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馬踏
柳盼舒笑著搖了搖頭,自覺自己沒有說錯,「自保什麼的,我便不需要了,現在有大姐在的。」
「姑娘家若遇上危險總是不好的,你大姐再厲害她終歸是個姑娘家。」周承弼心痒痒,急切熱情說道:「表妹,你可要我陪你們一同?」
他灼熱地目光投向那有著鳳眼的女子,可惜對方並未正眼看他。
「表哥你得了空閑?」
見周承弼點頭,柳盼舒難掩激動之情,「那真是太好了,我去與大姐一說,有你作陪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說完她便拉過了柳長妤,笑嘻嘻道:「大姐,讓表哥他陪著我們一起四處逛可好?」
「二妹!」
柳長妤氣得冷眉。她真不知道柳盼舒腦子是怎麼長得,有時候吧她有心眼,可有時候又完全沒一點腦子。
「大姐,我不想要。」柳長妤的衣角被輕輕一扯,是柳盼樂靦腆的聲音:「那位世子只與二姐關係好,他若作陪,我與大姐就沒那麼自在了。」
柳長妤想得也是這個理,她本就不願與不熟悉的男子相處,可柳盼舒偏偏是個不識趣的。
還未等柳長妤拒絕,周承弼已迎面走來,笑意風流倜儻:「祈陽表妹,你可是不願本世子作陪?」
他陡定柳長妤不會一口拒絕。
「周世子。」
然而讓他失望的是,柳長妤根本不為所動,或者說他的俊容在她眼裡沒有任何誘惑力。
她鳳眼眯起,言語無比明確地挑明自己的態度:「你的表妹僅我二妹一人,本郡主表兄家本姓是薛字,本郡主可不記得什麼時候成了周姓,周世子還是不要胡亂攀親戚的好。」
這話太直白且不留顏面,在場的柳盼舒與周承弼皆臉色青白。周承弼是男子到底冷靜些,很快便恢復了臉色,「是本世子唐突了。」
他本想借著柳盼舒攀情分,可惜在柳長妤這行不通。
柳盼舒卻憋不住氣,當即撒氣道:「大姐,你怎麼這麼說呢!」
柳長妤瞪了她一眼,警告她別在亂生事。對周承弼意欲作陪一事,她更為直白的拒絕:「周世子若是想作陪,本郡主覺著不必多事了。我與二妹,三妹本便不會出府太久,又有家僕隨同,定會平安歸府。」
話里話外,皆是不勞周承弼的操心。
再一次被拒絕後,周承弼已不能再多說什麼。只是面上沒了笑,這模樣看在柳盼舒眼裡,也捅在了她心上。她直接甩了柳長妤的手,「大姐,你……」
可一見柳長妤的眉眼,又生生卡住了。只因柳長妤似笑非笑地看她,「二妹你是想,與周世子一同逛呢,還是與我和三妹?」
「當然是跟著大姐走。」
柳盼舒想說「與表哥」,可又覺得這太不矜持了,不得不選擇靠近了柳長妤這一邊。
柳長妤沒說話,其實她對於柳盼舒選了自己,倒還有些小小的失落。
「那既然郡主不願,本世子這便告辭了。」
周承弼為自己留了一份面子,柳長妤應了聲,他便又抬眼與她對望。對視過後,他發現自己竟一絲一毫也無法埋怨於她。
他笑著自顧自搖了搖頭。
「讓一讓!讓一讓!」
中和街那邊街頭突然傳來雜亂的紛擾聲,混雜著人群吵吵鬧鬧的聲響。
「快讓開!」
「別擋道路,會被撞到!」
「誒,你,是你,就是你,小心莫要踩到我家的梨子!」
柳長妤回身看去,是街旁的民眾警示著站在中央的人群,而人群中更多的人正推推嚷嚷向兩旁躲閃。
路中央有一人正飛速駕著馬匹穿越街道,他策馬飛奔,避開了路上所遇到的阻礙。
柳長妤不免感嘆,這人馭馬的技術可真好。若換作她,不知撞倒了多少人與攤子了。
這樣熟練的馭馬術,她上輩子只親眼所見一人有。
只有秦越。
再一睜大眼,馬兒愈發離得近了,馬上男子的樣貌清晰可辨。這樣英朗,擁有如錚錚鐵骨一般的氣勢之人,除卻秦越,還會有誰?
