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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那場戰爭

  我和卜那德來到一處山坳,通過望遠鏡仔細地查找一下周圍,發現山腰的灌木叢中的確有一些洞穴隱約可見。我們爬上山腰,鑽進山洞。


  種種跡象表明,這些山洞確實為人工修築而成,但卻並非像托拉博拉山上的那些山洞那樣是基地組組織恐怖分子建設的軍事基地。這些山洞結構很簡單,縱深也很淺,一看就知道是用於貧民生活居住的。這些洞穴修築的年限無從考證,但從土質外觀看,應該是若干年前修的。現在,這些山洞應該是已經被廢棄了,而曾經居住在這裡的人們早已不知去向。


  阿富汗人愛打洞,這跟他們國家長年遭受戰亂有關;再有,阿富汗多高山峻岭,這種地理環境更給了當地平民提供了便攜的打洞條件。洞穴的挖掘簡單廉價,住在裡面又冬暖夏涼,對於貧困的阿富汗平民而言,這是他們所能選擇的最好的選擇。


  說起打洞,我們中國人其實也很愛打洞,在最艱難的抗戰時期,冀中平原上的軍民就曾經利用「地道戰」有力地打擊了日寇侵略者,為徹底贏得反法西斯、爭取全國解放做出了巨大的貢獻。而且,偉大的開國領袖**主席在新中國最動蕩的發展時期也曾經做出過「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的重要批示。


  洞穴是一種符號,而且在每一個時代和每一個民族,都有著它特殊的含意。在中國的「八年抗戰」里,「洞穴」是艱難、不屈、堅定和浴血奮戰;那「洞穴」也許會讓我們想到「地道戰」、想到延安……在阿富汗,洞穴是平民的家,是苦澀、聖戰、反抗,也許還有恐怖和流血……


  我和卜那德用最快速度的偵察了一下周邊的地形,選定了兩處可以在遇到突發情況后能夠相互支援的山洞。然後,我們又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了隊友們的休息點。


  「博特、卜那德!你們回來了。怎麼樣,這附近有沒有適時臨時宿營的山洞?」山姆教官見我們回來了,遠遠地就迎了上來。「教官……」我喘著粗氣對山姆教官說:「那邊山腰上有一些人工修築的洞穴,我跟卜那德已經選定了兩處……」山姆教官抬頭看了看已經升高的太陽,咽了一口口水說道:「越來越熱了,大家現在的體能已經達到了極限,博特、卜那德你們倆前面引路,我們現在馬上去你們選定的宿營地。」


  「好吧……」我點點頭然後招呼其他隊員說:「走了,兄弟們!我們到前面的山洞裡面休息……那裡面是又涼快又舒服……大家可以在裡面美美的睡上一小覺。」「好……」隊友們應了一聲,收拾起吃了一半的食物,又迅速處理了一下地上的痕迹,然後便在我和卜那德的帶領向山洞方向出發。


  來到事先偵察好的宿營地點,我指了指其中兩個山洞,對山姆教官說:「教官,那兩座山洞都有正側兩個出入口,我建議小隊分兩組,這樣也好提高部隊的機動性和反應速度。「好吧……」山姆教官一指其中一座山洞說:「這樣吧,博特!你帶著卜那德他們幾個隊員在這邊休息,我帶著富瑞克他們在這邊休息。」


  「嗯……」我點了點頭,然後沖著身後的幾名隊友一揮網兄弟們!」隊友們應了一聲,然後跟著我爬上山腰鑽進到了山洞裡。山洞裡很乾燥也很陰涼,我拿出水壺胡亂地往肚子里灌了一氣,然後對大家說:「兄弟們,大家抓緊時間休息,三個小時以後我們繼續趕路。這樣,我來站第一班崗,40分鐘后卜那德來換我,再過40分鐘由你來卜那德……大家都明白了吧?」「明白了……」隊友們答應道,然後便以背囊作枕就地躺了下來,並很快進入了夢鄉……


  布置好一切后,我拖著疲憊的身體來到洞口。我靠著洞壁坐著,掏出背囊中的牛肉罐頭,用匕首切著一塊一塊地吃了起來。一盒罐頭很快被我吃完,而一股困意也緊隨著溫飽的感覺向我的身體侵蝕而來,眼皮重得怎麼抬不起來。為了不讓自己睡著了,我不停地將薄荷油往自己的人中、眼瞼和太陽穴上塗抹。


  太陽慢慢地升到了天空正中央,整個大地都在接受著火辣驕陽的煎烤,我能夠清晰地看到那翻滾的熱浪在貪婪地蹂躪著萎靡的植被。那邊,山姆教官他們宿營的山洞洞口靜悄悄的,看不出任何裡面有人的跡象。「掩飾水平挺高的嗎……」我淡淡地笑了笑,口中自言自語地嘟囔了一句。


  「博特先生……」身後忽然傳來了卜那德的聲音。我回過頭看了他一眼,然後轉回頭繼續觀察著洞外,隨口問他道:「卜那德,你不去休息,跑到這來幹什麼?換崗時間還沒到呢。」卜那德淡淡地一笑說:「我已經睡了35分鐘,休息的差不多了,我知道你已經累得不行了,所以提前來換你的崗。」


