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冤家路窄

  “李震寰，大前；穆輕萍，小前；張垚，中陣；胡方，尖衛；萬眾，大關。這樣的話，我可以補一個掠陣衛的空，可是還差一個人呀。”陳喚風用鉛筆抵住自己的太陽穴，看起來有些苦惱。


  徐目陽走過來，“還……還需要人麽？”


  “需要啊”，陳喚風在自由衛的空缺上不斷畫著圓圈，“其實並不需要什麽厲害的天賦，隻是同學們怕受傷都不想去。”


  “那……給我報一個吧。”


  陳喚風一開始沒想到他過來是想要報名的，還以為隻是偶爾過來講一句閑話。聽到他的話，訝異地抬起頭，“好啊，那你就去做‘自由衛’！”他興奮地把徐目陽的名字填了上去，“我再去找幾個替補！”


  “陳喚風！”舒寒跑進來，“老師讓我提醒你到時間去抽簽啦！”


  陳喚風這才看了看表，已經三點半了。“竟然忘記時間了”，他回應道：“我這就去。”


  抽簽點就設在紅幕場的主席台上，段古老師坐在一張長桌後，身前站著六個人影。


  “快過來！就差咱們班了！”段老師遠遠地看見陳喚風，伸出大手使勁兒地揮了揮。六個人齊齊地看向陳喚風，他不好意思地低著頭碎步跑了過來，站到了一排人的最左邊。


  “好啦同學們！相信你們也迫不及待了，我首先提醒大家，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無論抽簽抽到的對手是誰，大家都要友好相處，場上是對手，場下是朋友嘛。”說著，段老師從桌子下方拿出一個箱子，“我麵前的箱子中有七張紙條，上麵分別寫著1、2、3、4四個數字，號碼為1的紙條隻有一張，抽到這張紙條的本局輪空，號碼為2、3、4的紙條分別都有兩張，抽到相同號碼的班級為本局的對手。分組確定之後，學校將會根據兩班課表安排比賽時間。那麽”，他伸手指著最右邊的男生，“從你先開始吧。抽完簽後說出你的號碼和班級，我這裏做一下記錄。”


  最右邊的男生閃出隊伍，一隻腳慢慢抬起來，又慢慢放了下去。他轉過身，衝其餘六人一拱手：“各位兄台，承讓了。”


  這不是那天的？陳喚風看著男生額間標誌性的一抹紅，想起那天正是他站出來化解了紛爭。


  男生說罷左手收住右手的袖口，右手優雅地慢慢探進抽簽箱裏，食、中二指一並，穩穩地夾出了一張紙簽。他那種緩慢地速度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有些窒息。


  “咳咳，同學你是幾班抽到幾號。”段老師幹咳了幾聲，想以此提醒這位男生快些。


  隻見男生左手拇指與食指根部穩穩夾住紙條的一端，右手往上一覆，伸直二指夾住紙簽平向一捋，隨後圓眼環睜。“嗯——？”他的聲音還是那麽亮，尾音拖得長長的。眾人不禁都流了一身急汗。

  男生不急不躁，字正腔圓地說：“小生手中之簽，上書四號，恰好小生所在班級，亦是四號，若……”


  “好了，有請下一位同學。”段老師忍不住了。


  正當第二個男生要上前的時候，第三個男生突然舉起手。“老師能不能我先抽！磨磨唧唧的。我有事兒先走。”說罷，他也不等第二個男生回話，自己就火急火燎地跑了上來。


  “你……”段老師一句話沒說出來，男生的手已經伸進了箱子。


  “我也四號，我七班的，走了。”男生說罷，將紙簽往桌上一扔，轉身就快步離開了。陳喚風甚至都沒看清他的模樣。


  這時候第二個男生似乎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他麵無表情、眼神空洞，身材短小而且樣貌醜陋，皮膚還是淡藍色的。


  這是，僵屍？陳喚風想到一部80年代的老電影。


  小僵屍般的男生側過頭來，像是要確認還有沒有需要搶先抽簽的，他陰森的麵孔讓陳喚風在熱氣騰騰的九月裏感到了一絲涼意。見到沒人再上前了，“小僵屍”放心地走過去，伸出手來去夠抽簽箱。


