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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舊人

  「王爺,繼續談正事吧,今日早朝一事……」秦越苦咽下那澀澀的味道,坐直了身子。


  汾陽王同樣擺正了心思。他可沒忘記今日早朝一罷離了宮,這位聖前受寵的秦將軍便來尋了他,一路上拉著他要談正事,是這樣他才將秦越帶入了府。


  說起來早年前,還是常山郡王親自向他推崇自個兒的外孫。他瞧秦越頗有常山郡王年輕時的丰采,才應了為他舉薦。


  事實上,他並未看走眼,這少年確有自己的本領。


  「西邊已被你平定,暫不會起事,且又有劉副將把守,你便放下心吧。至於北邊與東邊,無需多操那個心。若真起了什麼事,待調兵遣將之時,再做打算也不遲。且這些事,」他撫著鬍子笑罷,「你秦越又怎會怕?」


  秦越不語,不知他究竟在操心何事,汾陽王只繼續勸道:「你暫且待在燕京吧,就算真起了戰事,一時也打不進燕京的,到時再去也來得及。常山郡王日日念叨著要孫子伴在身邊,現下你應多陪陪他才是。」


  說到外祖父,秦越終於動容,他欠身道:「王爺說的是。只是秦某若想留在燕京,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今日陛下所說的,言外之意便是極有可能隨時遣兵。」


  「隨時這兩個字便也是要分時辰的。」汾陽王有心留他在京城,於是道:「這隨時或許是一年,或許是兩年,也可能是明日。」


  秦越沉默了。


  汾陽王摸著自己的大鬍子,「阿越可是有心留下?」


  「是想留下。」


  秦越眸光閃動,抿住了唇。


  「那好辦,有本王與常山郡王在,你便放一百個心。」


  「好。」


  秦越應的極快,一口咬定后,眼眸跟著亮了幾分。


  汾陽王眯著眼瞧他,見他如此痛快,心裡再一次生了疑,懷疑自己是否多說些話。


  ……


  此次與秦越初見,柳長妤便心生了許怪異。


  今日的他意外地多話,更是在汾陽王面前讚揚了她。這一世的他與此前那個沉悶,不多話的他相比,簡直像是被鬼附身了一樣。是她變了,還是他變了?

  只是人前大面癱這一點沒變。他應該還是他吧。


  柳長妤抬了抬腳,腳步歡快地走回了疇華院。


  她回到院子時,院中有兩位少女迎著向她走來。柳長妤微微收下巴,是她的二妹柳盼舒,與三妹柳盼樂。


  汾陽王府女眷只三人,柳長妤的母妃汾陽王妃,柳盼舒的生母喬側妃,與楚姨娘。


  三人各得了一女,柳長妤為長,但並非現王妃所出,而是先王妃所生。現王妃身下無子女,只養育柳長妤一人,視她如親子。


  喬側妃是在先王妃還有孕時入的府,生下柳盼舒之後肚皮再沒了動靜。而楚姨娘原是汾陽王的暖床丫頭,開了臉後由先王妃提到了姨娘。


  柳盼舒與喬側妃相像,生得如海棠般嬌艷,眉下一點硃砂痣,在她一笑一步間似語非語。走路時姿態規矩,守得一手燕京貴女的姿容。


  柳盼舒確實有貴氣的資本。喬側妃本身出自懷南伯府,卻心甘情願做了汾陽王的側妃。作為她唯一的女兒,柳盼舒自然也備受懷南伯府的寵愛。有懷南伯府作靠山,在王府內就多了一層保障。


  相比之下,柳盼樂的存在,在王府便如塵土一般了。楚姨娘姿色清秀,她的女兒柳盼樂也常打扮清麗,絕不在柳長妤與柳盼舒面前攀艷麗。


  「大姐姐。」


  「二妹。」柳長妤笑道。


  柳盼舒信步走來,眉下的硃砂在陽光下似乎會笑,但事實上也確實會笑。


  跟在她身後不遠處的柳盼樂,小聲紅著臉喚了一聲「大姐姐」后,就低下了頭。


  柳長妤神色有一陣的恍惚,腦中千百遍飛轉她這兩位妹妹上一世的結局。她依稀記得,柳盼舒似有入宮求她做主,為她賜婚與韓國公世子,可那時她一與柳盼舒關係並不好,二也不願再與汾陽王府搭上干係,便沒有理她。


  後來只聽說柳盼舒嫁到了張家,雖然兩人脾氣不合時常鬧些矛盾,但有汾陽王府和懷南伯府撐腰,她日子過的還算不錯。至少在她死前,她都活得不錯。


  而柳盼樂——柳長妤目光投在了垂頭不語的小姑娘身上,她嫁的好似也不錯。可還未有兩年,就不知緣由的抑鬱而終了。


  柳長妤笑意有些深,那雙鳳眼頓時變得比驕日更明亮,看得柳盼舒雙眸一陣刺痛,指尖無意識地刺入了自己的手心。


  縱柳盼舒再如何的明艷不凡,這朵紅花比柳長妤一比,立馬高下立見。


  「二妹,三妹,既然來了疇華院,便先進屋吧。」


  迎春與丹胭一人端茶,一人端點頭,為三個人分別執好。柳盼舒對點心看也不看一眼,倒是柳盼樂小心地捧著糕點小口的吃著。


  「大姐姐,我聽說你方才去了主院父王的書房,可是父王有意為你相看人家了?」


  柳盼舒指尖稍碰了下茶杯壁,又縮了回來,攥緊了手心,「上一回那韓公子被父王在書房召見,不就是有意為大姐姐尋一好夫婿嗎,只可惜韓公子白讀了一世聖書,功名還未考出什麼,自己屋內卻是一團亂了。」


