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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金鱗豈是池中物

  裴度定了定神,逐一翻看,這些藏書大多是至道大聖皇帝之前的書籍,有些藏書還在王莽之前,是王莽那個時代搜集的先秦古籍。


  第一卷書是隋書中的一段軼事,說開皇二年,江南某某村有一個許姓孩子,在村中生活十多年,相貌未改,突然失蹤,無人知其下落。三

  十多年後,那村莊有人行商,到了千里之外的某地,遇到一個孩童,模樣便是失蹤的那個許姓孩子。


  只是三十年過去,許姓孩子容貌依舊如往昔一般,沒有任何改變。


  商人上前詢問,那許姓孩子卻不認得他,商人以為世上果真有轉世重生一說。


  第二卷書說七百多年前的故事,有人在山上砍柴,見路旁有一紅衣一白衣二人下棋,不覺看得入神,忘記了回家。那紅白二人一盤棋局下


  完,樵夫驚覺手中的斧頭斧柄已經火化了。


  樵夫踉蹌回家,村莊也大變模樣,父母


  妻子老死,認識的村民也紛紛作古。村莊里只有一個許姓少年認識他,告訴他,你出門這一趟,世間已經過去了百年。


  樵夫看那少年,百年前是這般模樣,百年後依舊是這般模樣,頓覺驚異。這時,紅衣白衣兩人出現,帶走了那個百歲少年。


  那二人嘴裡還說,下棋差點誤事。


  裴度再翻其他書,書中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故事,記載的事情往往是一個容貌不變的少年引發的。


  他越看越是心驚,漸漸翻到兩千年前的古籍,居然也有零星關於一個不老少年的記載!


  這個不老少年,歷史甚至比他裴家還要古老!

  他出現在毀滅了王莽大軍的隕石坑中,從焚書坑儒的亂葬坑裡爬出,出現在哭塌長城的孟姜女身邊,還參與過長平之戰,白起坑殺的四十


  萬降卒中有一個便是他!


