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塵緣如水
初夏的陽光是那樣的溫馴而又透露出狡黠，順著微風輕搖的樹枝已經由黃綠色變成了淺綠，蝴蝶舞動著翅膀捉迷藏似的忽隱忽現在花叢中，圖婭站在鹹福宮的門前望著那些許的景色。她在想著什麽。隻是陽光這般的燦爛她確是始終不肯邁過那宮門一步。而在禦花園中，少年坐在盛開的櫻花樹下，頭發黑玉般有淡淡的光澤，脖頸處的肌膚細致如美瓷。一陣微風，花瓣輕盈飄落，晶瑩如雪，細細碎碎，仿佛聽到了她的腳步聲，少年輕輕側轉回頭望著遠處的影影綽綽，陽光晃得他不得不眯起眼睛，隻見他忽的嘴角一彎，搖了搖頭，她怎麽可能來呢？然後又轉過了頭。
一個衣著華麗的太監輕輕走上前，然後雙手一拱道“皇上，皇後娘娘已經沒有大礙了。大阿哥也健康呢。”
少年依舊看著遠處的風景，隻是輕輕點了點頭。那太監見皇上這般便走上前望著遠處道“皇上是在想完琦格格麽？”
這會兒少年回過了頭，輕聲問道“你知道她在哪麽？”
“太後說完琦格格回了豫章王府，那便是回去了。”稍微一頓又道“皇上若是想格格了，派人接來便是。”
少年輕輕搖了搖頭，良久才道“你不了解額娘，她說她回去了隻不過是找個借口罷了，那日仙蕊慌慌張張前去報信，朕又怎麽會不知曉？”
太監不再說話，退到了一邊，少年抬起頭閉起了眼睛，任憑陽光灑滿那張帶著些許稚氣的臉龐，久久的沉默過後，他起身對身後的太監道“去永和宮吧。”
太監臉上閃過一絲欣喜，低頭待少年走後對著身後的小太監點了點頭便跟隨著少年穿過了禦花園。
永和宮
已經快到永和宮，隻見少年卻停住了腳步，太監慌忙上前道“皇上不去看瑞嬪娘娘了麽？”
少年搖了搖頭，用手指了指前方，太監往前看了看卻沒有看見什麽，隻是仔細傾聽便是能聽見從宮中隱約傳來了女子的歌唱聲。少年起步沒多久的功夫便到了宮門前。那女子的歌聲便是更加的清晰：“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遊絲軟係飄春榭，落絮輕沾撲鄉簾。/閨中女兒惜春暮，愁緒滿懷無著處；/手把花鋤出鄉簾，忍踏落花來複去。/柳絲榆莢自芳菲，不管桃飄與李飛/桃李明年能再發，明年閨中知有誰？/三月香巢初壘成，梁間燕子太無情；/明年花發雖可啄，卻不道人去梁空巢已傾？/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飄泊難尋覓。/花開易見落難尋，階前愁殺葬花人；/獨把花鋤偷灑淚，灑上空枝見血痕。/杜鵑無語正黃昏，荷鋤歸去掩重門；/青燈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溫！/怪儂底事倍傷神？半為憐春半惱春。 /憐春忽至惱忽去，至又無言去不聞。/ 昨宵庭外悲歌發，知是花魂與鳥魂？/花魂鳥魂總難留，鳥自無言花自羞。/願儂此日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天盡頭，何處有香丘？ /未若錦囊收豔骨，一捧淨土掩風流。質本潔來還潔去，不教汙掉陷渠溝。爾今死去儂收葬，未卜儂身何日喪！/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女子聲音溫柔婉轉，隻是歌聲中透漏出不盡的淒涼之感，少年不盡皺了皺眉頭，踏入了宮門。這是兩年來他第二次進這永和宮。
女子依舊唱著那淒美的歌聲，隻是忽的那子歌聲和琴聲戛然而止。她慌忙起身走上前去對著眼前的少年深深一禮道“皇上。”
少年饒有興致的看著眼前的女子，淺淺一笑道“怎麽不唱了？”
隻見女子抬起了頭，眼中流露出的憂傷一閃而過，微微頷首淺笑道“臣妾不才。”
少年幾步走進了殿中，坐在了桌邊，拿起了宮女端上的茶，幽幽一品道“你經常去皇額娘那吧。”
女子也上前幾步笑著道“這些也瞞不過皇上，僅僅是一口茶便能知曉。”
少年眉梢一挑將手中的茶盞放下，仔細的大量這眼前的女子，她淡掃娥眉眼含春，皮膚細潤如溫玉柔光若膩，櫻桃小嘴不點而赤，嬌豔若滴，腮邊兩縷發絲隨風輕柔拂麵憑添幾分誘人的風情。一身絳紫色長裙，繡著富貴的牡丹，完美的身段立顯無疑，嬌弱的讓人打心底發出想要保護的欲望，隻是臉上的神情卻是清冷中透露著十二分的淒美。少年緩緩點頭嘴角勾出一個完美的弧度道“剛才那歌兒也是你作的詞譜的曲？”