  她后又笑補了一句:「若沒那檔子事,韓公子人還是不錯的。」


  柳盼舒所說的韓公子,是汾陽王所資助的寒門書生里的其中一位。他天資聰穎,是從文的好料子,汾陽王也因此看中了他。


  那一日招他去書房,也不知商談何事,可之後就傳出那韓公子房內有一小妾流了產,他心情太過悲痛,導致一月後的科舉,落了榜。之後再未出現在王府內。


  柳長妤一挑眉,道:「怎麼的,瞧二妹你是極為欣賞那韓公子的?」


  無端的幾次三番提起這位與她無關的韓公子,就為了談一談柳盼舒的欣賞?

  那男子她可是萬般瞧不上的,嘴上說著心有抱負,只因小妾流產一事,就荒廢了多年的努力,這樣的人多半以後也成不了什麼大器。


  「韓家雖是寒門,可人口簡單,也比高門少了許多清凈,倒也是不錯。」


  「不錯你怎的不去自告奮勇,入那韓家?」


  柳長妤不禁譏笑,嘴上真是忍不住了,「看來二妹不滿意汾陽王府,也極不滿意本郡主與三妹兩位姐妹了?」


  她口氣重了許多,甚至拿出了郡主之位來壓柳盼舒。


  「妹妹不是那個意思。」柳盼舒臉色一白,后又恢復了笑容,見柳長妤沒有訓斥她,就拉著她的手解釋道:「能與大姐姐還有三妹妹成姐妹,是我的福氣。我方才嘴快了,只道是家裡親戚少,會省去很多麻煩。」


  「我們三人可是親姐妹,在王府之內自然是最親的。」柳長妤眼底隱晦不明。


  柳盼舒轉而一笑,道:「是啊,我們是親姐妹。」


  一直未曾開口的柳盼樂小聲說道:「不論是眼下,還是日後。」


  這話叫柳長妤不禁多看了她一眼,柳盼樂匆匆望了她一眼,就紅著臉又埋首下去。柳長妤不禁笑了,她這位三妹妹膽兒小,卻似乎不似想象中的避世性子嘛。


  「那大姐姐,父王可是有了人選?今日過府來的人又是何人?」柳盼舒再問。


  「過府之人與人選無關。」


  這一次柳長妤不動聲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臂,說道:「今日那位大人與父王是有要事,與我毫無半點關係。你也不要總是想著這有的沒的了,你該知道我們的親事,父王與母妃心裡自有定奪。」


  「大姐姐,我……」提到汾陽王妃,柳盼舒眼中閃動了一剎,手心攥得更緊。


  她怎麼忘了,以柳長妤的身份,她的婚事怕是連王爺與王妃都無法掌管。


  更別提嫁入什麼寒門家族了。


  「好,那這事妹妹便不再提了。」


  硃砂痣向左一動,柳盼舒偏著頭道:「只是妹妹聽大姐姐幾日後要進宮面見太後娘娘,妹妹從未見過宮裡的世面,不知大姐姐可否攜妹妹一同前往?」


  柳長妤只看她眼,那裡面是期盼,還有層層疊疊蓋不住的盤算。


  她就知道,柳盼舒怎麼會如她自己所說,嚮往寒門的生活呢。想往上走,那也得有往上走的機遇與能力。


  這種人,柳長妤上輩子見得太多了。太多的人向她博得同情,以此為自己謀條好路。做法見仁見智,說不上是錯,可也得看她願不願意給不是?


  「進宮這事你聽誰說的?」


  柳長妤眉間隱有怒氣,這件事王府內只有她身邊的人知曉,她待柳盼舒與柳盼樂和和氣氣,不代表她能容忍柳盼舒將手插到她院子中來。


  「不是,大姐姐你誤會了。是大表姐私下告訴我的。」柳盼舒急忙解釋,「大姐姐那日在宮中時,大表姐正好也在。」


  「既然你大表姐與你說了是太後娘娘親自傳召的,你說我若帶了你去,會不會得一頓通罵?」


  柳長妤神色終於平靜下來。


  柳盼舒又作糾結,道:「可……大表姐說……」


  柳長妤打斷了她的話,「你大表姐說了這,又說了那,你何故不請她領著你進宮?」


  「大表姐只是表姐,大姐姐是親姐。」柳盼舒半晌才憋出這一句話。


  「你既當我是你親姐姐,你便知曉這事該有多為難。」


  柳長妤嗤之以鼻。虧你心裡還知道這,你大表姐說什麼你都聽,卻還說什麼表姐只是表姐不便叨擾。所以你姐姐就是用來被你坑的?


  也不想想太後娘娘會作何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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