  他是陳勝吳廣起義時,學狐狸叫的那個少年,也是那個兩軍陣前,把劉邦老爹捆綁好,準備送進鍋里煮著吃的少年。


  他出現在歷史的角落裡,很少引人注意。


  裴度將所有古書掃了一遍,久久無語。


  裴家的藏書有限,沒有更為古老的藏書,因此他不知道這個不老少年是否會出現在更為古老的記載中。


  這些書籍有的有圖,有的則是文字,從圖繪來看,畫中的少年的確與許應有幾分相似,但並不能肯定是他。


  「家主,這些書多為野史軼事,記載的未必是真事,也未必是同一個少年。」


  裴敬亭小心翼翼道,「一個不死的少年,從四五千年之前活到現在,這種事情說出去都沒有人肯信。」


  裴度輕輕點頭,道:「你說得對。此人名不見經傳,他的故事沒有記錄在真正的史冊中,這些軼事多半是家言,不足為信。」


  裴敬亭又道:「許應也未必便是書中的那個不死少年。我觀他雖有驚人之言,驚人之舉,但還是少年脾性。」


  裴度點頭道:「他時常做大人之狀,大人之語,但還是稚童之心。」


  裴敬亭道:「他對我裴家極為有用,應當籠絡。」


  裴度道:「是啊。他能解讀鍊氣士功法,各大世家誰不想籠絡他?各大世家都有求於他的情況下,我裴家如果對他下手,恐怕便會成為眾

  矢之的。」


  裴敬亭笑道:「我擔心兄長會因為他的長生而對他動歪心思。父親植入一塊帶著長生詛咒血肉,為自己續命到現在,沒有被吃掉。倘若有


  一塊長生血肉,沒有詛咒呢?倘若可以就這樣永生」


  「不要說!」


  裴度打斷他,額頭青筋跳動,道,「不要說!我的道心並沒有那麼強,可以忍住一切誘惑!敬亭,你先下去,這件事你吩咐那些尋書的子

  弟,萬萬不能外傳!」


  裴敬亭躬身稱是,退了出去。


  裴度揮手,讓侍女們也下去,自己在書房中踱步來去,目光時不時落在堆積如山的書籍上,臉色陰晴不定。


  「吃,還是不吃」


  「長生,第一次唾手可得。像父親那樣

  生不如死,還是大著膽子再進一步?畢竟,我的壽元也快要耗盡了…」


  許應和元如是在外面廝混了一天,到了太陽落山才回來,剛剛進家門,便覺得氣氛有些不太對勁,迎面便見一位中年美貌婦人陪著一位頭

  發花白的老太太站在那裡,一言不發的看著他們。


  元如是臉上笑容僵住,低頭走了過去,柔聲道:「母上,太奶奶。」


  許應也連忙上前見禮,那美貌婦人模樣兒與元如是、元未央有些相似,含笑道:「不必多禮。許君,這幾日怠慢了閣下,驍伯,送許君歇

  息。」


  驍伯稱是,前來相請。


  許應只好跟著驍伯離開,心中惴惴不安。


  之後幾天,都沒有見到元如是,元未央倒是見了幾面,許應詢問元如是,元未央道:「舍妹因為頑劣,被母上責罰,關禁閉去了。」


  許應心中很是不安,但沒有元如是在身邊,他終於可以拴住了心猿意馬,專心破譯

  《元神度厄經》。


  半天后,許應便破譯完成,拿去給元未央看,元未央看了一遍,疑惑道:「這是煉魂煉元神的法門,但像是缺少了一些內容。」


  許應拍手笑道:「我也看出來了。我順著經文推算,揣測良久,後續的功法應該是重中之重,是度厄法門!我想了修補的辦法,你看這樣

  行嗎?」


  他提筆寫下一段經文,彌補《元神度厄經》的不足,元未央揣摩半晌,道:「還是有漏洞。這樣修改的話,就可以元神度厄避災了。」


  他提筆修改了一部分,許應湊頭來看,連連點頭,笑道:「我先催動功法試試!」


  兩人又各自嘗試催動元神度厄經,覺得有些不對的地方,又加以修正。


  待到兩人將元神度厄經補全,兩人又各自試煉一番,不過多時,便可以做到修鍊魂魄,至於避災,那是修成元神之後的事情。


  攤師沒有修鍊魂魄的功法,因此魂魄都不是如何強大,許應和元未央將這門元神度厄經補全,兩個人都覺得只是舉手之勞,然


  而卻沒有意識到這門功法的意義到底有多大!


  許應笑道:「我去將元神度厄經交給裴相,他一定等很久了。」


  元未央遲疑一下,道:「你這次去,須得小心。裴相雖然大度,但我裴家太大,我擔心其他人會對你不利。我讓驍伯送你。」


  許應稱是,喚上大鐘和七,與驍伯一起趕往裴府。


  不過多時,裴家管事來迎,將許應請到書房,裴度已經在那裡等候。


  許應打量他,只見裴度這幾日華髮叢生,竟似老了好幾歲,詢問道:「裴相有心事?」


  裴度笑道:「被你看出來了。這幾日我在思索一件大事,舉棋不定。」


  許應獻上自己破譯的《元神度厄經》,又將原版的經書還給他,道:「裴相先看看。」


  裴度靜心翻閱,過了良久,才將《元神度厄經》吃透,道:「多謝許小友。許小友不愧是助白眉老祖渡劫之人,這元神度厄經,我裴家聚


  集天分最高的子弟,參悟了數十

  年,破譯的經文也不如你這般透徹。」


  許應笑道:「這篇經文不全。」


  裴度心神大震,失聲道:「不全?」


  許應從袖筒里取出另一份經文,笑道:「我破譯完成後,察覺到金紙上的經文不全,所以給你補全了。」


  他沒有提元未央,卻是擔心其他人若是知道元未央有如此聰明才智,會做出對他不利的事情。


  「原本的元神度厄經,只是修鍊魂魄,錘鍊元神,但缺少了度厄避災渡劫的法門。我於是幫你補上了。」


  許應將補全的經文交給他,伸個懶腰,笑道,「你倘若按照原版的經文修鍊,固然魂魄強大,元神超凡,但是災劫依舊難以渡過。但按照

  我訂正的修鍊,應該沒有大礙。」


  裴度急忙翻閱,許應訂正的經文,果然比先前那一版多出許多奧妙!