  「我還好……還沒有累到撐不住的程度。」我淡淡的說道,然後轉過頭反問卜那德道:「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要知道,現在能夠多睡一分鐘對於我們來說是多麼的重要。」卜那德說:「我知道,博特先生!不過沒關係的,四十分鐘以後等他們換了我的崗后,我可以再接著睡。你現在一定非常的累,快去休息吧,接下來的崗由我來站。」


  我想了想說:「我其實也不是特別的累,要不我們聊聊天吧……」卜那德看著我,笑了笑說:「聊聊天,也好!那聊博特先生您想聊些什麼呢?」「聊些什麼?」我淡淡地說:「就聊聊那場戰爭吧……」卜那德反問道:「那場戰爭,您說的是哪場戰爭?」


  「就是你跟山姆教官提起的那戰爭,我對這個很感興趣。說來聽聽,那場戰爭究竟是哪一場戰爭,是一場什麼樣的戰爭?」我淡淡地說道。卜那德苦澀地一笑說:「噢……您說的是托拉博拉戰役吧!」


  「托拉博拉戰役……」我淡淡地說:「卜那德,原來你們說的是托拉博拉戰役……」卜那德點頭道:「是的,就是托拉博拉戰役,博特先生,您以為我們說的是那一場戰爭?」「沒有……」我淡淡地說:「我沒有以為是哪場戰爭。」


  卜那德問:「您聽說過托拉博拉戰役?」「是的!」我回答說:「我聽說過這場戰役,那是一場美軍打擊基地組織的較大規模的戰役,也是一場以瘋狂對瘋狂的反擊戰爭。」卜那德問:「你認為那場戰爭很瘋狂嗎?」我笑笑說:「當然,每一場戰爭都是瘋狂的,包括現在的我們。」


  「是呀……卜那德淡淡地說:「每一場戰爭都是瘋狂的。」我問卜那德:「那場戰爭讓你失去了父親,是嗎?」卜那德說:「是,我的父親他是那場戰爭中死去的眾多阿富汗平民中的一員。」


  「卜那德……」我勸說道:「我知道,『父親的死』是你最痛的傷疤,但是我們不應該總是懷揣著痛苦過一輩子。當然,我不是你,我沒有像你那樣失去了自己的至親親人,所以不能感覺到的你的痛苦,但是我希望你能夠輕鬆地活下去,沒有任何負擔的那樣輕鬆地活下去。」卜那德說:「我知道,這些道理我都知道,我現在也在努力地像您所說的那樣生活著。」


  我又問:「卜那德,那年你多大?」卜那德說:「八歲吧,也許九歲,記不清了,總之年齡非常的小。」「**歲……」我想了想說:「那很多關於那場戰爭的事情,你應該都是從別的長者那裡聽到的吧?」


  卜那德說:「不完全是,其實我現在都能清晰的記得我父親死亡時的慘象……博特先生……你知道嗎?」卜那德頓了頓接著說道:「美國人當時在給我們的頭頂投下數不清的炸彈后,他們的地面部隊又用火箭筒將一種叫做『溫壓彈』的炮彈,投入進他們認為有可能藏匿基地分子的所有山洞。這種溫壓彈本身的爆炸威力並不是很大,但是它爆炸后所產生的可爆氣溶膠能夠與空氣混合成可爆燃雲團,從而引起二次爆炸。而二次爆炸所產生的高溫和高壓才是最致命的。博特先生,您能想象的到嗎……那些躲在山洞裡的基地分子還有平民,他們在溫壓彈的巨大威力下,要麼被高溫燒死,要麼在沒有空氣的環境中被活活憋死,要麼被巨大的衝擊波震裂腦殼,要麼被碰得一下,讓高壓擠出自己的腸子和內臟……就在那一刻,博特先生,您知道嗎,就連真主都哭泣了!」


  「當然……」卜那德說著又轉換了一下悲慟的口吻,用一種略帶諷刺的口吻接著說道:「當然他們的這種打擊方式對於清剿基地組織領導人還是很奏效的,因為這種溫壓彈致死人的方式主要是高溫和高壓,因此它能相對完整的保住死亡者的屍體,從而更方便他們進洞驗屍。不過,不過即使這樣,他們最終也還是沒有找到基地組織頭目本·拉登,哼哼……」


  「卜那德,你很恨美國人嗎?」我看著卜那德複雜的表情,淡淡地問了一句。


  卜那德說:「原來真得很恨,不過,不過現在已經不那麼恨了……」我問:「因為什麼,是因為你們有了共同的敵人,還是你原諒了美國人因為反恐而做出的極端行為?」


  卜那德搖搖頭說:「好像都不是……也許,也許是我以及所有本性向善的阿富汗人都厭倦了戰爭……」「我看看卜那德,再轉回頭看著洞外貧瘠的山地,眼前彷彿出現了成千上萬、上百萬、上千萬的人們在呼喚和平。


  卜那德淡淡地說:「博特先生,您該去休息了,不然我保證你不能活著離開阿富汗……」我笑了笑說:「好吧,那你就多辛苦吧!如果換崗時間到了他們還沒有醒的話,那你就去叫他們起來。」


  卜那德說:「我知道……」我點點頭,轉身向洞里走去。


  「博特先生……」卜那德忽然叫住了我。我轉過身,問他道:「還有什麼事嗎?卜那德。」卜那德笑著問:「你現在可以安心休息了嗎?」我笑著說:「可以了,請不要怪我,卜那德,我曾經被叛變的戰友騙得很慘。」


  卜那德笑了笑說:「當然,我不會怪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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