女子輕輕搖了搖頭道“臣妾去太後那偶爾聽來的，便記下了。”
“皇額娘？”少年莞爾一笑起身走到了內間。這屋子裏的擺設雖說是大同小異，但是卻掛了些許的書畫，畫風婉約字體卻是狂草裝點這普通的屋子顯得別有一番風味。少年對著身後的女子道“這些都是你畫的？”
女子走上前福了福身子道“臣妾慚愧。”
少年輕輕坐下道“想必你也是怨朕的。朕不是對你有什麽成見，朕隻是覺得你有些拒人千裏，你不像芳儀那般總是想親近罷了。”
女子抬起頭望著眼前的男子幽幽一笑，心裏卻泛著苦澀道“臣妾有罪。”
少年看著眼前的女子無奈的搖了搖頭，起身走出了內間。卻是始終都沒有回頭，女子望著眼前男子消逝的身影，淚珠卻順著臉頰滑落，嘴角微動“塵緣從來都如水，罕須淚，何盡一生情？莫多情，情傷己。”
鹹福宮
剛才小太監來通報說是玄燁去了永和宮，圖婭心中自由些安慰，可是如今玄燁卻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圖婭無奈的搖了搖頭道“皇上，不是去了永和宮？”
少年雙手一拱道“回皇額娘的話，兒臣去了便來看額娘。”
“怎麽不留在永和宮？”圖婭望著玄燁問道。
“兒臣覺得跟瑞嬪無法交流，朕問她話她也隻會答什麽“臣妾知錯，臣妾慚愧”好生無趣。”
圖婭走上前牽起玄燁的手道“皇上，我知道你喜歡芳儀，可是東珠這孩子也是甚好的，琴棋書畫無一不通，隻是她自小喪母，不太愛親近人罷了。這些日子東珠經常來我這說了不少她小時候的事情，她是個苦命的孩子啊。”
“皇額娘，朕的事情便讓朕自己處理吧。”說罷將手抽了出來。
圖婭詫異的看著眼前的少年，原本她母子倆的感情是極好的，玄燁從來不會這般對她說話，可是剛才玄燁的反映卻是從不了的。圖婭輕歎一聲道“我是你額娘啊。”
隻見玄燁起身，雙手又是一拱道“皇額娘，兒臣還有政事。有空再來陪額娘。”說罷轉身出了鹹福宮。
圖婭是個敏感的人，這會兒她坐在睡踏上看著書，可是思緒卻早已經飛到了書外，隻見她沒頭緊鎖，忽的放下了手中的書籍對著身邊的宮女道“擺駕養心殿。”
宮女福了福身子規規矩矩的道“回太後娘娘，剛才李公公來報說是皇上已經睡下了。”
圖婭也不看她，站起了身子幾步便出了鹹福宮。
養心殿
小李子依舊一身華衣，這代表了現在他的身份之高，站在宮門外的他見前麵有人拄燈而來，便想上前阻攔，上前一看才知是皇太後，這才慌忙請安道“小的給太後請安。”
圖婭點了點頭道“皇上睡下了？”
“回太後娘娘，已經睡下了，這會兒要叫醒皇上麽？”
“不必了，我進去瞧瞧他。”說罷便進了養心殿。
燭燈散發出淡黃的光暈籠罩了這養心殿，金黃的紗帳裏玄燁正在香甜的睡著。圖婭輕步上前，掀開了那帳子，少年英俊卻透露著稚嫩的臉龐正在香甜的睡著，圖婭望著眼前的少年，她無法想象這就是那個在周歲時就緊緊抓住我的衣角不放的嬰兒，而今隻有當他熟睡時，她才能依稀辨得寫在他臉上的那抹依戀的神情。她輕抬玉指撫摸著男子拿像極了故人的臉龐，眼淚卻流了出來，少年似乎感覺到了什麽，微微皺了皺眉毛，翻過了身子。
圖婭望著少年那依舊有些單薄的身子，輕輕起身走到了殿外。“小李子，皇上這些日子還有沒有練武？隻是忙著政事？”
“近來國事有些繁忙。”小李子恭恭敬敬的答道。
圖婭看了小李子一眼道“你時常陪在皇上身邊，要照顧好皇上的飲食起居，我見皇上日前瘦的緊了，要好生侍候，哀家不能在皇上身邊，你要多多留心才是。”
小李子雙手向上一拱道“這是小的應該做的。請娘娘放心。”
圖婭點了點頭，踏出了養心殿的殿門。她沒有看到身後的殿內，少年定定的望著她的背影，一抹憂愁浮在了少年英俊的臉龐。
“皇上醒了？”小李子道。
少年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想著什麽。小李子扶著少年走向了內殿道“皇上，太後娘娘是疼惜您的。”
“朕又何嚐不知？隻是額娘總是愛管著朕，朕有些困擾。”
小李子笑道“皇上不該疏遠太後娘娘，她雖說不是您的親額娘，可是娘娘卻是待您極好的。這些個日子怕是娘娘傷心了。”
少年抬起了頭道“那朕是不是應該按額娘的意思？朕其實是不想辜負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