  “啊……夠不到啊。”“小僵屍”說，他的聲音裏有種令人不悅的顫抖。


  段老師趕忙彎下腰把抽簽箱往下送了送。“小僵屍”這才輕鬆地把手伸進了箱子裏，這種簡單的快樂讓他咧開嘴巴沉默地笑了，然而眼神還是空洞的，讓人感覺不到他的歡喜。


  “是……三號啊。我是.……五班。”他回頭看看身後的其他人，手裏搖著那張皺皺的紙簽像在玩弄一把扇子。


  第三個男生手插著口袋晃晃悠悠地走了出來，那卷卷的頭發讓陳喚風一眼就認出了，是洪捍山。他走到抽簽箱前，一隻手仍插著兜，用另一隻手在抽簽箱裏摸索。


  “同學，老師希望你.……”段老師也認出了洪捍山，他的神情嚴肅起來，準備著一番說教。


  “哼”，洪捍山冷笑了一聲，“二號，三班。”他也不管段老師要說些什麽就把身子轉了過去，對著陳喚風露出了挑釁的笑容，伸出中指來捋了一下自己的眉毛。


  在這裏看到了他，陳喚風一點也不驚訝，他並沒有說話，把頭向右一斜，眼睛無所畏懼地對接著洪捍山的目光，算是給了他回應。

  而陳喚風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看到洪捍山，完全是因為自己前麵的兩個男生。他們兩個的身形，都有些過於高大和壯碩了。


  他們真的是高中生麽，陳喚風心想。


  首先上前的男生的在他們一堆人裏顯得格外好認，又是一個“固型紅幕人”。他頭上頂著一對粗壯的月牙彎角，不過左邊的角已經斷去一半，缺口處凹凸不平。長長的麵頰最尖端是黑色的大鼻子，在兩個鼻孔中間的軟三角處有一道深深的傷疤。在禹國的神話中，他這樣的形象被稱之為“牛頭”，而在國外，他可能被稱之為“米諾陶”。


  “牛頭人”邁步走上前去，寬闊的肩膀因為過度膨脹的肌肉而不自覺地晃動，他的腳底沒有穿鞋，厚實的蹄穩穩地踏在地上，發出“噔噔”的聲響。


  “三號。俺是二班的。忒！”“牛頭人”打了一個響鼻，“對不住。俺有一些鼻炎。”說罷他回過身來，伸手拍了拍那個跟他同樣高大的男生，“可惜不能先跟你較量一番了，忒！”


  “哦！沒有關係的！說不定我們能在下一局見到，我的朋友！”陳喚風還沒看見那個人的臉，先聽到了他渾厚的播音腔似的聲音。


  他在念台詞麽。陳喚風想道。


  此時五班的“小僵屍”悄悄地走了過來，他拉了拉“牛頭人”的衣角，向著“牛頭人”伸出了右手，“加油.……”小僵屍說。


  “牛頭人”低下頭看著他空洞的雙眼，先是“忒！”地一身打了個響鼻，然後也伸出手去，用自己粗糙的手掌包住了“小僵屍”細嫩的小手。


  “俺不會讓你。”“牛頭人”似乎並沒有因為雙方身形的差距就小瞧對方。


  “嘿。”“小僵屍”又向方才一樣駭人地笑了。


  這時，陳喚風前麵的大個頭已經抽完了簽，“是一號啊，那麽看來是要輪空了，真是走運！我的班級是一班。”


  一班不是預招育才班嗎？陳喚風心想，應該都是些隻懂念書的學霸才對，學霸裏的運動天才麽？人和人的差距啊……

  大個頭回過頭來，隻見他留著清爽的短發，眉毛似箭一般稍稍上挑，眼睛好像星星裏存了一汪泉水。也許是因為這幸運的抽簽結果，男生爽朗地笑了起來，露出整整齊齊的潔白牙齒。


  人和人的差距啊.……

  等等！陳喚風突然察覺到了一陣寒意——洪捍山正在死死地看著他。大個頭是一號，也就是說箱子裏僅剩的一張，和洪捍山的一樣，也是二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