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落幕

  在經久不息的歡呼與掌聲中，莫小樓勉強地挺直腰板，一瘸一拐地走到陳喚風身邊。陳喚風趴在地下，呼吸已經漸漸平穩了。


  莫小樓坐下來，望著遠處的球門，用正常的腔調說道：“今天我們唱成了一出好戲。”


  陳喚風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了，他把頭轉到球門的方向，看見李震寰跪在禁區線上，雙臂低垂著，胡方從最前方走來，左手夾著紅幕球，右手把李震寰架起，一起向著陳喚風這邊走來。


  陳喚風這才意識到，他們贏了。


  他冷酷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有氣無力地對莫小樓說，“就是謝幕的方式有點狼狽了。”


  莫小樓笑了，“這大概不是謝幕，更像是個開場吧。”


  陳喚風一隻手撐著地，換成了仰臥的姿勢。他望著天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莫老板，我能這麽叫你吧。”


  “得成了角兒，才能叫老板。今天我父親那是激我的。”莫小樓搖搖頭。


  “那今天你就是角兒了。”陳喚風斜過頭去。


  莫小樓也望著天空，微笑著說道：“我還想上更大的台子，讓更多人瞧我的戲，那時候我才成角兒了呢。”


  “聽說新生杯結束了，校隊就要選人了。如果可能的話”，陳喚風說，“我還有機會能跟莫老板一起唱上幾段兒。”


  莫小樓聽了這話，也不言語，隻是笑。


  這時，胡方架著李震寰走了過來，他們身後是張垚、徐目陽還有王多吉和萬眾。幾個人臉上都心照不宣地掛著疲憊的笑容。


  莫小樓的父親也走了過來，伸手把莫小樓拉了起來。


  “今天沒唱好。丟人了。還好今天母親沒來。”莫小樓低著頭說。


  莫先生抬起扇子一指看台上，“戲唱的好不好，觀眾自然能聽的出來，你是說了不算的。”


  莫小樓順著扇子的方向看去——


  四班的同學們已經都從座椅上站了起來，大家湊在觀眾台的最前端，掌聲從每個人的手間流出，匯聚成了一股，如潮水般向著莫小樓湧了過來。大家臉上的那種笑容，是鼓勵、是欣賞、更是感激。

  莫小樓本以為那些掌聲與歡呼都是給六班的，他的嘴唇打起了顫，眼眶也紅了起來。


  “小樓。”女聲從莫先生的身後傳來。莫先生閃開身，不好意思地說道：“小樓，怕你分心，其實你母親也來了。”


  莫先生的身後，站著一個瘦弱的女人，她臉上無妝，也沒有什麽血色。


  莫小樓再也抑製不住了。他跑上前去，一下子抱住了母親，淚蘸著臉上的粉墨流淌了下來。“母親你看，這麽多人來看我，來看咱的戲，都給咱叫好呢！咱的戲是有人看的！有這麽多人看！”


  莫太太輕輕地撫著小樓的頭發，“我一直在做一個夢，夢見咱家的園子裏跟我小時候似的，全是人啊，台下有叫好兒的，有起哄的，台上的鼓點兒就從沒斷過。所以，我一直不願意醒過來。現在我醒過來了，因為我不怕了。你不要再擔心我了。”莫太太退了一步，看著兒子的臉，“快別哭了，小生都哭成大花臉了。”


  莫先生也湊到近前，拿出手帕給兒子擦起了妝。


  陳喚風看著這一幕，腦海裏突然浮現出自己那個空蕩蕩的家，那個曾經給他帶來無盡孤獨的家，此刻那個家裏竟模模糊糊地出現了父親和母親忙碌的身影。


  他莫名地想起昨天學的課文裏要求背誦的一句話——“愛你的人如果沒有按你所希望的方式來愛你，那並不代表他們沒有全心全意地愛你。”


  決賽的時候，叫他們來吧，如果他們有時間的話——陳喚風突然有了這樣的念頭。


  紅幕場上，此時所有人都沉浸在不同的情緒裏，有的在回味勝利，有的在體會遺憾，有的隻是在體驗激情過後的那種放鬆。而誰也沒有注意到，在一片圍牆的陰影裏，悄悄升起了一對眼睛。白色的眼球暴露在空氣裏，正盯著圍在一起的六班隊員們，冷冷的目光從六班每一位隊員身上掃過，最終，它看向了躺在地上的陳喚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