母妃,那您明兒起就為宋姑娘相看人家吧。」柳長妤拉了下王妃的手。
王妃微微嘆氣,「好了,你莫哭了。你的親事本王妃會親自把關,儘早為你選好人家,你只管放心。至於你父親……天命難違,你也別太難過了。」
到底王妃心底產生了幾許憐憫之意,僅僅是在這一刻,以好言好語了一番。
僅此而已。
宋夕照聽后拭去了眼淚,「夕照會放寬心的,多謝王妃。」眼淚擦拭去后,面上又再次掛起了笑,「夕照相信王妃會為夕照選個好人家的。」
她頓了頓後由補道:「父親與夕照,對王爺王妃感激不盡。」
她一介孤女,得了汾陽王妃親自挑選親事,那還不是天大的福氣嗎。
「多的話本王妃先不說了,你下去睡一覺,休息好。」王妃朝旁使了個眼色,叫廖媽媽派丫鬟領著宋夕照去院子住下。
「宋姑娘,您請隨老奴這邊走。」廖媽媽叫了青芽一起,王妃早早安排好了院落,現在直接領著人去就好了。
王妃卻突然喚道:「廖媽媽,安排宋姑娘在青松院住下。」
「王妃?」廖媽媽頓步,這與此前安排的院子不大一樣啊。
廖媽媽愣過後,回身見王妃那張不笑的臉,復而笑道:「是,老奴省得,這便帶宋姑娘住入青松院。」
不光是廖媽媽詫異,連柳長妤亦是滿臉詫異。王妃很顯然是有意吩咐廖媽媽,領著宋夕照住進青松院的。
青松院在王府里算是極偏僻的一座院子了,常年無人居住,落於偏角的位置。那處地方幽靜,通常無人打擾,雖偏僻,可卻是個安靜之地。
莫非是想宋夕照有個更好的休息,無人去打攪到她?
可柳長妤仍覺得不對。青松院畢竟多年無人住過,那院子著實不是什麼招待客人的好去處。
等柳長妤再去留意王妃時,她已慢慢品茗去了。
「王妃,夕照還有一事相求。」
宋夕照走至門口,卻停下了腳步,回身又向王妃施了一個禮,懇求說道。
「你說。」王妃笑著抬眼。
「不知王爺可否在府?夕照想親自前去拜謝王爺予夕照的恩情。」宋夕照緩緩又是一禮,眉眼與唇角皆笑開了。
這模樣太像了……活生生地如那人活了似得。可又完全不像,只因那人是他人裝不來的。
她這般模樣,更似學那身氣度而裝出來的。她柳眉鳳眼本有幾分肖像,身又有似像似不像的氣韻,倒是融起來便有點像了。
然而,不是便不是。
如果這宋夕照是無意之舉,那便罷了,若是有意……
哼,王妃心裡冷笑,沒在面上流露出半許不滿來。她笑意凝住卻仍道:「王爺現如今還未下朝,不在府上,你先下去吧。這份心意你有便好了,不必親自前去一謝王爺。」
王妃明晃晃地拒絕了宋夕照,這讓她臉皮燒了起來,略有羞愧道:「那夕照便聽王妃的吧。」
說完,那一道婷婷的身影兒尾隨廖媽媽與青芽離開了。
柳長妤盯著她背影,半晌轉回頭問王妃道:「母妃,您為何今日多次刁難這位宋姑娘?」
先是安排住在青松院,后又拒了她想見王爺之意。王妃說是王爺不在府上,其實柳長妤心知,王爺人現在就在主院書房裡,只是王妃不想宋夕照去見罷了。「你可知道,這位宋姑娘在汾陽王府的人到了嶺南當天,沒半分猶豫便隨王府馬車上路了,出門時連包裹都是早打點好的。」王妃不屑說道,「可見她老早便決意要上京進王
府了。」若非廖媽媽塞了個機靈的小丫頭進去,她壓根不知道宋夕照如此緊巴巴上京呢。原本宋副將是為了他死後,宋夕照能尋個好歸宿,可經宋夕照這麼急切地一動作,王妃自
然全然沒了好感。
宋副將將離世確為悲事一件,可宋姑娘緊迫自己日後的親事,這樣的態度叫人喜歡不起來。
「她竟然早就清點好了?」柳長妤訝異了,本來她瞧著這姑娘樣貌好,不似個心眼兒多的人,現在看來,可能對方心眼也不見得少到哪裡去。
王妃淡然接道:「我安排她到青松院,便是想讓她多清靜幾日,心思如此浮躁,該當多多冷靜冷靜。」
「這樣也好。」
柳長妤仍有疑問,「母妃,可我為何瞧著宋姑娘有些面熟?」
「面熟?你有這樣的感覺嗎?」王妃目光很明顯閃爍了一剎。
「嗯,像是在哪裡見過。」柳長妤不太確定。
王妃便笑著摸摸她的頭髮,「妤兒,定是你的錯覺吧。宋姑娘人也說過了,她頭一回來,你怎會曾在哪裡見過她呢。」
只是因為生了丹鳳眼與彎眉,所以看似像了一些,但與那人絕無絲毫相像。王妃如此安慰柳長妤,也是如此安慰她自己道。
柳長妤點頭,「好吧,那是我多想了。」連王妃都否認了,柳長妤便信了自己是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