  他不禁呆了呆,過了片刻,笑道:「許小友請來這邊。」


  他引著許應到了內室,只見內室里是一

  卷卷展開的古籍。


  裴度笑道:「我這幾日一直有一件事情難以抉擇,那就是要不要謀害許小友。」


  許應嚇了一跳,腦海中,鍾爺慌張道:「鎮定!大不了再受一次重傷,我拚命護著你衝出裴府!不過阿應,一三五竊你氣血可不行,我二

  四六也要!」


  裴度道:「許小友先看這些書。」


  許應鎮定下來,上前逐一看去,臉色越來越驚訝,不由自主想起許家坪,頓時腦中渾渾噩噩,頭腦越來越沉。


  裴度見狀,掐指一印,點在許應眉心,喝道:「咄——」


  他一聲清喝,讓許應散亂的神識頓時歸整起來,從神識崩潰中解脫。


  裴度雙袖翻飛,每每手臂頓住,雙手十指的印法便隨之變化,道:「許小友,我教你一套歸心印法,你若是再遇到這種情況,可以自己治

  愈!」


  許應跟著他學習歸心印法,頓時只覺耳目聰明,腦中的那種神識混亂的感覺消散了許多。


  許應連忙稱謝,裴度正色道:「我半生修行,前些日子險些為貪念所困,道行毀

  於一旦,原應該謝你才是。歸心印法只是小術,不值掛齒。許小」


  他微微皺眉,覺得稱呼許應為小友有些不太合適,於是改口道:「許兄弟,你先看完,之後我們再來細說。」


  許應繼續閱覽,將那些書籍折過的地方看了一遍,怔怔出神,突然失笑道:「裴相,你不會覺得書里的這些個不死的少年,就是我吧?哈


  哈哈!」


  他大笑起來。


  裴度也哈哈大笑,搖頭道:「我也覺得不是,畢竟太荒誕了,但我又覺得是。畢竟,許兄弟年紀輕輕,竟能指點白眉老祖渡劫,這件事也

  太荒誕。」


  許應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淚,抬手抹去眼角的淚花,笑道:「我不知道我六歲之前的記憶是不是真的,我只知道六歲之後的記憶是真的。


  因此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這些書上的少年!」


  他又哈哈笑了起來。


  裴度道:「許兄弟,歸心印法。」


  許應催動歸心印法,穩住心神,平靜下來,道:「多謝裴相。」


  裴度搖頭道:「你能赤誠相待,不但肯將破譯后的元神度厄經原原本本傳授,又能補上不足,這份赤誠若是不能同等對待,我裴家愧為兩


  千年世家。你放心,我裴家會固守這個秘密,我也將會幫你搜尋更多的書籍記載,幫你尋找你的身世之謎。」


  許應躬身稱謝,裴度還禮道:「不敢。將來我若是能避開生死之劫,全靠許兄弟今日的義舉。我要研究元神度厄經,恕不能親自相送。我

  讓碧荷送你。」


  許應跟著丫鬟碧荷走出書房,向裴府外走去。


  裴府地勢頗大,彷彿內藏千山溝壑,布局複雜,許應一身輕鬆,沿途欣賞景色,

  突然看到一處神仙般的好去處,心道:「若是能與如是妹妹在哪裡品嘗胭脂,倒很愜意。可惜這裡是裴府。」


  他正想著,卻見迎面幾位年輕男子走來,為首的公子笑道:「是許氏捕蛇郎嗎?」


  許應停步,輕輕點頭,道:「是我。」


  那公子道:「我是裴府的裴景,喬為二公子,今日招待宮中的朋友,想請你作陪。」


  許應笑道:「不無不可。」


  二公子裴景揮手,讓碧荷下去,引領著他來到一處臨湖的樓宇中,樓前碧波數頃,蓮葉蕩漾。


  二公子裴景與那幾個年輕公子落座,許應正要坐下,二公子裴景面色一沉,不悅道:「讓你作陪,你懂不懂作陪是什麼意思?你有坐的份


  嗎?還不取蛇出來耍?若是讓宮中的朋友樂呵樂呵,賞你幾銀子!」


  許應愕然,默默站起身來,來到湖泊邊,輕輕抬手,道:「既然幾位想看蛇,那麼就請七爺出來罷。」


  一條遍體鱗光的小蛇從他衣領間游出,來到他的指尖,繞著他的指頭盤繞幾周。


  二公子裴景等人禁不住哈哈大笑,指著許應道:「果然是捕蛇的,身上真的有蛇!」


  許應笑道:「七爺,你我共舞!」


  他元氣爆發,將指尖小蛇祭起,頓時一

  股遠古洪荒般的暴戾氣息瀰漫開來,那小蛇越來越大,頃刻間長達百丈,龐大的身軀緩緩在湖面上遊動。


  許應衣袖舞動,大蛇身軀冉冉升起,越來越高,遍體生出燦燦劍氣,圍繞周身飛舞。


  那大蛇在空中游弋,掀起陣陣狂風,如龍如蟒,卻頭生黑白二角,背生龍旗般的鬃毛,迎風飛舞。


  許應在樓前雙袖舞動,突然只見那大蛇向下俯衝而來,周身劍氣越來越濃烈,頃刻間來到樓宇前!

  樓中,二公子裴景頓變,急忙起身,其他幾位公子也慌忙起身,各自鼓盪一切修為,奮力抵擋!


  「轟!」


  整個樓宇炸開,劍氣傾瀉,一眾人等紛紛倒跌飛去,栽入水中,狼狽不堪!


  許應哈哈大笑,走到那樓宇的廢墟上,只見桌子還在,酒席未亂分毫,於是抓起肉便吃,吃得爽口拎起酒壺便喝,笑道:「我來你家是做


  客的,連相爺也要客氣對我,你算

  什麼東西?也想欺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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