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冷宮佳人

  順治慢慢的走出坤寧宮，明淨孤清的月色下，他一個人站在那，月影將他的影子拉的老長，他轉身看了看身後自己的影子，嘴角牽動起一個笑，看似無奈卻帶了十二分的自嘲，隻聽他道“老朋友，也隻有你一直陪著朕了。”


  回憶隨著慢慢的思緒悄然而至，二十年前的他隻是一個孩童，有阿瑪有額娘有兄弟姐妹，那時候的他可以調皮可以任性快樂伴隨著他，而現在呢，自從那日阿瑪駕薨他登基成為大清國入關的第一個皇帝，無憂無慮的生活遠離他了，額娘也遠離他了，就連最要好的兄弟們也遠離他了。“朕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麽自古的皇帝都稱自己為“孤”了。難道隻要登上皇位就要注定孤獨麽？”


  順治就這麽走著，隨著周圍的建築越來越稀疏植物也越雜亂他這才反映過來自己已經不知不覺來到了一座宮前，太頭一看那字跡已經似乎要被歲月泯滅了，借助著月光他好不容易才看清了上麵的字跡，“永壽宮”。


  “永壽宮？”順治疑惑著走上前去，推開了宮門。


  宮內的陳設與其他無人居住的宮寢無異卻是打掃的很整潔，可是應該沒人住才是，他疑惑的走向內室。就在他將要踏進內室的一瞬間他見到了一個人，他徹底失神的望著眼前的女子。女子也正抬頭望著他。女子原本沉寂如深潭的眼眸在看清了眼前的他之後，仿佛閃現出了一絲漣漪。但轉瞬即逝恢複了原本的沉寂。朱唇輕啟，幽幽一句冷清的不帶任何情感的聲音“你。。來了？”


  一瞬間那被擱置在順治腦海中已經布滿塵埃的那段記憶仿佛如潮湧般湧來。那時的他，很是膽小，本是連馬都騎不好，便隻因為眼前女子的一句戲言，他努力的練習，便是連摔著碰著了都不放在心上了，記得那天他騎在馬上驕傲的對女子說他終於把這馬騎好了，女子嬌俏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就如那園子裏怒放嬌豔的桃花。。明媚動人。。


  “他們一直在草原上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一起騎馬一起練習射箭，光陰轉瞬即逝，直到那天，他的阿瑪殺入了京城，李自成開城門投降，他便隨他阿瑪去了京城，做了太子。記得他臨走的時候對她說道“他一定回來娶她為妻。。”那年他6歲。她5歲。“


  轉而他已經13歲了。那年是他登基的第八年，當他用喜秤挑起喜帕的一瞬，他有見到了她。清秀的麵容上，一雙大眼晴閃爍的無數的光芒，驕傲的帶著欣喜。


  他怔怔的望著她，良久後他終於張開口卻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女子望著他無措的表情，淡然一笑道“進來吧。”然後側身讓開了門。


  他望著屋內簡單的擺設背對著她道“你。。還是那麽愛幹淨。”女子莞爾一笑走上前指著床邊的睡踏道“坐吧，我去給你倒水。”


  順治接過女子遞來的茶盞仔細的瞧了瞧她道“我記得原來的你很喜歡穿鮮豔的衣裳，可是現在。。。。”


  女子依舊笑著卻未作答，用手理了理耳邊滑落的發絲道“你。。過的還好麽？”


  “朕。。。過的。。。”他原本很像告訴她他過的很好可是想到剛剛他所想到的一切卻是未說出口。


  “看來你還是不適應當皇帝的生活啊。”女子輕言道。


  “你。。。變了。你原來從來不會這麽對朕說話。”


  女子用那雙沉寂的眼眸望著他無措的一笑“我記得你喜歡這樣的女子。”


  “朕。。。。”


  一時的沉默後女子轉身輕聲道“我還記得那年我們去宮外看花燈，你在馬車內透過車窗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喜歡她了，而如今她已經是貴妃了吧。”


  順治沒有作答，隻是原本在濾著茶葉的手停住了。


  女子沒有看他隻是一笑道“自從我來到這我曾經恨過她，恨她為什麽就那麽輕易的奪取了你的心。可是後來我知道是我錯，你見過了太多我這樣的女子，驕傲蠻橫，隻會騎馬射箭。而她，少了我們草原上女子的囂張跋扈，她溫柔她才氣縱橫，仿佛一汪清泉，那麽清清淡淡的就能灌滿你的心。。。女子說完轉過那已經有些顫抖的身子望著眼前的順治，淚水已經滑滿了她那蒼白的麵頰。


  男子張口想要說些什麽，女子努力壓抑住了已經有些激動的情緒道“你不要說，讓我說。”然後轉身望了望四周道“我曾經想過既然你喜歡她我便變作她好了。我燒了原先的衣服，努力的看那些詩詞歌賦，努力的學習撫琴，努力的練字隻是想著你若來看我便能將我帶出這裏，可是。。我又錯了。那個落雪的夜裏我看到了另一個她在雪地裏哭泣，她抬起頭的那一瞬間我知道你永遠沒有可能來看我了。你娶不到烏雲珠便尋來一位那麽像她的女子。可是即便她像她依舊替代不了她在你心中的地位。”


  “朕。。。。。”


  “福臨啊，福臨，你可曾想過你有真正的愛過一個人麽？我愛了你二十年到頭來換來的是你的遺忘。女子忽然笑了起來，笑的燦爛笑的動人，無法抑製激動的身體已經有些顫抖“生死與離別，都是大事，不由我們支配的。比起外界的力量，我們人是多麽小，多麽小啊！”轉而女子忽的提高了聲調道“可是卻我偏要說：“我可以永遠和你在一起，我們一生一世都別離開。好像我自己做得了主似的。?是的，無法自主。可是，為什麽還要忍不住奢望，奢望可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青兒。。。是朕不好。。。朕。。”順治已經有些哽咽了。


  女子看了看他莞爾一笑似乎又恢複了平靜的聲音道“你莫要多說了，天下最易變的就是人心，最善於偽裝的也是人心。我已經不能回頭了，所以。。我隻能繼續往前走。。我害了你的孩子，你必定是恨我的。你莫要再來了，就像過去的幾年一樣將我忘了。好好的珍惜眼前人吧。”


  順治站起身來，伸出手想要撫摸女子的臉頰卻在快要觸到的一瞬停住了，他將手放下無措的道“那你呢？朕將你安排到皇後那去吧，有人陪伴也好過獨自一人啊。”


  “嗬嗬，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子”然後伸出手牽起了男子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臉龐，閉上了那雙眸子幽幽的道“我隻願你莫要恨我便好了。”


  淚水已經模糊了靜妃的雙眼，順治的身影已然隱入了深沉的夜幕，女子輕輕坐在了男子做過的位子上，手中握著他喝過的茶盞“若有來世，你仍做的你皇上，而我隻做你的表妹就好了，你依舊會寵我愛我，那樣也許我會更快樂。”


  那日之後，順治便再未去過永壽宮，而他的心中依舊有一雙閃爍著驕傲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