他的容顏早已刻入了她的骨髓,再難忘卻。
柳長妤手心已不知何時濕了一片,她嘴唇翕翕,半晌過後也未發出聲來。她才發覺,自己的喉嚨乾澀地難以出聲。
「這人是誰啊?竟然在街上如此猖狂。」
柳盼舒抱怨了一句,換來了柳長妤一記冷眼,以及冷聲:「有大人奉聖旨領命,事關重大時無需顧及其他。中和街本便是入宮主路,這位大人未撞到任何人,便算不得半點猖狂。」
「可那位女子不是被撞倒了?」不知為何,柳盼舒有意想打柳長妤的臉,這樣的感覺她很喜歡。
柳長妤挑了挑眉。柳盼舒說的是那位姑娘,是當秦越策馬而來時所受了驚的,她向後退了一步跌倒在了地上。
「你沒見他駕馬避開了嗎?」
「這位大人與他所騎的馬性子一般,太過猖狂烈野。」
柳盼舒不以為然,她對秦越完全沒什麼好感:「身為男子,就該做出一派謙和與文質彬彬來。」
柳長妤不再搭理她,自顧自地往前走了幾步路。她迎面而對那人,鳳眼驟然明媚如驕陽,如花的唇瓣微微翹起。
「秦大人。」
少女遙遙地輕喚悠揚,在風中傳遞於其人。
幾乎是在她開口出聲的同一時間,馬兒長長嘶鳴了一聲,前驅抬起了有力的雙蹄。秦越駕著馬兒停在了柳長妤的身前。
「郡主。」
因他高坐在馬上,比柳長妤高了太多,在她仰視之時,秦越的面龐被陽光渡上一層金輝。讓那本就英姿蓬髮的面容,更多了幾股有型。
「秦大人今日可是出差事?」
「嗯。」
秦越突然俯下了身子靠近了她,柳長妤差點以為他要對自己做什麼,心跳登時慌亂不成章。可反應過來后發現是自己看差了,他俯身是為了撫著馬兒的鬢毛,一下一下安撫著它。
他的手掌很大,骨節分明,因那手臂處的衣衫還算緊貼著他的肌膚,將肌理的形狀也一併顯現了出來。
很有力呀。柳長妤似想到了什麼,臉頰有些生熱。
「這馬的性子很烈嗎?」
「你說銀月?」
秦越側過頭,這下雙眼與柳長妤對上。這張她上輩子到死都念著的臉,此刻活生生地近在自己眼前,伸手可觸。
柳長妤還沒完全習慣,她不受控制地被他雙眼所吸引,乾巴巴地點了頭。
「不烈,銀月它性子很好的。」秦越又撫了撫它,癱著一張無笑的臉道:「只之前它受了一些傷,所以現在稍微急躁了些。」
銀月似有察覺,瞪了瞪自己的後退,柳長妤下意識地看了過去,余光中瞥見秦越的朝靴與褲腿上皆染著大片的血色。
她心裡一咯噔,問出口:「你受傷了?」
秦越望向她,卻見她眼中是不加掩飾地關切,握著馬鞍的手緊了幾分,「嗯,出去辦事受了一點小傷,不礙事。」
柳長妤一雙眼眸凝視著他,最終沒有再說什麼。她想提醒他再多小心些,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平安,可她又察覺自己沒有任何的立場。
片刻后,她又揚起笑,抬手撫在銀月的鬢毛上,手心沒留意擦過了秦越的手背。
接觸的那一刻,她明顯感覺到他的身子僵硬了。頓時笑得更歡,手心蹭著銀月的頭顱,「銀月它一點也不怕生人,性子看起來確實好。」
「它是很乖。」
秦越也探手撫去,這次他的手實實在在得,摸上了柳長妤的手背,只碰了一下就挪開去拍銀月的腦袋。
柳長妤驀地收回了手,手背被他觸碰過的地方太燙了,連心頭都是燙的,這滋味又燙人又甜。
秦越稍一偏頭就望見了少女側頭掩飾著羞紅的左臉,有話在舌尖打了轉,只是他眼下確實有事,不便久留。
強壓下不舍,秦越沉聲道:「郡主,你可要回府?秦某正要入宮,可順路帶你一程。」
共乘一騎啊。柳長妤有些期盼與嚮往,可她到底不能撇下柳盼舒與柳盼樂,因而略失落道:「先不了,秦大人既有事,便先去忙吧。」
「嗯,那下次再會。」
秦越駕著馬兒剛走了幾步路,眸光便落在了周承弼身上。他停在一旁,高坐著看去,「周世子,你今日可真閑。」
周承弼自認為與秦越沒有過任何衝突,且這位聖前得寵的將軍也不是好得罪的。於是他抱拳回道:「路遇自家表妹與郡主幾人,難免多了些閒情逸緻。」
「哦?」
秦越眯起狹長的眼,他掃了一眼底下的人,待又一次回身看去,柳長妤正遙遙向他投來眸光,嘴角忽而就軟化了。
他拉了拉馬鞍,安撫焦躁的馬兒,「周世子也是好興緻,不知自己的手腳可是完全擦乾淨了嗎。」
只留下這一句話,便策馬飛奔而去。周承弼望著那遠去的身影,眼眸中頓然換上一副深沉。
「大姐,你與那位大人相識?」柳盼舒對秦越是怕怕的,問起他的事她亦是帶著小心翼翼,「我瞧他真不是個好相處的人吶,一路上都不顧旁人的。」
方才兩人離得遠,柳盼舒未看清楚秦越的樣貌。
「是認得。」
「他那氣勢太過血煞了,一看便不堪為良配,大姐可莫要對他起什麼心思。」
柳長妤氣笑了,「二妹,你又知道了這位大人不堪為良配?」說得像是什麼人她都一萬個看得透徹一樣。
「本就面無笑意,還偏偏擺出一臉凶神惡煞的,這樣的人一看就不會疼人,不溫柔便罷了,看起來似連女人都會打。」柳盼舒又列了一堆秦越的不好,與她那「秦越不顧路人安危」的言論一般,來得都莫名其妙的很。
「你說他萬般不好,若我說這位就是秦將軍呢。他平定西邊動蕩,又有南下治服藩王領地,你以為這位大人是你能這般詆毀的?」
柳長妤抱臂冷冽沉下聲,她立場堅定,她要維護著秦越,「秦將軍為了大燕立下多少血汗功勞,二妹可好,一句話便抹了大人的功績。當真是沒心沒肺。」
若不是他,上輩子崇安帝在那皇椅上又怎能坐安穩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